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好似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迷迷糊糊之中祁言只觉额间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这份冰凉或多或少减轻了他的痛楚,他微微发白的唇瓣张开一丝缝隙,贝齿露出,祁言叮咛一声,混沌间感觉耳边原本有些嘈杂的杂音似乎消失了。
他仍感觉很热,于是想要寻找到那一抹杯水车薪的冰凉,他近乎用上自己的全部去挽留那抹冰凉,可他身体乏沉的厉害,意识也不甚清明。
隐隐约约似乎觉得原本在额间的冰凉似乎有所游移,像水一般向下流去。
有些痒,又很舒服。
有些急促,他扭捏着身子,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要迎合还是躲避。
似乎不止他一个人在喘气。
耳边传来低声咒骂,冰凉被炽热的东西取代了,被包裹的感受让他窒息,他似乎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意识也再度朦胧起来。
……
裴慎看着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
嫣红且破皮的唇角还隐隐透着血迹和透明的水渍,那双养了好久如玉一般的手此刻虎口处有些红肿。
他垂下了眼,将镜片上的黏腻清洗干净,抽一张湿纸巾出来将旖旎的痕迹擦去。
如果说回国最不想遇见的人是谁,那么非眼前霸占着他的床的祁言莫属。
可是此刻走出洗手间,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祁言,裴慎却很第一次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怀疑。
自己是真的不想见祁言吗?
往昔情景历历在目,或许是雅库茨克的温度曾将记忆冰冻,此刻冰雪消融,记忆仍旧原封不动留在这里。
那颗尘封已久的炙热的心再度为眼前人跃动,起初很慢,一抽一顿,而后逐渐加速……
裴慎微微皱起了眉。
好疼。
祁言似乎没怎么变化,他还像之前一样对自己有着莫名的信任,即使两人的关系已然破裂,他似乎仍然笃定自己会为他低头。
但又好像哪里变了。
裴慎的目光落在放在祁言枕边的助听器上。
他不在国内的前些年,虽然自己的生活单调冗长无趣,但或许祁言有所不同。
裴慎不知不觉中就走向了床边。
被迫忽视手机上不断传来的消息,他喉头滚了滚,忽觉有些干涩,想要起身去接一杯水,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祁言的的手死死拉住。
他似乎比以前消瘦不少。
也不知道这人梦到了什么,他隐约听见了他似乎在呢喃自己的名字。
他的目光流连在祁言仍旧隽美的面容上,又从脖颈滑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镜片的反光遮盖住裴慎眼中的情绪,他静坐了一会儿,而后单手点开手机打字回复了消息。
在这个寂静无边的夜,似乎有人深深叹息。
……
梦境总是跳跃无规律的。
比如祁言上一秒看见的是初遇时的裴慎,下一刻场景便转换到逼仄巷道。
艳红的落日。
眼前斑驳墙壁上带着发霉的污渍。
耳边传来拳拳到肉的撞击声,似乎还有几句不干不净的脏话。
祁言难得没有让司机来接,竟然在学校附近遇到这种事情。
这同他之前所在的环境是几乎不可遇见的事情,所以他一瞬间甚至有一些不真实感。
当然,祁言对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并不太感兴趣,所以只草草看了一眼便决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他正准备离开,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内容听不清楚,但声音听起来像是裴慎的声音。
好奇驱使下他脚尖一转,蹑手蹑脚的往前走去,自以为藏的很好的躲在墙根后面,这到底耽搁了些许时间,随着巷子里的动静消失,他刚探出头去,声音便从他的脑后传来。
“你看什么呢?”
祈言闻言微微一颤。
他呼吸一滞,下意识后退一步,却不慎跌入裴慎怀中。
平日俯视人惯了,现在两人距离这般近,他才恍然发现原来裴慎竟比他高出许多。
也不知道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因着距离近的缘故,祁言自然看见裴慎的嘴角带有淡淡淤青,说话时扯到伤口下意识的皱了眉头。
他突然觉得这般生动的裴慎格外好看。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大吃一惊,祁言有些自乱阵脚的别开眼,原本想要看热闹的心思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也没有理裴慎说了什么,只自顾自的想要离开。
殊不知自己这样的行为在对方眼中格外莫名其妙。
裴慎本来也不想同祁言扯上太多关系。
眼看祁言没有胡乱说话,他下意识松了口气,但因着在学校里的发生的那些事情,裴慎心里总有些不安稳。
这家伙总爱没事找事的告刁状。
今天也算是被他拿住把柄了。
“我问你不回家,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裴慎拦住了他,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裴慎看向他的眼睛微微低垂,长长睫毛在精致眼睑之下投上一层阴影,隐藏了他眼底的情绪。
“你管我做什么?让开!”祁言一改校内的温和假面,他的肩膀狠狠撞过裴慎的胳膊,然后绕过裴慎就想走,可裴慎不知为何再次挡在他身前。
“你不会想要告老师吧?”他语气中透着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在意祁言的小把戏。
可他下垂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也不知是疼还是紧张。
他自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是连续两次被阻拦的祁言怎会看不出来裴慎的小心思。
祁言蓦地抬头,对上裴慎那双在夕阳渲染下异常漂亮的眼睛。
片刻恍神,他突然加重了语气:“做都做了,还怕我告诉老师?”
