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元旦一过，齐峰宇带着汪正倪去了粮农商会，签字画押过程中汪正倪一个字都不敢说，许侍郎拿去给褚段磊看，褚段磊最近忙的头都快掉了，哪里有空管他，轻轻扫了一眼就盖了章。
他们成功进入商会，上缴了存粮，和粮铺收入的九成利益，只留下了米面各一千两，但他放出消息去说老家还有许多粮。汪正倪和几个董事，还叫来了户部和礼部的几个小官员联合施压，让他把手里的粮都上缴，已经在店里闹了一天了，他只得摆了摆手，说道：“您让我硬缴，我也缴不上啊。”
“为什么？”汪正倪问道。
“还在田里种着呢。”
“……”几个人感觉被耍了，恼羞成怒地说道：“我就说这人不靠谱！”
“凭什么我们都要上缴，他不用？”
一个傻子说道：“他不是说还在种吗？哎，你老家在哪？”
一个人拍了下啥子的脑袋骂道：“你真傻假傻？”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千寒不屑地笑了一下，你们要是老实人，城里就不会有这么多饿死的人了，去看看城外德乱葬岗有多少尸体，连个棺材都买不起，放在城里超过两天不下葬就会强制过上草席直接扔进乱葬岗，这城中的繁华都是给上位者看的假象。他放开紧握的拳头，艰难的扯起嘴角微笑道：“各位没事就请回吧。”
闹事的人安静了下来，但还是不走，宁易被吵得厌烦，叫了一声白昀，唱一出他们提前计划好的戏。白昀应声一手拖着半扇猪，一手拿着菜刀，围着围裙，满脸的汗混着猪血进来，蹲下一刀剁下了半个猪头，不时很多的血溅在了地面上，宁易站起来微鞠躬说道：“各位老板，我们今天晚上吃全猪宴，有谁有兴致留下来一起享用啊。”
他话音刚落，白昀手起刀落又看下了一个蹄膀，
几个人听着案板的当当声，紧接着一声木头碎裂的声音，案板被剁坏了，宁易责怪道：“怎么回事？案板的钱从你工钱里扣。”
“是，少爷。”白昀毕恭毕敬地应道。
汪正倪冷汗流了下来，再不走，怕不是不只是吃全猪宴了，声音微颤说道：“想来家里的饭应该做好了，不打扰宁老板了，在下回家用饭了。”站起来对小厮小声说道：“走走，快走。”
“呸！”几个人临走之前还啐了一口。
人都走后，千寒让伙计上门板，发了工钱遣散了他们，实际上就是领了赏钱回了王爷府。他叹了口气，这些来闹事的他们也不在意，而是明天早上开始粮价上涨，店铺由专人来管理，他们就不能住在这了，只能白天来看看。百姓们也买不到平价粮了，这一点他对不起高老板的嘱托，但还好只是暂时的，只是不知他分发的粮食够他们吃几顿的。
后院的院子空空的，住了几个陌生面孔，他们三个收拾了东西来到院门口，坐上了齐峰宇准备的马车，去了新住宅。
虽说有些清冷，但齐峰宇给他们打扫的还算干净，他们点上了炭火，屋子里暖和点时才卧榻睡觉。
第二天一早，千寒起了个大早，先去了趟西市看了眼晨曦映照的棠华曦朝楼，平台上很多垃圾和破败的花灯，一地狼藉，跟昨晚的热闹景象体现出鲜明对比。一阵凉风吹过，他回头看了眼升起来的太阳，去了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带回小院，吃完早饭便早早地去看了眼福高粮铺，也许是人们在自家院子里发现了粮食，所以没来几个人来，偶尔会有几个人笑着走进福高粮铺骂骂咧咧地出来，还会有人往店门口扔石头。
他叹了口气，宁易摸了摸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白昀来叫两个人回去，说是齐峰宇来了，两个人这才回了小院。
齐峰宇来给他们说，入了商会后，他们就可以查看商会的资料了，但只有福高粮铺缺粮的时候才有机会接触上层批准进粮，所以还是要想办法买空福高粮铺的粮食，但以现在福高粮铺的价格来看，以百姓的购买力，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那还不容易，送钱呗。”宁易悠悠说出口。
“这倒不失为个好办法，但机会只有一次。”齐峰宇哑然一笑，有时候往往最简单的方法越有效，是他们把问题想复杂了，只是还有些顾虑，开口问道：“既然价格一样，他们怎么可能只去福高粮铺买粮食呢？”
千寒低头想了想，他是没什么经商的头脑，要不然也不至于在临江县时，只能靠当辑盗顾问挣辛苦钱。
他们沉默时，齐峰宇的小厮敲了敲门进来说是褚尚书找他让他抓紧回去，他披上棉袍，临走前说道：“你们好好想想，在下这也会再问问许大人，这还有急事先走了，留步。”
“什么时候去发钱啊！？”宁易兴奋地问道，他话本读得多，劫富济贫这些事他最是向往，昨晚也没过瘾，更何况这是劫的李昭的富。
“不急，先想想对策。”白昀说道：“还是那个问题，我们的粮铺在东市，只靠东市的百姓是买不空粮铺的，如若把钱分发给别的坊市的百姓，粮价都一样，他们会就近买粮，并不会特地来东市买粮。”
“……”宁易也低头沉默，挠了挠头，试图能蹦出个点子来，他最不爱动脑子，除了出些力气也给千寒帮不上忙，烦躁的靠在了千寒的背上。
