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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星火燎原

上海最近进入了梅雨季,室内潮湿闷热,就算是入了夜也不好受。边桌上的风扇吱呀呀地转着,送来阵阵凉风,何岱宗才能静下心来看书——是斯诺先生的《西行漫记》。

久久处在地下战线,他总是要绷着一根弦,不管是任务成功的喜悦,还是同志牺牲的苦楚,他都只能藏于心底,甚至无法对妻子说出口,只能在这本书中找到宣泄口,通过他的文字,在脑中描绘出赤旗插满中国后的壮观景象。

再次从文字中抬起头来,时针已经指向了10点,他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来到了妻子的书房。

江宁月穿着居家服,蜷缩在沙发上,脑袋埋在双膝之中。

“怎么了?”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

没想到对方头也没抬,指向了面前的茶几——上面摊开了几本书,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哦,不是书,是账本。何岱宗拿起来细细端详,是二十多年前的账目了,只不过这每条名目,都是违禁品啊,这是怎么回事?

江宁月终于抬起头,她应该哭了很久,眼睛肿得像金鱼眼一样。她悲愤道:“我以为爸爸是个‘实业家’,没想到他竟也做投机倒把的勾当!我!我!我也是吸血长大的!”话音刚落,她再次把头埋进胳膊里,嚎啕大哭。

何岱宗于心不忍,将她拥进怀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阿月,这个社会并非你想的那样单纯、简单,尤其是像爸爸这种白手起家,没有背景的商人,更容易成为上层人的目标。不跟着他们一起吃人,就会成为被吃的那个。”

“可这是民国,不是封建社会。”

“所以我们要革命。”他定定地望向妻子,目光深沉坚定,“我也是个既得利益者,从小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我也很庆幸,我通过外公,通过蔡叔叔、沈大姐了解到了**,也凭借我的身份成为一名情报工作者。我们不能改变自己的出身,就打破阶级的屏障,为更多的人发声,为更多的人争取权利。”

江宁月撇着眉毛,泪眼婆娑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道:“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被抓了,请你不要委曲求全,继续革命。”

“我们会一起见证革命成功的那一天。”他用食指指尖轻轻划过女子的额头,将碍事的头发都拨到耳边,又用大拇指指腹抹去她眼下的水痕。

她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看到了这个坚定的革命者。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上海很快就会涅火重生。”

凭着何岱宗的关系,李主任把上海统调室的运输任务交给了江宁实业公司,因此获得一大笔利益。也多亏了这笔钱,江宁月一直梦寐以求的慈善事业终于可以落实了。不过,她创办的并非女校,而是一家专门招收女婴女童的福利院,毕竟生存之后才谈教育。

本就脚不沾地的江宁月从此开始忙得更是焦头烂额,每日除了公司的事情,还需要监督福利院的筹备工作,选址、考察、聘请教师……每一项都抽时间亲自推进,以至于很多次都支撑不住,睡在书房里,还要何岱宗把她抱回卧室。

不过她的付出都获得了回报,江宁女子福利院很快就成立了,教师团的领队人,是久别重逢的上官逸——他也从香港回到上海了。江宁月还记得看到他简历的那天,那种欣喜若狂的心情,若他真的愿意来教英语,这对孩子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不过以他的教学水平和知识储备,教小孩子只怕是大材小用。可上官逸本人却乐意至极,江宁月非常感动,自掏腰包为他提供一些福利。

福利院刚开门的时候,也遇上了困难,每天清晨门口都站着不少女孩子,什么年龄段都有,家里人趁着夜色把她们留在这里,并威胁她们不可以回家,最过分的一次,是十二岁的大姐抱着襁褓中的小妹,其余的四五个女孩排成一队;有时甚至还有男婴。江宁月不得不雇几名门卫监督,可还是收效甚微,最后是政府介入,将男婴接走的同时,派驻了几名警察在附近日夜巡逻,驱逐、逮捕企图遗弃亲生女儿的家长,福利院才终于得以正常运转。

随着**战事吃紧,何岱宗所处的地下战线的形势愈发严峻起来,他在一夜未归后,突然拨通了江宁月办公室的电话。

“您好,我……”

“阿月,”他的声音疲惫沙哑,“是我。”

江宁月惊得站起来:“岱宗,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我去找你。”

“我没事,只是在加班,实在是太忙了,一直没机会和你说,你放心,只是暂时我还回不去。”

“那就好,需要我给你送一些换洗的衣服吗?”

