“云祁,带着你的人让开,或者你夫人一尸两命,为我陪葬。”
城门口,敌军将领挟持着我,我的脖子被锋利的短刃死死抵住。
“夫人,说句话吧。”
挟持我的敌将一掌拍向我的腹部,我疼出阵阵冷汗,艰难地护住肚子。
事到如今如果不能将边境处的北齐军留下,等到不久之后北齐援军一到,艳阳城有九成可能会失守,我咬紧牙关没出声。
疼痛让我视线模糊,我隐约看到云祁挥了挥手,云家军留在原地,他单枪匹马行至我五丈远,见他如此,我身后的敌将大笑起来。
敌将得意之时,云祁突然举起长弓,“你大可试试你的刀快还是我的箭快,杀!”
云祁一声令下,云家军飞踏而来。
挟持我的敌将怒极,扬起手中短刃转刺向我的肚子。
关键时刻,云祁的箭竟转了方向。
眼冒金星中我看到了一支利箭射向策马冲锋的许弈安。
哪怕以许弈安的身手完全可以躲掉,云祁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优先保护她。
我暗骂一声,忍着灼烧的剧痛将藏好的发簪刺入敌将腰间。
在敌将吃痛之际我猛地向前滚去,云祁的第二箭穿过我的发髻射中了我身后的敌将。
大军杀上来,我被几个女兵搀扶着远离了战场。
下一秒,我小腹一抽,一股暖流从身下流出。
“夫人!”
“不好,夫人要生了!”
————
刀光剑影中,孩子出生了。
这时候战斗已接近尾声。
云祁在将士们欢呼声中抱着我和孩子回城。
敌军两天未进食,不敌我军,这场大战,周国胜。
但,城毁了。
北齐军识破许弈安的计谋后,将城内房屋全数砸尽。
艳阳城,这个历史名城,除了外围的城墙,里面全毁了。
陛下很是震怒,但念在云祁将敌军尽数剿灭的份上,留职观察,勒令他五年内重建艳阳城。
————
我和云祁的孩子百日那天,云祁为他取名为云阳安。
看着这个安字,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立刻就被系统以不敬夫君之名施以惩罚。
灼烧的疼痛席卷全身,我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甚至控制不住流出了生理性眼泪。
“修鱼,阳安寓意着艳阳城平安,与弈安无关,我以后会多回来看你们母子。”云祁在乳母指责的眼神中别扭地开口。
我在乳母怒其不争的摇头中,脸上堆起温柔讨好的笑容,“夫君说得是。”
“嗯,你是个贤惠的。”
————
我孕期几经波折,云阳安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太好。
虽然一早知道云祁不是良人,但孩子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
我虽然对系统所说的以夫为天阳奉阴违,却无法不尽心照顾云阳安。
生下他的第一年,哪怕有乳母,我晚上也从没睡过整觉,生怕他出什么意外而我没看见。
等云阳安稍大一点的时候,乳母因家事离开,我便背上他加入艳阳城的重建中。
不是重建房子,而是重建秩序、商业。
系统原本极力反对,但在我日复一日的这是为了替夫君早日重建艳阳城,方便夫君加官进爵的劝说中,它同意了。
我去乡村考察本地产物,根据经验选出最适宜本地种植的粮食蔬菜,百姓们不再饿肚子了。
我动用侯府的关系,联系来了商队,建立起了新的艳阳城商会,百姓们能赚钱了,生活有了奔头。
离开的百姓一家家回来,艳阳城定居的人口比以往更多。
云阳安一天天长大,我呵护着、教导着,如同当初师傅对我那般,教他读书写字,也教他做事做人。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在一次次的惩罚中,我觉醒了被系统唤作为精神力的力量,我小心翼翼地将精神力隐藏起来不被系统发现。
也许是因为系统那不间断的非人折磨,我的精神力增长极快。
五年后许弈安再次来到艳阳城。
上次因她的“妙计”将艳阳城变成一堆废墟后,云祁虽有意隐瞒,但主意出自她的消息不知怎么还是传回了京中,阿娘派人将她带回京城,安排了书馆誊写的工作,好让她不再惹出祸事。
