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澈急匆匆赶回家中时,柳风清已让管家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包括一些精致的糕点。江海也已从药铺返回,带着所需的药材。
云澈一看到桌上的荷花酥就眼前一亮,这种酥饼在这个时节实属罕见,而且正是他最喜爱的点心。经过一天的忙碌,他此刻已是饥肠辘辘。
“风清,”云澈一边大口吃着荷花酥,一边说道,“张鹤翼说他那里没有我们需要的幽兰,但听他说凌云堡可能有。”
柳风清无奈地看着他,递过去一杯茶水,“慢点吃,别噎着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江寒的情况可不能再拖了,他中的牵机毒极为霸道,虽然已经暂时压制了毒性,但如果两天内找不到解药,恐怕就无力回天了。即便是我师父亲来,也未必有办法。”云澈边吃边说。
柳风清听后沉默了片刻,然后轻抿嘴唇,毕竟这是一条生命,不能坐视不理。
“什么?”江海突然冲进屋内,他刚给江寒喂完药,本想过来询问柳风清关于他哥哥的情况,却意外听到了这番对话,额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幽兰是什么?我哥哥他……”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他会有事。”云澈翻了个白眼,“你去凌云堡求药,你哥哥就有救了。”
“不能去,”柳风清站起身来,觉得这两人的做法实在鲁莽,“幽兰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我……”江海还想再说些什么。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柳风清转身离开,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江海看着柳风清离去的背影,然后低声对云澈说:“我还是要去凌云堡求药。”时间紧迫,已经不能再等了。
云澈看了他一眼,闷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江海喜出望外:“云澈,你愿意帮我了!”
云澈依旧保持着不屑的态度:“你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他死在我家,让风清误会我医术不精。”
柳风清还不知道自己家中两位客人的计划,他回到屋内,去查看江寒的状况。江寒仍在昏睡中,药在炉火上慢慢煎熬,还有准备好的粥。直到傍晚,管家来报,说云澈和江海一起离开了家,至今未归。
真是胡闹!但江寒还在这里躺着,柳风清也不能离开。
天色渐暗,柳风清点燃了两根蜡烛,坐在床边守候,心想说不定什么时候江寒就会醒来。
江寒真正醒来时已是深夜,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他的视力还有些模糊,思绪也不太清晰。他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环顾四周也看不清楚。柳风清趴在床边睡着了,看起来很是疲惫。
江寒微微动了动身体,背上的伤口有些疼痛,突然想起了早晨发生的事情。他奉命来到江南处理一件要事,但行踪暴露,不断遭到追杀。他自信武艺高强,并未将追兵放在眼里,但因为柳风清,他才会受伤。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了柳风清的名字。
柳风清竟然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一整天?想到这里,江寒心中涌起一丝愧疚,柳风清如此真诚地对待他,他却欺骗了人家。他不叫江寒,他的真名是周轩稷,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六皇子周轩稷。
他微微动了下身体,想要给柳风清搭件衣服。三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柳风清看起来太瘦了,这样单薄的身体很容易着凉。他刚一动,柳风清就醒了。
柳风清睡眼惺忪地急忙起身:“你醒了?先别睡,等我把药给你端来。”
“你等下。”周轩稷开口想叫住他,但柳风清已经走了出去。
周轩稷看着柳风清摇摇晃晃的身影,觉得有些好笑。
柳风清端着粥和药进来时,睡意已经消失,整个人也已清醒。他一边用剪刀剪去燃尽的烛芯,一边说道:“江少侠,你是想先吃药还是先吃粥?”
周轩稷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道:“都可以。”他顿了顿,问道:“江海也在你这里吗?”
