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时不时的向外张望,看着毫无动静的大殿入口而后又垂下脑袋把玩手里的酒杯,身旁的侍女帮她拒绝了不少想要前来交谈的世家公子。
若不是自己当时身旁围了一圈人,她就在沈兰昭出门的时候也跟去了,问问她和江子衿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下便如此亲近。
殿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后方两个女眷兴奋的谈论着今日见到的新鲜事儿。
“你刚刚瞧见没有,太子殿下似乎是往咱们这瞧了一眼,那气质端正儒雅,我在宫里可见不到第二个这般的人了。”其中一个女眷兴奋的说。
“太子殿下自然是好,不过宫里这众多子弟里那位江大人也是出类拔萃的才情出色,虽不比殿下的身份尊贵,但他一手的丹青之术深得陛下赏识。”另一女眷答道。
“不过刚刚,我瞧见江大人对那女将军沈兰昭可是亲热非常,也不知使了些什么招数江大人看上去对她格外感兴趣,本以为江大人会喜欢一些名门闺秀,怎的对一个整天打打杀杀的女子如此在意。”两人说到这处开始咯咯笑了起来。
宁熙本就心里烦闷,听了这番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回头怒目而视,索性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冲冲的就往殿外走,路过时还狠狠瞥了一眼那两个女眷。
她刚刚走出大殿,谁知便在转角看见一袭红衣大氅走来的沈兰昭,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青色衣袍的俊秀男子,正是那两个女子口中才情出色的江大人。
“宁熙?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也出来了。”沈兰昭看着宁熙似是不满的表情一怔。
可宁熙不答而是盯着后方的江子衿面露不悦,捏着沈兰昭的胳膊不放。
而江子衿则不为所动,温和一笑,坦然的向宁熙行礼后径直走向大殿。
沈兰昭只觉宁熙情绪不佳,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终于不再盯着江子衿的背影。
——
“什么?你说这簪子是江子衿特意定制的。”听了宁熙的一番话后沈兰昭恍然大悟。
难怪从一进宫开始,好些人都盯着她看,她还当以为是今日穿的太招摇了,原是头上这簪子惹的祸,她当时就是让王伯随便找了一只怎就如此巧合是他送的,她还说这簪子上的海棠花这般合她眼缘,原来是他送的。
“江子衿做这簪子时,是专门找了有名的工匠定制的,簪花的样子是他自己设计的和他那副有名的画作上的海棠一般模样,宛如真花一般永不凋落,好多高门贵女都想要这个簪子,但他几番推辞均以没空拒绝,后来我哥请他去宫内作画,他们一众王孙公子提及此事,他说这个簪子独一无二只给心上人。”
“我就说看你们二人在席间,他对你格外热情但你却又暗暗推辞,我还以为你是害羞,没想到你不知此事。”宁熙狐疑的看着沈兰昭。
沈兰昭摇头否认“我以为是这个普通簪子。”
“也难怪,你刚回城,这些年江子衿这个人因才情出色引来不少官家小姐青睐,他刚刚对你格外特别,恐怕那些姑娘暗地里气的帕子都要咬破了,他这番举动也不知道会为你招来多少恨。”宁熙替沈兰昭忿忿不平。
原来,他说的吃亏是这些啊,原是她沈兰昭小瞧了他的魅力了,念及此处沈兰昭微微扶额。
宁熙以为沈兰昭被江子衿的一时兴起纠缠,顿时觉得这人无比轻浮,轻轻拍了拍沈兰昭的手安慰道“没关系,阿昭,你若是真对他不敢兴趣,大不了一口回绝,也省得被那些多事之人说闲话。”
沈兰昭想起此番的真正目的,可千万不能中途夭折了,但看着宁熙如此为她打抱不平却又心中涌起一阵潮湿。
沈兰昭犹犹豫豫半晌不开口,宁熙面色一紧,嗅到一丝不寻常“你难道……”
她看着宁熙狐疑的样子咽了咽口水。
“对他也有感觉,只不过不好意思开口?”
沈兰昭“……”
不过这话说的沈兰昭神色一顿。自己现如今对江子衿究竟是何感觉自己也不清楚,从前偶然相识又恰巧在一来一回的书信中彼此熟悉,之前花朝节也有意做了香囊想要送给他,想来也是有些倾慕之意,但从前的倾慕到如今又是留存了几分,再次相见江子衿也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好,谁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只把她当做妹妹。
沈兰昭陷入困顿一时无法自拔,宁熙更加确认了内心想法,心下了然的瞧她。
沈兰昭赶紧接着话茬找补“啊,是,我确实有些琢磨不定。”
“无妨无妨,心意这种事一时飘忽不定也是常事,若真对他有感觉何不试试多加接触呢?”宁熙笑答,但正经不过三秒又打起了喷嚏。
得到这番回答,沈兰昭挽起宁熙的胳膊“公主殿下说的是,不过我知道再不回去,某人就要和小时候一样被冻的哭鼻子了。”
“我才没有!”
