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陆风的分寸拿捏得很好，从来不会让江离有窒息感。
陆风说完那些话之后，便离开了阅览室，留江离一人，静静地消化。
于是，江离成功的蹉跎了一下午，什么也没看进去。
之后的日子也是懵懵懂懂，跟撞邪了一样。
学院每学期都有组织课外实践探究项目，一人一百，周六出发，周天回来。
本来是本科生的实践探究，但研究生报名也可以参加。
江离在九月份听说这个事的时候，就已经报名了，但现在她真想时光倒流。
原因一，九月份她报名的时候还没分手，所以这个地方她还不介意。
其实，之前有机会可以退出此次研学，但江离还是很想跟着去学习。
跟前男友去过又如何？这个城市有他俩共同足迹的地方，可多了，不至于。
但另一个原因比较麻烦，这是意外。
李亦白怎么在众多同学中，成功拿下她旁边的位置的？
江离并不知道，因为她刚坐下，李亦白就坐下来了。
当时给江离震惊的，明明走在她后面的是李茹茵啊，就算李茹茵不坐她旁边，那再后面也都是女生啊。
明明她们一路说说笑笑上车的。
江离把椅背往后调了一点点，这样她就算歪头，也是刚好歪到旁边的椅背上，而且，那样靠着也还挺舒服。
调整好角度、姿势之后，江离直接闭目养神。
“江师姐，刚上车就要睡觉吗？”
“嗯，闭目养神。”
“哦，我还说跟你聊聊这次研学的地方呢，我做了攻略的。”
“谢谢，我并不想知道。”
“为什么？我专门去研究了周边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想着有机会带你去呢。”
“我去过了。”
“去过了？”
“嗯。”
“以前跟朋友去的？”
江离没有回复，李亦白又试探了句。
“方便……说说……跟谁吗？”
“不方便。”
说完这话，江离原本闭上的眼睛睁开，看着窗外，无比冷漠，令人胆寒。
李亦白内心狂吼：我靠，怕不是前男友吧。
想到这儿，他立刻喊了声江离的名字。
江离皱眉，有点莫名，带着疑惑看了他一眼。
“就算是有不美好的回忆，这次去，我一定可以帮你赶走阴影。”
他这话声音不大，但车内封闭，还是很多人都能听到。
江离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在胡说什么？”
“哈？我以为你是跟前男友去过那地方，所以不开心。”
“你闭嘴吧。”
江离站起来，看向车里。
吴双跟柳青青坐在一起，林兰跟乔欣然坐在一起，王曼娟跟李茹茵坐在一起。
李双军和张高磊坐在一起，另外两个研一的同学坐在一起。
作为研究生带队人员的秦师兄和陆师兄，还没上车。
得，一步慢，步步慢。
她认识的人都坐在一起了，剩下的都是李亦白他们年级的同学，都各自跟朋友坐在一起。
江离：……
“怎么了？要拿东西吗？”
江离坐下，淡定地回答：“没有，就站起来看看什么时候出发。”
“应该快了，陆师兄他们上来就可以走了。”
江离闭上眼睛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李亦白本来还想跟她聊聊的，看她一脸不快，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惹她不高兴，也讪讪地闭嘴。
没多久，江离感觉车开动了，她缓缓睁开眼。
窗外的事物开始向后滑动，这是景色，也是时间。
是啊，人生匆匆，像极了此时的窗外，该走出来了。
“亦白。”
江离和李亦白听到声音，同时转头。
“陆师兄？什么事？”
“秦师兄让你到前面去一趟，说是丁老师给你和姜山布置了任务，他不想讲两遍。”
李亦白瞬间戴上了痛苦面具，江离都没忍住，李亦白更郁闷了。
李亦白走后，陆风坐下，看向江离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
“你太残忍了。”
江离挑眉：“怎么说？”
“你刚才忍笑，又没忍住，那不是在他心上再插一刀吗？”
江离摊手：“误伤误伤，再说，我也很痛苦的。”
“哦？哪里痛苦了。”
“忍得痛苦啊。”
陆风哑然失笑，江离立即将手指竖在唇边，眉毛挑了两下。
意思很明显了，不要发出声音，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
陆风已经好久没看到江离如此轻松的模样，明明刚刚还皱着眉头呢，他在车下看得很清楚。
陆风一时间看入了迷，当然，他也成功把江离的脸看红了。
陆风心神荡漾，不断告诫自己：在车上，很多人。
移开眼，轻咳一声，小声提醒。
“你要是想睡，就眯一会儿吧。”
