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地问:“你是怎么厉害的?”
雪以年本就尴尬,这回更尴尬,“我,你……不如我们换个话题聊吧怎么样?”
扶渟没作声,等着她换话题,雪以年:“当初你和菡莲在一起的时候,她也……”
扶渟看向她,雪以年:“……再换一个。”
扶渟就哼笑了声,慢条斯理道:“看起来,精神不错,又可以胡说八道了,所以你现在,有力气拯救万民苍生了吗?”
雪以年懵懵的,“嗯?”
扶渟便又嗤了声,随手就丢给了她一块碎玉。
雪以年又接了个措手不及。
是神火碎片。
可为什么……
他每次丢这么宝贝的东西都像是丢垃圾一样呢?
她刚要问哪里得来的,扶渟就极其敷衍地说了句捡的。
“捡的?”雪以年心直口快地说:“你也太会捡了吧?”
扶渟就又给了她一眼刀,“你不也捡过吗?”
雪以年想,可我捡也没像你捡得这么随便啊,就算是捡,那我也是花了功夫的。
况且……
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它是神火碎片的?”
虽然,有很多神火碎片散落在各处,可三千年过去了,记得它的人少,识得它的人更少。
如果说,前两次,扶渟知道自己给她的是神火碎片,倒是也能说得过去,毕竟,他曾是菡莲的男宠嘛,菡莲将神火碎片告知并且放到他的身边也不稀奇,而且,第二次,扶渟也说过,藏在艳骨楼里的神火碎片很大,他还受到了神力的影响,但是这次……
扶渟长睫微颤,心道:真是聪明了,但是又不长记性的怀疑我。
他说:“神玉里隐着火种,瞎子才会看不见。”
雪以年点点头,“哦,也是。”但是下一秒,她又意识到不对,猛地抬头,可扶渟快她一步道:“虽然我眼睛有疾,但是能看见一点光,你又忘了?”
又忘了?
这句又忘了,语气就很微妙。
雪以年只是短暂地愣神两秒,下意识的嘴巴就比脑子转得快了,“没,没忘呀,怎么能忘呢,不可能会忘呀。”
但是随后,她就蹇了蹇眉,动作很小,可扶渟看见了。
她虽然很努力的装作自己信任人家,心里却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而且竟然这么巧,为什么别人捡不到,偏偏就他能捡到。
扶渟瞥了她一眼,语气冷冷淡淡:“我也不是先天失明。”他说:“偶尔也会看见一些东西,但也只是偶尔,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看见。”
雪以年就又将信将疑地看了眼他,斩钉截铁的:“嗯,我知道。”
可她的心里——
但是你已经偶尔两次了。
这么难找的凤凰神火,两次都被你轻而易举地看到了。
扶渟便很轻地啧了声,抬头望着她,雪以年也回看着。
几秒后……
“看我干什么?”雪以年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想。”
扶渟很淡定,“觉得很巧是吗?”
雪以年就又机械地摇了摇头,口是心非道:“不啊,不觉得啊,那很巧的事情不是太多了嘛,你看我,”雪以年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有些凌乱的衣服,便又飞快地拢了拢,尴尬地笑了下,一本正经地说:“我就一点都不觉得稀奇。”她又欲盖弥彰地摇了摇头,“也不好奇。”
关键是她怕了,怕自己怀疑到最后,那个最不是人的人就又变成了她自己。
扶渟声音很轻地就笑了下,“或许……”
雪以年:“嗯?”看起来听得很认真。
扶渟就真的笑了,他说:“确实巧了,我也怀疑,是不是我与这神火之间有什么渊源?”
话音落下时,雪以年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通,如今这世间,除了自己,还能有谁会跟凤凰神火有渊源?
她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问:“你?不是菡莲从天上掳来的吗,所以——”
扶渟正给自己系着覆目布,闻声手指顿了下,雪以年像是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更加激动:“所以你是不是和凤凰明王认识啊?”
扶渟:“………………”
雪以年:“你见过他的样子是吗?”