二人说笑间,便匆匆回殿去了。
除夕宴结束,被各家小姐怨气埋没的沈兰昭终于能就此歇下。
她到是习惯了军营里的直来直去,可对这些深闺小姐的玲珑心思却是一窍不通,一结束就拽着青梅赶紧回府。
今夜是除夕,大街巷道即使已到了深夜还是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等着守岁,不同于宫中管弦乐的华丽,宫外的犬马声色更具温情,当初阿爹说此处选做宅邸的原因,便也是这里接近闹市,更加热闹。
沈兰昭让青梅先回府,自己在巷口下了马车,打算四处转转。
大多数人家已用过年夜饭,这时街上有舞龙表演,身着彩装,衣袂飘飞,上下翻跃间长龙灵活的游走在街道间,抢夺前面那个花色绣球,锣鼓喧天间热闹非凡。
沈兰昭凑近人群打算仔细瞧瞧,正好看着对面一小儿被人潮挤在了舞龙过道上。
那边手持龙珠的舞者突然见后面过道上有个小孩,心下一紧打算侧身闪避,可惜过道狭窄反而在推搡间滑了一跤,眼看马上就要摔倒压在那孩子身上,从人群中窜出一红衣女子,身手极佳,将孩子反手一抱护在自己怀里,站定后又伸出一只脚轻轻一挑撑住了舞龙者的后背,又伸出另一只手接住了刚刚因惊慌被舞龙者脱手的绣球。
这番场面来的着实有些突然,人们只见这女子眉目艳丽,红衣缥缈,却在顷刻间阻止悲剧,可谓是身手不凡。
周围传来叫好声,那边孩子的母亲赶来向她连连道谢,舞狮者直起身接过她手里的龙珠称赞"姑娘,除夕之夜你如此善举且接住了绣球,想必来年有求必应,事事如意啊!"
沈兰昭谢过好意,随即便渐渐退出人群,舞狮又起,她望着熙攘的人群欣慰一笑。
“不愧是战功赫赫的烈火将军,果真身手了得。”江子衿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拍手赞道。
沈兰昭想起刚刚七手八脚的滑稽场面被江子衿看了个从头到尾,突然面上一热“哪里哪里,路见不平罢了,哥哥谬赞。”
避免被有心人听到,二人在人多的场合还是须得表面上装装样子,但此时眼下正处在闹市且正逢除夕便也不必顾忌太多。
沈兰昭飞快的转移话题“哥哥怎会突然来此?我还以为宫宴结束后你已回府。”
江子衿悠然答道“我的府邸距市集较远,今夜索性闲来无事便停在此处打算随处逛逛,不然这大好时光美景岂不浪费?”
说罢他抬手示意,礼貌询问“不知沈将军,可否赏脸一同游玩。”
沈兰昭想,这次回京也是大多时间忙于琐事,很少有时间像这样融入人间烟火享受平淡的时光,便点头答应。
二人沿着街道一路漫步,下了半晌的雪现在已经停了多时,融融灯火映照雪白地面,大街小巷虽是锣鼓喧天但在此刻沈兰昭内心却感到无比宁静,沉寂了许久的心终于在这天被万家灯火照亮。
江子衿看着身旁的姑娘,一袭红衣在雪地和灯光映衬下显得光彩照人,她脚步轻快,在雪地上踩下大大小小的脚印,发间的海棠花随着她的动作,在寒风里摇曳生姿。
江子衿开口“沈将军很适合这支发簪”
沈兰昭抬手摸了摸发间“哦,这个簪子,宁熙跟我说了,也难为你为了我的事,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我做样子。”
江子衿摆手笑道“无妨,如今情况特殊,就先在放在你这里保管。”
沈兰昭内心窃喜,但又想起了什么有些许怅然,随后她小心发问“不过江公子,你做这簪子可是心中已有了意中人吗?”
江子衿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若我说有呢?”
沈兰昭心里一咯噔,结巴道“那……那我还是过段时间抓紧还你吧,别让人家误会了你,你那些倾慕者都那么幽怨的望着我了,万一你那意中人也在其中,我可消受不起。”
谁知,江子衿听了这话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周身环绕着奸计得逞的气息。
沈兰昭一瞬愣怔,反应过来是江子衿故意拿她寻开心便气鼓鼓的往前走了。
“阿昭,你等等我啊”江子衿在后面边追边笑“以后少听些逸闻吧。”随后开口解释。
“那簪子的原图早就画好了,不过原是打算给我母亲的,后来她病逝,我也没机会再给她,但索性图纸也画了,想留个念想,便就做了出来。”
“后来被问的有些心烦,我便直说打算赠与心上人。”
沈兰昭逐渐放缓了脚步,回头望着江子衿有些不知所措。
据说江子衿的母亲五年前突发恶疾去世,两国距离较远,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母亲已经去世许久,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
“无妨,阿昭。”江子衿温声制止了沈兰昭的歉意“已经过去很久了,哪怕失去再多,总是要向前走的,不是吗?”
这句话好像在说他自己,又好像在宽慰沈兰昭。
沈兰昭对上江子衿的目光,凌冽冬日里这双眼柔情似水,漆黑瞳孔里倒映着面前少女的模样,片刻后突然出现火光点点,这是……打铁花?
几个汉子身着粗布短衣手拿花棒,从熔炉中舀起铁水卖力向天空抛去,刹那间烟雾弥散璀璨火花划过夜空,满目星河。
江子衿瞧那边逐渐聚集的人们,开口道“那边似乎很热闹,去看看吧。”
罢了,且不管昨日之事如何,但求今日逍遥快活,如此未来亦会是顺遂坦荡,沈兰昭想。
二人走向那处火树银花,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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