“嗯？我为什么要睡？”
“我刚在车外面，看到你一上车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那是不想跟李亦白聊天啦，他呱噪，你知道的。”
陆风心中窃喜，看来这个情敌，也不足为惧。
“哦？”陆风深吸一口气，靠近了点，声音也更小了，问：“那你想跟我聊吗？”
江离呼吸一滞，皱着眉一瞬间将衣角捏紧。
陆风一惊，心下懊恼，太冒失了。
“对不起，我……”
“我还是睡会儿吧。”
陆风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还不到时候。
陆风回了句好，慢慢坐直，一路无言。
到达目的地后，大家下车，各自背着书包，开始爬山，前往目的地。
然后，大巴车开走，把他们的行李直接开到目的地酒店。
学院本科每学期都会有研学旅行，研究生也可以报名，自愿参与，为期两天。
就在省城旁边，通常是走进自然，在实践中学知识。
很多人当这个是打折的随团旅行，毕竟去的地方都是著名景点一类，学院还要补贴钱，都会报名。
然后，每届学生会有一次，学院组织的正统研学旅行。
这种通常是不允许其他年级参与，时间也更长，一个礼拜。
江离本来喜欢户外，所以，对这种活动很感兴趣。
江离一路安静走着，她没有跟人同行，也没有参与其他老师和同学的讨论。
无他，死去的记忆一直在攻击她。
有的事，说着放下，真正要做到，却不容易。
李亦白的哀嚎声又传来了。
还好，秦师兄真的给李亦白和姜山布置了很多任务，他自顾不暇，没时间再来打扰江离的忧伤。
看来，丁老师对学生真的很严格，还好当时没选这个方向，呼……
“怎么了？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我靠……”
江离吓了一跳，拍着胸脯想：还好是在心里吐槽，否则被亲学生听到，社死，太社死了。
“吓成这个样子？”
“陆师兄。”江离一个白眼过去：“要不，你去其他人那儿试试刚才的情境？”
“我又不关注其他人。”
江离啧了一声……
“别，别这样，我是看你一开始心事重重，后来……”
陆风停顿了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后来，那表情变幻莫测，过来关心一下，你别有压力。”
“谢谢。”
江离有点憋不住心里的感受，情绪压抑久了，总还是想找一个宣泄口的。
但宣泄，点到即止便可以了。
“就是故地重游，感触颇多而已，让我自己走吧，我想静一静。”
“好，我不打扰你。”
之后，陆风一直走在她旁边不远，并不打扰。
一个小时之后，原地休息，江离一个人坐得远远的，看着前面的小溪发呆。
一年前，跟前男友来这里的时候，他们接过那条小溪里的水喝。
当时，山路无人，泉水清凉爽口。
“喝点水。”
“谢谢师兄，我不渴。”
江离连眼神都没有偏离一分，陆风递出去的手也没有收回。
“我多带了的，你拿着吧。”
江离转头，有点无语，眼神中充满不耐。
“大冬天的，我不想喝凉水。”
陆风被她这态度惊到了，立刻收回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
“我还带了一瓶热水。”
见陆风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江离曲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身体后仰，将头靠在树干上，闭目，不再理会。
不多久，老师安排再次启程。
江离走到小溪边，装了半瓶水。
“你要喝这个？”
江离皱眉：“我只是装瓶水回去而已。”
说完这句，江离又烦躁的将瓶里的水倒了。
是啊，这水，装来干嘛？留着发臭吗？
张高磊看她接小溪的水，也来接一点。
毕竟爬山，负重太多很累，但之后又还有挺长的路要走，没水不行。
“你接这个水啊，能喝吗？”
“山泉水，干净，没问题的。”
“那不一定，现在污染那么严重，哪里有净土啊。”
“哎呀，慢性中毒总比中途渴死的好。”
那边辩论激烈，陆风把矿泉水递过去：“还是喝这个吧，稳当点。”
“喝不死的。”
江离的声音从背后悠悠传来。
“啊？”李双军疑惑：“你喝过？”
“嗯啊，喝过。”
哭啊，一上午了，陆风终于找到机会了解情况了。
陆风眼神一转，略带狡猾：“那你要是十年前喝过，也没啥问题啊。”
江离：……
陆师兄这脑回路……
“去年喝的，我还没死，所以张高磊，你放心喝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高磊打了个寒颤：“你们看到没，她那眼神，要冻死人了。”