扶渟继续系着覆目布,淡淡道:“忘记了。”
但是扶渟万万没想到,雪以年为了证明他和凤凰明王的关系,竟然还拿出了个小匕首后又拉过他的手指,“摸摸,感受一下。”
扶渟:“……”喉结滚了下,感觉很不适,倏然就收回了手。
雪以年没注意到他脸上微妙的变化,自顾自道:“这是凤凰神骨,凤凰给我的。”
扶渟当然知道这根凤骨,也知这把骨剑叫做“壁熵”。
他在雪以年与蛟兽对抗的时候就见过,那时匕首化剑后,一只白色的凤凰幻影也随之显现,只是,
他诧异更甚。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雪以年手中的凤骨是他送给谁的,但绝对不会是雪以年,他自见到凤骨后,就探寻过她的灵相。
而她的灵相,也只不过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灵雀而已,根本就不是他送给的那个人。
他声音冷了些,“你说,是凤凰送给你的?”
雪以年在他这里早就自暴自弃了,也不打算瞒他什么,点点头,“它们是这样说的,凤凰给我的见面礼。”
扶渟抿起唇角,手指也微微屈了起来——
三千年前,凤凰还尚幼。
他蹲在聚灵渊里,看着地上的一株小仙草喃喃自语:“雪山的神母娘娘说,你以后会被我吃掉。”
仙草很有灵性,两片叶子突然就一哆嗦。
小凤凰笑了,“还挺有意思,你以后会化形吗?”
小仙草像是听懂了,还弯下一片叶子像是点头,小凤凰伸出手指逗着它,“真会呀,真会也把你吃掉。”
小仙草想要逃命,叶子一收,就不让他碰了,但是还偷偷地看着凤凰,只见凤凰从腰间抽出根肋骨,转瞬间,就化成一个花盆,小仙草就原地傻住了,甚至都忘了遮掩。
“别想逃哦,”他说:“祝馀,既然你是为我而生的,那就跟我走吧,从此以后,我的骨头就是你的家。”
回忆只一瞬,扶渟回神,他突然问:“你师尊是谁?”
“叟翁仙尊啊。”她眼都不眨一下地脱口而出。
扶渟蓦地咬了下嘴角,“不会……是一个老头子吧?”
雪以年投来赞许的目光,瞧你这机灵的样子,何止一个呢,还有一堆的老头子呢。
扶渟“……”
他没有细问过天界的情况,雪以年每次提到天界,也都是神志不清的时候。
可若说天界,想要集齐凤凰神火不奇怪,但是只放雪以年一个人下界来找寻神火就很奇怪。
毕竟,雪以年在人间的本事再大,可在天上,她也不过就是一小仙。并且,从雪以年的只言片语中,他也听出来了,如今能够找齐神火碎片的人,也只有她。
而扬言只有雪以年才能找到神火碎片的人,恐怕也只有可能是会化形后的祝馀。
祝馀是在凤骨中成长的,身上必定会沾染着凤凰的气息,而祝馀又将凤骨送给了雪以年,那雪以年为什么能够找到神火碎片,也就说得通了,因为她手里握有真正的凤凰神骨,所以,她找到的每一个碎片,靠的并不是碎片之间的感应,而靠的是凤骨。
扶渟想想,祝馀化形了,但是却化形成了一个老头子,可是要吃掉一个糟老头子……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下不去口。
他又看向雪以年,覆目布下的眼睛有些异样,过了会儿,他又收回视线,再次确认,雪以年的灵相并无变化,还是那只他动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捏死的小灵雀。
*
待二人又回到客栈后,雪以年就端来一碗汤,黑乎乎的。
扶渟倒不是介意汤的颜色,也不介意汤的味道,更不介意会有毒,拿起羹匙准备喝一口时,只是随意一问:“什么汤?”
雪以年吱唔了,他原本准备喝烫的手就一顿,笑了下,“有毒?”
话音落下,他还是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
雪以年:“毒你干什么啊,这只是……”
“薛薛——”
是木槿的声音。
雪以年急忙转身堵住木槿的嘴,“小点声。”她拖着木槿就出去了,还顺手关了房门。
扶渟耳朵动了动,就又喝了一口。
木槿:“我又给你寻了个方子,是我特意用传音符跟娘亲讨要的。”
雪以年的眉头动了动,满脸写着: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木槿就拍了下她的肩膀,“不客气,帮你的男人治肾虚,我很乐意——”
她的嘴就又突然被雪以年赌住,雪以年声音很小的,“谁的男人啊,什么男人啊,而且,不是虚,就是身体不好,身体不好而已!”
木槿眼睛眨了眨,把她手掰开,“哦,那我再跟娘亲要个十全大补汤的方子去。”
雪以年:“等,等等。”
木槿:“嗯?”
“那个,你师兄在吗?”