祁言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好似扳回一局般得意一笑,他扬了扬下巴:“之前在医务室不是挺傲气的吗?”
裴慎无话可说。
祁言撇了撇嘴,他目光看向自己散开的鞋带,突然灵光一现:“喏,我的鞋带开了。”
他本意是想让裴慎难堪一下,虽然他自诩自己并非什么烂好人,学校里的小打小闹无非是他无聊时找来消遣的方式,裴慎也有还手,他有分寸,并非是真的想要裴慎给他系鞋带。
裴慎定定看了祁言几秒,随后他在祁言面前缓缓蹲下身去,不紧不慢的将他散开的鞋带绑好,祁言呆呆看着他的发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裴慎低头垂目的样子,他手心痒痒的的,竟然有些想摸他的头。
他又将目光转移到裴慎的手上,这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手指绕过带子系出一个漂亮的结来。
裴慎绑好后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抬头看向祁言。
眉梢轻动,那眼神似乎透露出询问。
他分明没有什么表情,可祁言莫名觉得他在向自己服软。
祁言没想到裴慎会真的帮他绑鞋带,再加上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各种念头,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皮肤很白,轻易面上就浮现一抹薄红:“你……!”
他你呀我呀了半天,到底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行了,我不会跟老师说的。”祁言说话声音突然小了很多,但是裴慎听清了。
裴慎没有接话,他只是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走。
“喂!”祁言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出声叫住了他。
裴慎回头看他。
祁言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先走。”
似乎没想到祁言叫住他是为了这个,裴慎微微耸肩,往后撤了一步,等着他过去。
祁言握紧了背包带,路过裴慎的时候故作凶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别以为光系个鞋带就完事了。”
“好吧,还需要我做什么?”裴慎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裴慎这副表情,就就好似他在得寸进尺一般。
可如果裴慎真的这样想的,那他干脆就的真的这么做好了。
祁言唇角扬起一个恶劣的笑。
他不知道他这些小表情全被裴慎看在眼里。
“我想想……你从今天起当我的小跟班,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祁言虽然话说的理所当然,但看向裴慎的眼神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老实说,他觉得裴慎不会同意。
如果裴慎拒绝,他也没有办法。
“……好吧。”
祁言眉梢一动。
似乎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夕阳的余晖将小巷中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那……你替我背包?”祁言试探着开口。
裴慎不语,只是接过祁言的书包背在身上。
“哼,你早这样不就好了。”祁言不知为何自己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他率先走在前面,眼睛扫过地上斑驳的投影。
自己的影子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另外一道长长的影子。
不知为何,祁言的唇角莫名扬了起来。
“不过,你为什怕我告诉老师啊?”
……
如果梦能一直延续,是否便可以遗忘现实?
祁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拽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他的视线随着那只手一点一点往上爬,直到对上裴慎已经睁开的双眼。
估计裴慎也是刚醒,他浅浅的黑眼圈似乎将泪沟的痕迹描摹加深,或许是一直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很疲倦的感觉。
但是不得不说,即使是这样不好的状态,即使是祁言以这般刁钻的角度望向裴慎。
他依旧如此客观的好看着。
以至于让祁言一时忘记了松开手。
是裴慎将手抽出来后祁言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维持着这般动作。
他面上有些发烫,好在裴慎并没有注意,他起身走了出去。
水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定定的看着天花板发呆,直到裴慎的面庞再次映入他的眼帘。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盛了半杯水的玻璃杯。
那份久别重逢的不真实感才终于落实。
“感觉好一点了吗?”裴慎率先出声打断这份平静,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是怎么了?”
“你在飞机上便发烧了,下飞机后一直跟着我,附近没有医院,你又一直喊我的名字,路人都看我们,我就给你带回来了。”
祁言也不尴尬,他向裴慎道了谢:“我好多了,谢谢。”
“喝点水吧。”裴慎扶着祁言坐起身来,然后他拿起玻璃杯递到祁言唇边,祁言恍惚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接过杯子,而是就着裴慎的手便喝了起来。
裴慎的目光微微发沉,却也喂着他将水喝了,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祁言略微苍白的唇瓣之上。
随着祁言的唇离开杯沿,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抑或是别的缘故,对上那双有些雾蒙蒙的泛着水光的眸子,那素长的手微微一颤,不慎将玻璃杯里的水撒了些许到祁言的胸口。
祁言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洇染开的一片。
濡湿的白色衬衣透出他的肤色来,被衣衫遮盖的隐秘的痕迹似乎也将浮现出来,只是祁言并没有去看,衬衣贴在他的胸口的肌肤上,凉凉的,又有些痒。
“抱歉。”裴慎很快反应过来,他抽出几张纸巾来擦,“我有点累了,所以……”他的话被祁言的动作所打断。
祁言的手拉住了裴慎拿着纸巾的手。
“你是不是也想到……”
裴慎忽视了祁言的话,更没有看祁言的眼睛。
“想到什么?”
祁言却又不回答了,反而问:“裴慎,为什么带我回家?”
裴慎微微一颤。
他有些费力的收回了手,将杯子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玻璃底部碰到实木家具发出清脆的声音,忽视掉那道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回应祁言的是关闭的房门。
“我很忙,你已经退烧了,休息好了明天便自己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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