陆风并没有理会张高磊他们的吐槽，目光追随着江离，面色凝重。
江离走到吴双她们身边，人啊，终究还是群居动物，归队吧。
“呀，你可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
“你不知道，你这一早上的反常，可把陆师兄担心坏了。”
李茹茵说完还朝陆风的方向噜噜嘴。
江离一阵心慌，陆师兄已经那么明目张胆了？
演绎了一番不明所以转头，看了眼陆风，合理疑惑。
“他今天看你一个人离队，过来问我们情况，我们说了早上车里的情况，表示你想一个人待着，你看，他今天一早上都在你周围呢。”
“哎，带队就是累，秦师兄和陆师兄这次分工合作，秦师兄负责带学弟，他负责我们。”
“本以为秦师兄带熊孩子累，没想到你又出状况了。”
“是啊是啊，现在都不知道他俩到底谁更累了。”
“嘿，你们这话说的，我成熊孩子一档了？”
“难道不是吗？陆师兄今早上可怕你出事了。”
江离的心悄悄松了，呼出一大口浊气。
“熊就熊吧，人生难得任性一回。”
“一回？你确定你只任性一回？”
“那就几回吧，我不介意多几回。”
此话一出，同学们纷纷白眼：“你还想几回啊……”
“能有几回就几回，人生嘛，就是来游戏的。”
“哇江离，你今天感悟了啊，是不是今晚就要坐化了？”
江离的铁拳毫不留情：“过分了，太过分了……”
江离挑眉，果然，人还是群居动物，一回到群体，就正常了。
“诶……别打了别打了，我说八卦呢，你们听不听？”
江离立刻将铁拳变成超级按摩手：“李姐，您说。”
一众星星眼姐妹，落在大部队最后，兴致勃勃。
“那天，我走在学校里，隐约又听到有人在跟陆师兄表白。”
“隐约？”江离眉脚挑得很高。
“嗯，感觉在矮丛后面。”
“哎呀，在哪里不重要，说了啥？”
吴双对李茹茵的抓重点能力简直无语，直接插话。
“额……女生嘛，就是表白咯。”
“谁关心女生说了啥，主要是陆师兄说了啥。”
“陆师兄说他有喜欢的人。”
“有喜欢……”
吴双一把捂住柳青青的嘴：“你小声点儿。”
柳青青点头，缓了缓：“有喜欢的人？”
李茹茵眼睛亮亮的，点头，表情及其暧昧。
然后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句话，他在九月就说过了。”
“什么？”
这句惊天问话，成功引起了前方大部队的回头。
江离她们立刻又捂住柳青青的嘴，对着前方讪讪一笑。
“你能不能矜持点儿，刚才她说又听到，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啊。”
江离这话，几乎有点咬牙切齿了。
但最后还是恨铁不成钢的转头，对着李茹茵说：“你继续。”
“九月，我就见过一次别人跟他表白。”
好了，柳青青也不冒失了，所有人缓缓抬手，捂住嘴巴。
“茹茵，你还真是小灵通啊。”
李茹茵脸上那骄傲劲，简直下不去了。
“运气好，每次有人跟他表白我都遇到了。”
“那可不一定，你就遇到过两次而已。”
“江离，你对陆师兄很有信心啊。”
江离一噎，憋着嘴解释：“中国人，中庸一点，别事事那么绝对，不能是你见了两次，他就只有两次吧。”
“嗯，说得有道理。”
“哎呀，楼别歪了，继续。”
“九月那次他拒绝别人，也是说的他有喜欢的人。”
“那……这不是传统话术吗？拒绝人一般都这样说。”
“不不不不不……”
众人都顿住，等着李茹茵接下来的话。
“如果每次都只说有喜欢的人，也许是话术。”
李茹茵噤声了好几秒，吊足人胃口之后。
“但是，他那天说他已经表白了。”
“噗……咳……咳咳……咳……”
“江离，你怎么了？没喝水都呛啊。”
江离缓了缓，摆摆手说：“口水，话题太刺激了，我有点儿……承受不住。”
“哎哟喂，还有你受不了的啊。”
江离一脸黑线，黑人问号。
“姐姐，这话说的，我都没发接了。”
“别说其他的，楼又歪了。”
“他说他表白了，然后呢？”
“然后什么？”
“然后呢？你还听到了什么？比如，人家有没有答应啊。”
“我去，姐姐，我是撞到别人跟他表白，不是他跟别人表白。”
“哈哈哈哈……李茹茵，你是会噎人的。”
“不是，没后续了？”
“后续呢，还是有的。”
“李茹茵，你再这样吊胃口，会折寿的。”
“快说后续，我们原谅你。”
“快说，否则，秋后处斩。”
“别秋后了，都冬天了。”
“所以你快说。”
“我听到那个女生问他成功了没，他说革命尚需努力。”
“嘶……这话的意思……是没成？”
“哎呀呀……居然有人拒绝陆师兄这样的人？”
江离由于心虚，一句话也不敢接，生怕说多错多。