“如果不麻烦的话,我还想看看你。”

“好,等一下,我马上回家。”

“阿月。”何岱宗忽然叫住她,“我想吃桂花糕了,就是我们上次去城隍庙买的那个,买4块就够。对了,记得让他把上次答应的那块赔给你,这样一共5块,请你告诉他,选一些品相好看的,我要分给同事们。”

江宁月还记得他口中的“上次”。

大概半个月前,两个人去城隍庙吃晚饭,又逛了一阵,回家的途中,他们闻着味道,找到了一个买桂花糕的摊子。

他们买了五块桂花糕后,小贩惊呼:“诶呀,就剩一块了,先生,要么您把这一块也买了,六块桂花糕,听着吉利,我也能早点回去了。”

“既然吉利,那不如你送给我,下次我还到你这里来买。”

小贩看了看月朗星稀的天空,一咬牙一跺脚,说:“行,看样子您也是位老爷,我就送给您,您多多来照顾我的生意,您看成不?”

“可以。”

只不过在交接这块意义非凡的桂花糕时,一个没放稳,一个没拿住,掉在地上。

“哟,看来这块点心不想进我何家的门啊。”

原本一句玩笑话,进了小贩的耳朵就变了味,他面无血色地辩解:“老爷,怪我,怪我,我没拿住,您别生气,这这这……”他扭着身子,四下寻找着什么。

江宁月听他这样不着调的话,用胳膊肘捅他:“你别瞎说。”

冷不丁被她攘一下还挺疼,何岱宗捂着大臂,笑道:“开个玩笑嘛。”

“老爷,您看这样行不行?您下次来,我再送您一块。”

她摆摆手:“老板,他吓唬你呢,这块算我们买的,一共多少钱?”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诶呀,我这也没有多余的东西能送给二位了呀。”说这话时,他还在翻箱倒柜。

“老板,别找了。”

何岱宗在一旁突然插了话:“江总经理商海沉浮多年,怎么这性子一点没变?”

“什么意思?”

“俗话说‘仁不行商’,你这个性格很容易吃亏啊。”

江宁月看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没来由地生气:“像你们国民党一样不仁不义就不吃亏了?再说了,我亏也没亏你们何家!”话音刚落,就气鼓鼓地回到车上,“砰”的一声,小轿车竟像水面上的船一样晃悠起来。

何岱宗在原地和小贩面面相觑,前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问:“这些够不够?”

小贩推他的手:“不敢不敢,都送您了,是我不对,我说错了话,您别生气。”

他无奈地挑起眉毛:“收下吧,要是被我太太知道了,她该更生气了,这事儿不赖你,别多心,下次我还来照顾你生意。”

小贩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向何岱宗身后不远处的汽车,咽了口唾沫:“行,那谢谢老爷,谢谢太太。对了,您贵姓?下次您来的时候,我再送您一块,就当是给您和太太赔不是了。”

何岱宗微微颔首:“免贵姓何,谢谢你。”

“何老爷,您慢走。”

最终,这次不愉快是以何岱宗睡了三天客房结尾的。

电话另一头的江宁月揶揄起来:“这点小事你倒是记得牢,那就请何先生多等一下了。”

他低低地笑起来:“不着急,我会和门卫打招呼,他们会带你进来。”

“那等一下见了,何先生。”

她匆忙将手头的工作交给常锦绣,打电话让贵叔准备好换洗衣服后,坐轿车去了城隍庙。小摊贩见到她,熟稔地打招呼:“哟,何太太来啦。”

“你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诶?今日怎么是您自己来的?何老爷呢?”

“他有事,没来,但他还叮嘱我,你上次还答应再赔一块呢。对了,还要好看一些的,他要分给同事们。”

“没问题。上次啊,都怪我,害您和老爷吵架了,理应赔您一块,加上掉地下的那块,一共六块,您拿好。”他另外铲起两块热腾腾的桂花糕,放进包装纸中,熟稔地打包。

江宁月甚至还没来得及阻止,对方就将一个大包裹递过来,她连连拒绝:“不是不是,太多了,5块就够了!”