柳风清过去点燃那支不知何时熄灭的蜡烛,说道:“他去替你找幽兰了。”点蜡烛的手停了,他也很苦恼,没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还不知道那两人究竟去了哪里,回来了没有。
屋子里已经很亮,柳风清回身,端着药走过去,把周轩稷扶起来,道:“先吃药吧。他们可能去了凌云堡,也可能已经回来了,明天一早我去看看,若是没有回来再想办法。”
周轩稷没有接药。江海不知身在何处,他刚才又听到柳风清说幽兰,幽兰是毒药。从小生活在宫廷的他,习惯了警惕与猜疑,怎能轻易喝下这碗药。
柳风清看着他,眼中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接药。
周轩稷盯着他缓缓开口:“我中了什么毒。”
柳风清终于明白了他的疑虑,内心感到委屈、难过和生气。他这样为周轩稷忙碌了一天,周轩稷居然还怀疑他会害他。
柳风清没有回答,他端起那碗药,喝了一口。这比任何话语都有说服力。
周轩稷脸色变了,他显然没有想到柳风清会这样做。
柳风清又把药递过去,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中了牵机毒,幽谷花是药引,需要以毒攻毒,才能克制毒性。现在这碗药是用来暂压你的毒性。我若要杀你,方法多的是,现在我就可以动手。”
周轩稷也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这双眼睛一如他早晨看到的那样,充满了诚恳。他忽然觉得有些惭愧,自己竟这样恶意揣测别人。
他接过那碗药一口喝下,道:“你误会了,”他还是决定撒一个小谎,不愿在柳风清面前那样不堪,“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背上的伤,实在是有些疼,手臂有些抬不起来。还有你这药,着实是有些苦,在下隔老远便闻到了苦味。”
柳风清这才想起药里的药材是真的苦,伸手接过周轩稷手上的空碗,他的手果然在抖。柳风清忽然不生气了:“你怎么样了。”说着一把扣上他的脉门把脉,气息还算平和,柳风清松了一口气:“不是毒发,可能只是伤口的问题。”说着又端过粥碗,“还是我喂你吧。”
周轩稷觉得心里很暖,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纯粹的善意了。无论是柳风清对他的照顾,还是对他毫不掩饰的担忧,都让他感动不已。他觉得眼前这个青年和他生命里的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心里很愿意,脸上却立刻作出很为难的样子:“我自己来就好。”
柳风清道:“没有什么使不得,今日这件事情,也算是你我有缘,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我断不能置之不理。我愿交你这个朋友,你不要与我见外。”
周轩稷当然不再见外,吃饱喝足后便要接着休息。虽说担心江海,但一切还是等天亮再说。
柳风清给他盖好被子,道:“你睡吧,有事情叫我。”
“那你呢。”周轩稷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下。
“我就在你床边。”
“上来睡吧。”他觉得无论怎样都不能让柳风清在床边趴一宿。
“嗯?”柳风清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一张精致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周轩稷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明日如果还要去那个什么凌云堡,就定要养好精神。你我两个大男人,也不用避嫌。你这床也不算小,所以上来一起睡。”
柳风清给他这么一解释,反倒有些不自在。又一思索,万一明日真有什么事情呢,再说两个大男人也确实不用避嫌,再推辞倒显得自己扭捏了。
他过去吹熄了蜡烛,小心翼翼地躺在周轩稷身边。
“睡吧。”周轩稷温柔道。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柳风清早早起身,询问管家刘伯关于云澈和江海的消息,得知他们昨夜并未归来。柳风清随即换上便装,准备前往凌云堡。
而周轩稷坚持要与他同行。