“哎你们说，陆师兄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啊？”
“这怎么能猜出来。”
江离随口一回，语气平平，但却直接被反驳。
“猜一下呗，猜一下怎么了，猜一下还能少块肉？”
江离表情有点僵硬：“我……不是这意思，我，我就，自己猜不出来。”
“哎不是，江离，你结巴什么？”
“我哪儿结巴了？”
面对一众女生八卦的眼神，江离挑了挑眉，强装镇定。
“像陆师兄这么优秀的人，他喜欢的人，哪儿有那么好猜的。”
“我猜啊，他一定是喜欢文静的。”
“不不不，他那么厉害，一定是喜欢跟他一样有才华的。”
“会不会他也是个俗气的男人，喜欢白莲花，小绿茶？”
“喂喂喂，你表情别那么猥琐。”
七嘴八舌的最后，江离插话。
“有没有可能……”
江离的眼珠在她们之间转了一圈。
“他喜欢我这种？”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江离，我们知道追你的人多，但你也不必这样自恋。”
江离翻了个白眼：“知道我很受欢迎，为什么陆风就不可能？”
“画风太不搭，咱联想不出来。”
“对啊对啊，你哪里来的错觉？”
“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陆师兄喜欢你？”
“看不出来啊，你还是自恋重症患者。”
江离内心被激起强烈的好胜心，一阵无能狂舞之后，转头对着前排大喊：“陆师兄！”
这一声狮子吼，震惊了所有人。
不仅同学们震惊，江离也震惊，她喊完就后悔了。
前排很多人转过头，看见几个女生尴尬得都快抠出中国地图了，满脸不解。
“我靠，江离你豁出去啦？”
“你是想拼死表白吗？那也不应该是这种语气吧。”
陆风拍了拍同行人的肩膀，朝她们走来。
“我去我去，他走过来了，怎么办？”
“怎么了？”
江离成功被队友卖了，所有人一致在她背后一推。
一个踉跄，差点载陆风怀里。
陆风慌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没事儿吧？”
声音稍微有点急切，江离脸红了，有点尬。
她悄悄转头，对着朋友们一阵表情包。
而她的朋友们呢，却是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对江离的哀怨视而不见。
“你没事儿吧？”
陆风的声音将她拉回。
“啊……没，没事儿。”
“脚有受伤吗？”
江离撒开陆风的手，站直。
“没，我很好，谢谢陆师兄。”
陆风缓缓放下手，手指在袖子里蜷了蜷。
“你……刚才喊我？”
“啊……”江离装作恍然大悟：“我，我，我……”
江离半天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眼一闭，心一横，任命一般说：“我想喝点儿水。”
然后在没人看见的角度，无声哭泣。
陆风虽然不知道她们刚才到底在后面聊了什么，但她喊自己，一定不是因为渴了。
无奈摇了摇头，笑着从包里拿出保温杯递给她。
“我新买的杯子，你用吧。”
江离接过水杯，尴尬地喝了一口：“温度很合适，谢谢师兄，呵，呵呵……”
陆风刚想说话，江离立刻打断。
“师兄你快回去吧，他们还在等你呢。”
陆风看着她，又看了看其他女生，无奈地又摇摇头，走了。
一开始大家还忍着笑，等陆风稍微走远一点，其他人再也忍不住了。
“江离，还得是你啊……”
李茹茵竖起大拇指，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刚才那一声吼，堪比李逵，哈哈哈哈……”
“嗯嗯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师兄欠了你几百万没还呢。”
“什么深仇大恨啊，都咬牙切齿了，呵呵……”
江离欲哭无泪，表情包在此刻更新了无数次。
“不是姐妹儿，咱……要真不会类比，也是，可以不类比。”
都是姐妹了，才不管她丢不丢脸呢，此刻的嘲笑，代表了她们的友谊。
没有放声大笑，就是对江离最大的仁慈。
“说，你是不是想讹陆师兄的保温杯。”
“噗……哈哈哈哈哈……”
好吧，彻底放弃忍笑。
江离白眼翻出天际：“让我死了吧。”
“别啊，你死了，我们哪儿看这些笑话去啊。”
江离一副痛不欲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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