千寒能看得出来宁易的努力，毕竟还是个不太经世事的孩子，看着他仿佛就好像看到了向朝，温柔的抚平宁易挠乱的头发，安慰道：“我对于商贾之事也不甚了解，还是问下碧芊吧。”
现在找沈碧芊倒是简单了许多，因为自打靖王府给沈府开始议亲之后，京城都传遍了，沈府日日行善施粥，络绎不绝的人涌向沈府，有事没事攀一竿子，说不定说几句吉祥话就能有把金豆子。他便弄了一马车的贺礼，没遮没掩地去了沈府拜见。
当然，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商人，更何况士农工商，社会地位在最底层，他们只是坐在一处门房等待传唤，但实际上你在这做一天可能也见不到主人家。
他们也不着急，毕竟主要目的只是在这等白昀回来，白昀牵着马车去了后门，在等沈府小厮将马车的贺礼都卸了下来的途中，偷溜到了落英堂。还好人都在正庭忙活，落英堂人不多，他轻唤了一声沈姑娘，翠环打开门让白昀进来。
沈碧芊吓了一跳，这两天她都不敢出门了，自打那天父亲回来，带着去了趟靖王府商量订婚之事后，每次出门就有好多人一直盯着她看，就好像路边杂耍的猴子，索性就把自己锁在了落英堂，谁叫都不出去。
“你怎么来了？”
“长话短说，现在我们想接触商会上层，得先耗尽粮铺的粮食，短时间内不太可能，想着把钱分发给百姓，但粮价都一样的情况下，怎么能让百姓都去福高粮铺买粮。”
这也难住了沈碧芊，农粮之事她还可以说几句，商贾之事她也不好说话，她看着窗外融化的雪若有所思，翠环这时候端着一个陶罐进来了，说道：“小姐尝尝这白鱼汤。”
白昀看到沈碧芊皱了下眉头，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白鱼有什么问题问道：“这白鱼怎么了？”
“白鱼一般过了十二月就没了，而且极其昂贵，这几尾白鱼恐怕也是捕来一直养着的。”沈碧芊解释完打开陶罐，瞬间屋子里顿时鱼香满屋，白昀咽了下口水，想着明年秋天也给星河弄几尾。
“这白鱼哪来的？”沈碧芊问道，她家里虽然还算富裕，但不应季决计是不会买这么昂贵奢华的吃食的，更何况有钱可能也买不到。
“翰林院关编修差人送来的，夫人让我端来给你尝尝。”
“送来的？送？”沈碧芊灵光一闪，说道：“有了。”
沈碧芊大笔一挥写了个纸条让白昀带了回去，千寒在门房等白昀的时候，听到他们家下人闲聊说是褚尚书亲自来了，但沈大人最不愿与人打交道，即便是自己的上司也不愿应付，所以是沈夫人在正庭迎客。白昀到门房的时候，宁易靠在千寒的胳膊上睡着，屋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不知道是等得不耐烦已经走了，还是见过沈大人走了。
千寒看着宁易给他的话本，这还是写他的故事，他看得津津有味，除了名字一样，里面没几个故事跟他有关系。他笑着歪头托了下宁易的下巴，口水差点留下来。
“大少爷，贺礼都卸下了。”
“好，走。”千寒拍了下宁易，宁易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跟着千寒往后门走去。
“不去看看吗？”白昀关心道。
千寒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能活着结束这些事，他定会去沈府请罪。
他在门房坐的时间太长，浑身酸软，想着徒步回去，好在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地上还有些积水，但路还算是好走。他们路过前门的时候，沈家夫妇正好出来送客，他们将褚段磊送上马车打了招呼，沈少晤看着褚段磊的马车在街角拐弯消失不见，突然就撇到了一个背影看着有些眼熟，随即问身边的沈夫人：“你看那个人眼不眼熟？”
沈夫人看着也有些眼熟，微微蹙了下眉头，问身边的小厮：“那人是不是也来送礼了？”
小厮确认了一下马车，答道：“是，门房记录，福高粮铺的宁老板。”
“宁老板？不对啊，这福高粮铺的老板是高老板啊。”沈少晤疑惑道，他认识高老板，也认识高老板的爹，那可是个大善人啊，驾鹤西去前留下了遗训，怎么会轻易将店铺盘出去？
“你这段时间不在京城不知道，高老板离开京城了，走之前还来看过我。”沈夫人说道，因为都与粮食打交道，所以认识，两家关系还算不错。
“怎么把店盘出去了？高老爷子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啊。”
虽然高老爷子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但沈夫人本身就是农户出身，还是比较务实的人，说道：“他倒是走了，身前哪管身后事啊，谁能想到如今粮价涨成这样，你忙你不知道，天天有人去福高粮铺找麻烦，他能撑到现在就不错了，盘出店去，余下还能过个好日子。”
“唉——”沈少晤深深叹了口气，感叹着世事难料，随着沈夫人回了府，走了两步突然停下退了几步，看着已经消失的身影还是觉得眼熟，竟然让他想起了千昌俊的背影，只是人早就战死，也许只是长得像罢了。