木槿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她,口无遮拦的,“你男人是不是真的很不行啊,找我师兄干嘛?”
这个嗓门……
你再大点声,有本事你再大点声。
雪以年面红耳赤了好一会儿,还暗戳戳地咬了咬牙,心道:我可真是惯的你,但下一秒,她就弯眸一乐,好脾气道:“问问,随便问问的。”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木槿防她就像防贼似的,还是一步三回头走的。
木槿走后,雪以年只敢打开道门缝,声音低低的,“我先离开一下。”
桌子上的汤,扶渟也就喝两口,没再动了,隔着覆目布,雪以年也不知他眼底的情绪,轻轻地关上门,转身离开。
而在雪以年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覆目布在扶渟的眼前就化作云雾消失,扶渟凌了眼那烫,直接把雪以年的小灵雀召唤出来,全都让它喝光了。
楼下——
柳寒时看向雪以年,很温柔地笑了笑,随意地往身后瞥了眼,才道:“你干什么事了,为什么怕木槿知道?”
雪以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爱的小师妹,还是很不待见我的,我就是怕,怕她知道我叫雪以年后坏我的名声。”
“雪以年!”
雪以年吓了一大跳,木槿气呼呼地就从旁边的柜子里面蹿出来,“我就知道,你找师兄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雪以年看看柳寒时又看看木槿,柳寒时又一笑,“抱歉。”
“你看他干什么?”木槿掐着腰:“他都给你使眼色了,是你自己没看出来。”
雪以年:“…………”
木槿:“哦,所以,你不叫薛薛是吗?还让师兄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叫什么?”
她抓过雪以年的手,啪的声,塞给她一张纸,“十全大补汤。”又扬了扬脖子,“然后呢,现在我知道了,你想怎么样吧?”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当着你师兄的面。
十全大补汤,十全大补汤……
脸都丢尽了。
柳寒时盯着雪以年手中的那张纸,眼底就沉了一下。但下一秒,木槿又往他的手里也塞了一张,“师兄你也补补。”
柳寒时的脸色倏然就变了好几变,看向雪以年,雪以年尴尬地笑了笑,转身,一脚就将门踢上了。
木槿不懂,依旧皱着眉头,“怎么,她是觉得管我要了张十全大补汤的方子很丢脸吗?”
柳寒时侧眸看她,不知说什么好,谁都是要脸的。
但是雪以年觉得,有些时候,脸面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她捧着喝撑了肚皮的小灵雀,第一次对扶渟大声说话:“你不想喝就不喝,灌它干什么啊!”
扶渟:“不灌它,灌你?”
“可你灌它不就是在灌我嘛?”
雪以年心疼地给小灵雀揉肚子,自己却干呕了一下,“你知不知道,这只灵雀和别人的是不一样的?”
扶渟看看她,又看看小灵雀,小灵雀嗝一下,她就呕一次,笑意映进眼底时,他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声音温润道:“哪里不一样?”
雪以年的眼角处都呕出了泪来,委委屈屈,“他们的都是灵力变的,这只可是我的骨头。”
所以,这只小灵雀有什么异样,她都会感同身受,扶渟眼底微微一深。
抽骨之痛,他当然体会过,只是之前,他从未在意过这只灵雀,如果稍稍留神,也会发现。
“为什么送我?”
雪以年直接吐了,微微缓了会儿后,小情绪还是满满的:“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因为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它可以救你的命呗。”
扶渟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足够冷硬,可不知为什么,却总是在她的一句话间变软,虽然,她的态度不好,但是自己依然会心软。
他的视线落在桌面上,那是雪以年回来时又端回来的一碗汤。
他伸出手,拿起,一仰头都喝了。
“诶?”雪以年的眉头就又拧了起来,“不想喝就不要喝呀。”
覆目布已经被摘下,扶渟看向她——
三千年了,从来没有谁跟他讲过,不想做什么就不要做啊这样的话。
而世人皆知,凤凰“非梧桐不歇,非竹果不食,非醴泉不饮”,可也因这三千年被菡莲束缚,他身在魔域,宿在腐骨,食尽腐肉,饮尽腐血,即便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凤凰明王,现如今,也没有什么是吃不下的了。
雪以年抢过他手中的碗,自己嘀咕,“以后不给你吃这个了,下次,下次你不喜欢吃什么你就跟我说,知道吗?”
扶渟现在也已经麻木,好像吃与不吃,或者吃的是什么,早就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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