“江兄,你的伤势尚未痊愈,就不要同去了。我们只是去寻人,并无危险。”柳风清看着正在整理装束的周轩稷,劝说道。
周轩稷连头都没抬,淡淡回应:“伤势已无大碍,何况我们只是去寻人,不必担心。”他系紧了腰间的玉带,心中却在想,这身衣物并非自己的,不知是否合身。
周轩稷不再躺卧,精神焕发,气宇轩昂。柳风清一时看呆了,没想到周轩稷会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
“总之,此行也是为了我的事。不会有事的,我们走吧。”周轩稷投来安抚的微笑。
柳风清轻叹一声:“那好吧。”
凌云堡的规模宏大,两人在堡门外等待通报。堡内的仆人都是守规矩、懂礼节之人。
仆人恭敬地行礼后,将两人引入客厅,奉上茶水:“两位公子请稍候。”
凌云堡的大门雄伟,整个堡也彰显着不凡的气势。
堡主秦天霸,曾是江南武林的传奇人物,多年前被推举为江南六省八大镖局的总镖头。如今年岁已高,便将堡务交由儿子秦少游管理。秦少游不仅精通镖局事务,还涉足商贸,与张鹤翼相比,更显精明。
两人等了许久,未见仆人归来。柳风清见周轩稷脸色略显苍白,心中担忧,不知是否遭到故意怠慢。周轩稷虽然面色不佳,但神情自若。
正思索间,仆人终于回来:“少堡主请两位公子进去。”
周轩稷沉默不语,柳风清回道:“多谢。”
穿过花园,来到堡内深处,这里的前厅比先前的休息室豪华许多。两人刚走近,便有俏丽的侍女上前奉茶。
“两位公子请稍候,少堡主即刻便来。”侍女退至一旁。
周轩稷已显不耐,从来都是别人等他,还没试过等人的滋味。若非为了柳风清,若非为了寻找江海。“算了。”他还是按捺住了性子。
秦少游终于出现,一袭白衣,风度翩翩,身后跟着一个小童,小童手中托盘上不知放着何物。秦少游态度客气:“不知两位公子光临敝堡,有何贵干?”
柳风清直言:“少堡主,昨日是否有两人来此求药?”
秦少游随意地歪了歪头:“确有此事。”
“敢问那两人现在何处?”
“他们昨日前来,态度傲慢,甚至动手伤了堡中侍卫,已被我暂时扣留。”秦少游轻抚手中的玉扳指,神色轻松。
“那你意欲如何?”周轩稷语气平淡。
秦少游依旧笑着:“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要你和我比武。你赢了,幽兰给你,他二人也还你。你若是输了……”他面露难色,好像也没有想出什么要东西,毕竟凌云堡的少堡主还不曾缺过什么东西。
“不行。”
秦少游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他不行,我和你比。”周轩稷心知这秦少游不容小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阴邪的感觉。而且柳风清已为他做了许多,他不能让柳风清再为他冒险。
“你?”秦少游上下打量了一下周轩稷,轻笑,“面露虚弱之态。你受伤在身,我若与你比武,胜之不武。”
周轩稷目光微凛,心中暗惊:这人好锐利的目光。
“我可以。”柳风清道,“我和你比。若我赢了,他们二人还我,幽兰予我。”
“不行。”周轩稷坚决反对,拉着柳风清便要走,“幽兰我们可以不要。”
“这不仅关乎幽兰,云澈和江海还在凌云堡。”柳风清试图说服他,“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周轩稷看着柳风清的眼睛,终于松开了手。
秦少游见状,便道:“今日比武,点到为止。我秦少游说话算话。”
几人来到院中,秦少游命人取来兵器。他看着柳风清:“请柳公子挑选一件称手的兵器。”
柳风清随手取剑,秦少游一笑,也拿起剑来。
柳风清道:“少堡主请出招。”秦少游依旧不在意,笑道:“柳公子先请。”
柳风清不再客套,一剑刺出。秦少游却未动。柳风清心中一动,剑势微停,正考虑是否变招,而秦少游已出手!
柳风清错步回身,剑光一闪,剑势突变,分三路攻来。周轩稷看得入神,没想到柳风清武功如此高强。
秦少游反应迅速,提剑欲挡。但柳风清剑势已变,不可捉摸,不可抵御。
众人都以为秦少游难逃此剑,却不料——
“当!”一声,火星四溅。有人接住了这一剑,来人正是秦天霸。
秦天霸内力深厚,柳风清难以匹敌。双剑交击,柳风清剑缺口,虎口震裂,整个人向后飞出。
周轩稷见状,运功接住柳风清,然后抱着他转身,落地,却因内伤吐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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