虽然有些远，但千寒还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听着熟悉的声音，心中有了些许安慰，这些年沈家叔叔婶婶过的都不错。
回到小院，千寒打开白昀给他的信封，里面只简单地写着送礼两个字。也许是青梅竹马的默契，他一眼就知道沈碧芊的意思，当天他就去找了福高粮铺的现任老板王老板，在威逼利诱下，王老板信了他的说法：年底有个好的业绩，必定能委以重用。
当晚他们三个又跑了几个坊市分发了手里九成的银子，第二天早上放出消息说福高粮铺年底打折，卖粮食送鸡蛋，又自费买了城中的许多鸡蛋，不出三天福高粮铺的库存就耗尽了。
商会的人本来对于福高粮铺促销的行为不耻，还告到了汪正倪那里，汪正倪眼看商会的盈利变多也没说什么，年底挣得多说不定他就不用做商会会长这个职务了，说不定褚大人会提携他一下，有个什么官当当。做商会会长虽然威风，但说白了也只是个商贾而已，只要能脱离商籍入士籍，他就可以不交税了，所以他也没有过多干预，只是象征性的派人去交涉了一下，给了董事会一个不清不楚的交代。
之后去申请批粮的时候，本以为会有什么进展，但现实是他们在商会等到的人，来的人是谁都不知道，那个人带着斗笠黑纱。他们叹了口气，这个法子不能再用第二回了，先不说有没有钱的问题，再来一回肯定会惹人疑心。
好在没气馁，他们想办法期间还听说了皇家年前的祭祖，靖王代替皇上去了泉州祭祀。众人惊呼，靖王向来是个对社稷之事寡淡性子的人，没想到这次竟然亲自去了泉州祭祖。
“他这是在逃避婚事。”千寒听完白昀说了这几天京城的消息，合上一本账本说道。这几天他们都在商会书房查账，没怎么关注京城的消息，但他看了两天确实没什么纰漏，一般这种商会往官府报的账，都是提前做好的假账，他们也无从查起。
“你怎么知道？”宁易从一个书架后探出头来问道。
“他再不出京城，年前就得跟碧芊订婚了。”
“为什么？这么着急？”白昀坐在千寒的对面问道。
“京城的规矩，好事不过年，否则不吉利，即便不结婚也要先订下来。”千寒解释道，又合上一本账本，捏了捏眉头，这些账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实际上乱得很，这也多亏他在边关时，管过一小段时间的粮草军饷记录，要不然他也不懂。他们都是褚段磊的人，他看到也不会说什么，这些账本封存在这，也不怕有人来看，因为压根查不到什么。
“真账本肯定在汪正倪那。”宁易边将手里的账本一本本放进书架上边说道，其实他也不懂查账，随便翻了两下便帮千寒找账本。
宁易说得对，真账本可能在汪正倪那儿，也有可能在褚段磊那儿，他跟汪正倪目前是面和心不和，如果他贸然前去找汪正倪必然会怀疑他，突破点还是在褚段磊那，目前他忙得很，商会出点什么事他肯定不会细查，所以他要当农粮商会的会长，才有机会接触上层。
只是沈碧芊躲在家又不能经常去，李昭去了泉州，宁易和白昀这两个刚从山里出来的不谙世事，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查商会的税款。”千寒自言自语道，宁易和白昀都不懂，只能给他找账本，他只有自己来了。查了一晚上，千寒从书堆中抬出脑袋，顶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和眼下的乌青终于查了出来。倒是不出所料，当今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完全税款没问题，福高粮铺是个例外，他刚接手时还特地查了下账，从进货到出账再到交的税款丝毫不差。
“税款这个东西不痛不痒的，补缴上不就没事了？”白昀问道，他虽然不懂税款什么的，但以往去水津城卖药的时候，偶尔听到过几句。
“嗯，你说得对。”千寒看着眼前的密密麻麻的数字有些头疼，除非有些重大错误，要不然不会轻易换会长的。
“先别想了，赶紧喝了这茶。”他今天天刚亮就去药铺抓了些补气血又明目利眼的枸杞桑葚等药材给他冲泡上，千寒刚痊愈，不仅要补气血，还要保护眼睛，星河临走前给他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千寒。苏星河是靖王的贴身护卫，必然是寸步不离，也跟着靖王去了泉州，他也就闲了下来，本来还想写信，苏星河给他说，还没等信到呢，可能就回来了，别让他废这个劲了。
“多谢。”千寒也没顾得上倒进杯子里，直接拿起茶壶来往嘴里灌。
为爱发电！手里攒着大概二十多本写好的小说大纲，希望我作茧自缚还能破茧成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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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查账查到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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