“对的,没问题,您瞧啊,上次我弄掉一块,加上给您二位赔罪的一块,正好,又是六块,祝您二位六六大顺。”

听小贩这妙语连珠的劲头,她也不好再拒绝,只能收下:“那就多谢了。”

她终于在会议室里见到了何岱宗,一个没忍住,竟然哭了出来:他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尽管十分疲惫,但还是温柔地笑起来。他见妻子落泪,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耐心地安慰:“哭什么?我只是加班一天而已,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江宁月抹掉了眼眶里的泪水,扁着嘴否认:“我是心疼自己,上着班还要给你去买桂花糕。”

“好好好,是我不对,麻烦江小姐了。”

“油腔滑调。”她拉着何岱宗坐在椅子上,打开包装袋,桂花香气一时充盈在整个房间里。

“诶?怎么是六块?”

“老板送的,他说其中一块是上次送的,另一块是赔罪的。”

何岱宗笑道:“讲信用!以后我们还买他的桂花糕!”

“岱宗,你今天能回家吗?”

他敛眉思忖片刻:“最近事情很多,恐怕今天也回不去了,明天让贵叔来送衣服就行了,你就别跑了。”

“明天我下了班再来,你还想吃点什么?”

“不吃了,免得有人又心疼自己。”

江宁月一把捏住他的脸蛋,扯向自己:“何岱宗,你是不是又想睡客房了?”

他立刻双手合十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何太太,江小姐,我心疼您,我心疼您。”

“这还差不多。”她嫌弃地把手在丈夫的衬衫上蹭了蹭,“是不是都没来得及洗脸,全是油,脏死了。吃完了快去换衣服,我好拿回去。”

“遵命!”

可是第二天她接到电话,又去了城隍庙,但那个小贩不在,她只能买了些别的送过去。何岱宗知道后,似乎并不意外。

过了两天,何岱宗这才回了家,只是一进门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贵叔不敢进,只能给江宁月打电话。

她赶回家中,敲了书房的门,没有回应,于是道了一句“岱宗,我进去了”后,就自作主张地进去了。烟草味道瞬间涌进了鼻腔,引得她不自觉皱起眉。

何岱宗仰面靠在椅背上,一条胳膊搭在眼睛上,另一条胳膊垂下,指间还夹着燃烧的香烟。他的头发像鸟窝一样,下巴也冒出了青色胡茬,衬衫布满褶皱,领口的扣子不知所踪,整个人撒发出颓废之气。他在青岛的时候抽过烟,可在重庆进修时就戒掉了,如今又捡起来,恐怕心里装了件大事。

她默不作声地走到丈夫身旁,他这才意识到进来了人,倏地清醒,掐灭了香烟,连连道歉:“对不起,我没听见你进来了。”说着,还拿起桌上的书扇了扇。

“没关系的。”江宁月轻轻抱住他,让他能靠在自己身上,“你是不是遇到事情了?”

何岱宗调整了姿势,深吸一口气,将脸埋在她小腹的位置,小幅度点头,喃喃道:“阿月,让我抱一会儿。”

她又靠近一些,抚上他的后脑,有规律地顺着。

“老方牺牲了。”他的尾音颤抖起来。

是他曾经的上司,那个阻止何岱宗犯错的上司,因为被叛徒出卖,被折磨了三天三夜也问不出所以然后处决了,他从被审查开始,就大概猜到了结果。亦师亦友的同志就这样牺牲了,可他能怎么样呢?不能表现出悲痛,甚至要和他们一起破口大骂,最后只能躲在书房里哭一哭。

江宁月顺着他的后脑,默默收紧胳膊。原来方主任也是地下工作者,她只在住院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那个笑容可掬的中年人提着很多水果和特产,有些难为情地走进了病房,放下东西后,生硬地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没想到,第一面亦是最后一面。

她知道,何岱宗此时一定悲痛欲绝,便又将搂得更用力了些,就像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天,她无言地陪伴着给他以力量。

“阿月,谢谢你。”

他其实很愧疚,关键时刻要她帮自己传递消息,让下线同志们撤离,可碍于纪律,他又不能说出口,只能含糊其辞地道谢。

“那个人,是不是你的下线?”江宁月斟酌着,道出自己的猜想。

何岱宗神情微变,凝重地盯着她。

看他的表情,江宁月也知道自己猜对了,再次试探地开口:“我们在哈尔滨配合过的,而且后来我在北平,也帮助沈大姐发展了很多人,所以现在我也想帮你,请你向上级报告吧。”

他动容地凝望着妻子的脸,恨不得钻进她的身体。

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在这种时刻,妻子还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革命。

“嗯。”

这一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情感,都在此刻化为令人安心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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