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与谢氏同为百年世家,不过一文一武,虽说世代交好,但私下来往却不多。
至少就谢媛而言,她就小时候来过王府一次。那时候她娘还在世,祖父也还没有战死沙场。
王府的布局也偏文人的清雅风格,亭台楼阁多用幔帐屏风格挡,清风徐来帷幔飘飘时倒也别有一番风趣,虽说这风趣谢媛欣赏不太来。
不过她倒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便是王家小姐自踏入府中之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面色清冷,府中下人似乎也十分忌惮她,隔着老远便行礼问安,更有甚者绕道而行。
对比一下自己在谢府男女老少兄嫂姐妹都争相宠爱的待遇,谢媛对王家这位小姐又多了一丝怜爱。
“谢恩公暂时就宿在这里,府中我已命人交代过,如果有人敢欺上瞒下怠慢了恩公,恩公只管来找我便是。”
王家小姐似乎想起什么,又回头道,“对了,我在府中行二,恩公唤我王二便是。”
“多谢王二小姐,慢走。”
谢媛目送王二小姐离开后,便关上房门小憩,奔波了一日她也有些乏了,得养足了精神,一会儿才好夜探王府,试试王七公子的底。
另一边,王二小姐回房后,一名小厮便端着水走了进来,躬身问道:“您为何要将那人带进府中,夫人最不喜的便是您……”
王庭之妆卸到一半,斜眼看向贴身小厮易回,手指摩挲下唇,眼神漠然中透出一丝丝凉薄的冷意,那小厮顿时打了个寒噤,闭上嘴。
王庭之哂笑:“怎么不说了?她最不喜我什么?”
易回慌忙低头认错:“是小的逾矩了,请公子责罚。”
“下不为例,下去吧。”
王庭之摆了摆手,从妆奁盒中取出一封信,眉眼略微柔和了些。
谢老太君所言不虚,她家野蛮生长的小猴子如今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即便女扮男装也掩盖不了那一身张扬的风骨,骨子里还是野性难改,就是不知道小七有没有这个福分消受了。
——
夜幕降临,府中灯火四起,将原本稀疏的星光掩去,只余婆娑树影在庭前张牙舞爪。
谢媛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府中掌中馈的王大夫人听说她救了府中二小姐,甚是感激。遣人邀她一道用晚膳,来了几回见她在休憩不好打扰,便命厨房备好晚膳,随时准备送过来。
吃饱喝足,谢媛瘫在贵妃榻中,不得不说,王府的伙食还真不错,她都不想动了。
夜黑无风,谢媛的住处在被安排在外院客房,刚好更方便她行动。
没入夜色中的谢媛,如同入了江水的鱼儿,身姿轻灵的避开府中侍卫巡逻岗哨,找了一处无人荒废的院子,从天井飞跃上屋顶,迅速扫了一眼,便记下王府宅院的大半布局。
幼时来过王府的印象已经趋近模糊,不过对比谢府里公子小姐的院落安排,谢媛心中也有了七分成算。
王七公子在王府小辈中,排行最末,按照长幼次序,他的院子不是第一个便是最后一个。
谢媛决定先探一探最后一个。
大抵是入了夜,也没人敢闯丞相府,加之最后一个庭院偏远,守卫稀落,谢媛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轻松翻了进去。
小院十分清幽寂静,没有什么花花草草,只栽种了一片紫竹林,也不见有仆人走动。
院子里的灯罩似乎经过特殊处理,光芒比寻常的要微弱一些,除了主屋中依稀有烛火闪烁,其他房间已是一片漆黑。
谢媛脚步轻盈,行至屋前,没有丝毫犹豫的推门而入,屋内屏风后水声寂寂,倏然传来男子漫不经心的声音。
“不是说了不用伺候吗?出去!”
这个时辰居然还在沐浴,真是讲究。
谢媛在北境军营里摸爬滚打了好些年,也没什么太多男女大防的意识,比武擂台上光着膀子挑衅她的人不知凡几,更不用说一群大老粗爷们儿经常三五成群的要拉着她下河。
区区一个世家公子沐浴而已,还隔着屏风什么也看不着。
谢媛自个儿是不在意,但怕吓到对方,只能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王七公子,在下无意冒犯。不过,婚姻大事,涉及在下一重要之人一辈子之事。在下江湖中人,也不信媒妁之言那一套说辞。此番夜探贵府,只想亲自问一问你这正主。”
屏风后,浴桶里的人沉寂半晌后,随着“哗啦”的水声,隔着青竹迎风的屏风,谢媛能瞧见隐隐绰绰的颀长身影。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她都忍不住吹个口哨。
男子始终没有出屏风,披上外衣系好后,才不紧不慢的问了句:“不知少侠深夜来访,想问何事?”