年前阿娘来信说许弈安近日闹得厉害,甚至当街与她争吵差点动手,那时我便有预感,许弈安早晚会再次出现在艳阳城。
————
许弈安十八岁生辰之前是定国侯府唯一的孩子。
定国侯府女子承爵,传到阿娘手里的时候,已是末代爵位,现在的定国侯府是阿娘一刀一剑重新杀出来的。
阿爹是阿娘的副将,怀我那一年两人在苦寒之地艰难抗敌。
生我时恰逢敌军进攻,阿爹带兵反击,阿娘身边只余一个接生婆子。
一小股敌军混入城内,接生婆子拼死护住了阿娘,而我则被敌军抢走。
阿爹追到那群敌军时,我已没了踪影,拷打之下有人受不住刑交代我早已被扔进了护城河。
天寒地冻,别说是扔进河,就是放在室外,小婴儿也活不下去。
那一战死伤惨烈,留下许多无父无母的孤儿。
阿爹担心阿娘产后伤心过度影响身体,也不想阿娘再受生产之痛,忍着悲伤在阿娘醒来前从中抱了一个最小的女婴谎称是我,那个女婴便是许弈安。
弈安这两字是阿爹所取,以此祈求我在未知的地方同样平安。
奇迹出现,我真的如阿爹所愿,被当时经过的师傅所救,大难不死。
十八岁那年我按系统指示乞讨到周都,领许家免费白粥时被阿娘的嬷嬷看见带了回去。
我和阿娘年轻时长得八分相似,剩下的两分又有阿爹的影子。
认亲水到渠成。
定国侯府与镇北将军府有个口头婚约,武将生死难料,走礼前不会定下确定人选。我回府时,云家这一辈只剩下云祁,那时云祁纨绔之名还响当当,爹娘捏着鼻子才点头同意我与云祁相看。
阿娘年轻时是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阿爹也是有名的儒将,我的长相自然也不差。
相看的时候出了差错,我们第一次见面误去了烟花之地,云祁误以为我是新来的花魁,对我一见倾心,发誓会为我浪子回头。
其实我一直清楚,见色起意也许有,但云祁绝不是为了我才浪子回头,他只是需要一个云家重回朝堂的契机。
当初云家满门豪杰,却独他一个纨绔,不过是为了保全一支香火,后来云家主将全部阵亡,云家只剩他一条血脉,他只要有点血性,早晚要褪去这纨绔的伪装。
为美人浪子回头,是个绝好的佳话,最能造势。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也有我的目的,各取所需,这很好。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云祁竟是个痴人。
我们也曾有过一段和寻常未婚夫妻一样的友好时光,他爬墙送我些逗趣小玩意,我则回给他自己缝制的香囊。
然而这一切,自许弈安从边塞回来后就变了。
她不爱拘束,一直定居边塞,之前几乎没在京城露过面。
周国的武将近些年才在朝堂上有了些地位,之前天下太平的时候,文贵武贱,虽女子为官之数不亚于男子,但武将却甚少。
这个传统延至现在。
许弈安一回来,她的英姿飒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包括云祁。
云祁看我的目光从前是柔和的,从那之后多了审视、不满......
我原以为他会大展宏图,没想到他转头扎进了酸涩的他爱她爱他。
————
许弈安一到艳阳城,当天就拉着云祁喝了个通宵大醉。
第二日午后,许弈安拉着云祁跑来小院。
“姐姐,听说这些年你常常带着安儿往返市井?”
“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有何不妥?”我牵起云阳安的小手,看向许弈安。
“妇人之见!”许弈安痛心疾首,“安儿以后要和云祁哥哥一样当大将军的,沾染一身市井铜臭气怎么行,三个铜板一张饼,知道这些对他有什么用?而且他这个年纪,竟然还没有正经找人开蒙,姐姐,你完全是在耽误安儿!”
“夫君有亲自教导安儿。”
“许修鱼,”许弈安摇着头,仿佛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你找这么多借口将安儿留在身边其实只是为了多见云祁哥哥几面吧?安儿本该在军营自由翱翔,现在却因你的私欲,被困于后宅,你不配为人母。”
云祁眉头微皱,“修鱼,你当真这样想的?”