这声音,似乎与刚才的有些不太一样。
不过,这都不是谢媛的关注重点,她调整换了个坐姿,正色道:“我只问三个问题,王七公子只需如实回答我即可,如果被在下发现是违心之言,或许下一次见面就不是此番景象了。”
“第一个问题,王七公子可有心仪女子?是否已有妾室或通房?”
“第二,如按照父命之命成亲后能否给予妻子绝对的自由和尊重?能否不顾一切的支持她,即便有悖常理礼仪?”
“第三,王七公子认为,当世女子,该以何安生立命?或者,换句话说,王七公子认为,女子是否有一日能与男子并肩?”
明烛闪烁,桌椅之下谢媛的影子被倒映的模糊不清,屏风后那道的身影也照不分明,房间内安静的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少侠是个妙人,问的这三个问题也着实有趣,单刀直入又一阵见血。若是再下能有幸娶得少侠口中的那位姑娘,今晚说不定要好好与少侠秉烛夜谈畅讨一番。只可惜,少侠似乎找错了人,你要找的王七公子在隔壁玉琅轩。”
什么?
找错人了?
谢媛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蹭”地起身,她三步并两步,直接掀翻屏风,二话不说提溜住男子的衣领,将人从水汽弥漫的浴桶旁拔了出来。
“你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了?有什么证据?”躲躲藏藏这么久,套了她的话才告诉她他不是王七?
玩她呢?
军营里染上的痞气上头,谢媛倏然学那些登徒子的做派,将男子摁倒在椅子上,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抬起男子的下颌,笑容浑不吝又欠扁。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特别有趣的又十分快的能证明公子身份的办法,我在你这里闹出点动静来,府中仆人蜂拥而入,看见咱们这副模样,你说他们会说出点什么呢?”
少女身上没有奇奇怪怪的脂粉味道,许是在黄沙漫天的北境呆久了,反而隐隐散发出一股风沙铁血之气。
王庭之眼眸含笑,似乎像看调皮的小辈恶作剧一般,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无奈和慈爱。
“少侠好计谋,在下佩服。若当真如此,在下求之不得。世上有求窈窕淑女者,也有好分桃断袖者,在下若有幸与少侠这般人物演绎一段再世奇缘,也算不枉此生了。”
说到做到,王庭之身子后倾,衣领从肩膀滑落半截,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肤,没有丝毫反抗。配上那张灼灼倾世玉颜,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简直比红袖招里最妖艳的头牌还要招人。
饶是谢媛定力足够,险些也差点没把持住,没忍住骂了句北境脏话,她表面镇定实则颤抖着背过双手,眼神游移不敢落在眼前这勾人的狐狸精身上。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她已经确定她确实找错人了,这人这么刺头扎手、放浪形骸的模样,很明显和五妹妹情报中克己守礼端正儒雅的王七公子不是同一人。
体贴的替人拉起半滑的衣领,看似整理实则是顺手摸了几下,手感滑腻真不错,满脸正经的道:“更深露重,公子小心着凉。”
“确实,不过在下认为少侠的手指似乎比夜色要寒凉一些。”王庭之侧眸,目光扫了眼谢媛还放在他胸口的手,语气慵懒中更带些揶揄。
“咳咳……”谢媛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轻咳了几声,淡定的收回了魔爪,然后倏然朝王庭之后颈砍去,“今晚月色甚美,公子就当是梦一场吧。”
“长得这么美,居然是个男子,真是可惜了。”谢媛盯着王庭之的脸自顾自的感叹一句后便将人扔在了床榻上,随即翻窗溜之大吉。
闹了个乌龙,谢媛也不气馁,出了竹青苑,便潜进了玉琅轩,顺利摸进主屋卧室。
但是,似乎她今天不宜出行,又扑了空。床榻上锦被叠的整整齐齐,王七公子今晚根本没有回府。
谢媛摸了摸下巴,心里又给王庭之记上了一笔。
两个院子挨的那么近,又是同一个府中兄弟,他能不知道王七行踪?
故意暴露王七的院子却又留了一手,没告诉她人不在府中。
祖父生前说的不错,文臣后代,个个都是玩心计权术的好手,三两句话就给人挖坑埋了。
今夜注定无果,谢媛只能先回房,明日再做打算。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闲着无聊便又翻进了竹青苑。
王庭之被冻醒,后脖颈还有些痛,坐起来刚想给自己倒杯水,倏然看到床榻前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条件反射一脚踢过去,却被那人准确无误的握住了脚踝。
“还以为公子有多厉害,原来也这么不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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