“当然不是,夫君你文武双全,足以为安儿开蒙。而且安儿将来若是也想成为艳阳城的守护者,了解这座城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景,不是坏事。”
“姐姐一贯说得好听,”不等云祁开口,许弈安冷笑一声走过来蹲在云阳安面前,拿出一把镶了宝石的匕首,“安儿,别听你娘的,跟小姨去军营好不好?小姨教你怎么当一个威武的大将军。”
我低头看向云阳安,我照顾他、教导他,整整五年,他会扶起倒地的老乞儿、会将自己的芝麻糖分给育婴堂的孩子,他是个好孩子,懂是非,知对错。
然而下一刻,我眼中的笑意僵住了。
云阳安摸上匕首,松开了抓着我的手。
“娘,我想跟着小姨去军营。”
系统控制了我六年,我从未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般五味杂陈,我扯出微笑,让自己没那么难堪。
“记得回家吃饭。”
许弈安挑衅地看了我一眼,牵着云阳安的手转身出了门。
我盯着许弈安的背影,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巷子的转角处才收回视线。
五年前系统的精神力曾明显减弱过,但那时候兵荒马乱,又赶上生孩子,我无法确定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只是有所怀疑。
直到这次许弈安再次出现在艳阳城的同时,系统的精神力增强了。
我不相信有什么巧合。
————
云阳安刚去军营的时候,每次沐休都会回家,两个月后,他推脱有事连着两次沐休都没回来。
第三次的时候,云阳安没有差人传信说不回来,我便做了一桌子他喜欢的饭菜。
我从巳时等到未时,等来了一个小兵传信,公子临时有事,此次沐休不回。
饭菜不能浪费,我索性又做了几个,拿了个大食盒,拎着去了艳阳城的育婴堂,给那里的孩子们加餐。
“夫人,夫人。”一大群孩子扑上来将我围住。
我笑着将路上买的花生糖和其他零嘴递给了最大的孩子,“拿去和大家分着吃。”
“夫人。”大家吵吵闹闹开心吃零嘴的时候,苏黎哭着跑进来抱住了我。
苏黎的父亲曾是云家军出色的前锋小将,五年前战死沙场,她是遗腹女。
祸不单行,苏黎她娘生她时难产而亡,她成了孤儿,被送进育婴堂,那时云阳安刚过百日,我知道后便把她接到小院,两个孩子一起养。
两个月后云祁回小院探望,我向他提起收养苏黎的事,他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让其他父母双亡的将士后代怎么看?
于是苏黎又被送回育婴堂。
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两个月的缘故,她总是和我格外亲些。
“谁欺负我们小苏黎了?”我蹲下身给她擦眼泪。
苏黎瘪着嘴看了看我,然后把头埋进我的颈窝,闷闷地开口“摔了一跤。”
回小院的路上,想起小丫头惨兮兮哭鼻子的模样,我绕道去了长街,那里有艳阳城最好吃的鲜花糕点铺,里面的桂花糕是小丫头最喜欢的。
没等我走近,就远远看到三个熟悉的人从糕点铺走出来。
许弈安牵着云阳安,云祁提着糕点,看起来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那小乞丐竟然叫安儿哥哥,安儿做得不错,就该狠狠推开。”许弈安说着,摸了摸云阳安的头。
“爹,当初你为什么不迎娶小姨?”云阳安低下头,边走边踢着路边的石子儿,“我不想要一个乞丐出身的娘亲。”
“安儿!”许弈安娇嗔地叫了一声。
云祁看向身侧的许弈安,摇了摇头没说话。
云阳安不依不饶,抬起头质问,“爹,你不是一直告诉我,娶妻当娶小姨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吗?”
“安儿,婚姻不是一个人的事。”许弈安看了眼云祁,揉了揉云阳安的头递下台阶。
“爹,”云阳安停下脚步,固执地开口,“你和娘,不能和离吗?她什么都不会。”
云祁一愣,叹了口气蹲下身开口,“和离......”
“既然夫君和安儿都有此意,妾身不敢耽误你们的大好前程,夫君,和离吧。”我快步上前,开口的瞬间遭受了绑定系统以来最大程度的惩罚,差点站不稳。
“你最好清楚在说什么,”云祁有一瞬间的慌乱过后,很快沉下脸,“边城不是闹脾气的地方,你一个后宅妇人,和离后还能做什么?”
“那便不劳云将军费心了,你难道不想和离吗?”
“那便和离!”云祁恼羞成怒,抓起云阳安的手转身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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