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娘子怎在此处闲逛，诸位姊妹可都在找您呢。”那女子青丝拢作一起，利落的绾在脑后，其身着丹青宫服，应当是内侍宫人。
沈谏书面纱下的唇角一弯，审视一番后，抿唇道：“可巧遇见姐姐。”
“来，快随我入殿去，下一个便到你们姊妹演花神舞了。”
这番李淮朝可未教过她，若执意上场，必出差池。
于是走至拐角，她轻声告退，“多谢姐姐，到这里我便识得了，就不叨扰姐姐了。”
“无妨，只是来往贵胄众多，妹妹还是不要闲逛的好。”宫人眼神闪过一丝凌厉，似乎是在怀疑她的企图。
沈谏书一笑，“姐姐教我，我自是小心。”
宫人先是上下打量她一番，随后轻蔑一笑。
来往芸芸，待她辞去，又从余光中瞥见几名与她类似装扮的女子，其中一位面带怒色，似是刚与人吵过架。
沈谏书恐再攀缠，急忙躲于屏后，只闻那几人争论声愈来愈近，“我看云环分明是逼着我们将主位让给她，找她作甚？”
她一语毕，其他娘子纷纷默认她这番言辞，皆噤声不言，还是一年小的娘子小声嘀咕道：“她作牡丹，本就位列众花之首……”
“争花斗艳，俗不可耐，咱们本为一体，你既这么为她打抱不平，那你自己去找她吧。”
“现在说起这些，怎的排戏的时候不说？”那芙蓉本就年小，听此一激更是气的娥眉竖起，怒道：“你们就是觉得她太出风头，所以才会赶在戏前逼她让位，哼，你们也别推脱，我去就我去。”
待那小娘子走远，又一人说道：“姐姐何必激她呢，她一走，咱们更演不了。”
“咱们排的舞为双数，少她两个又如何？”杏花眉毛一扬，咧嘴笑道。
众人默然，显然他们都不愿在此时惹事。
沈谏书站在屏后，听着这些话表情愈加凝重。
百花争春本意并非斗艳，而是取花期虽短，诸花争相开放的繁荣之景。
如此虽为争艳，其意却背道而驰。
然祁王并未与她通气，却让她扮作逃之牡丹，实在令人费解。
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那厢刻意为之？
殿外夜色浓浓，她只觉世间万物都消匿于晦暗之中。
趁众人不备之际，沈谏书便朝着侧殿门跑去，只是还未踏出殿门。
“你要去哪？”
她随之一颤，转过身去欲辩，却见那人是刚刚为她领路的宫人。
那宫人端着身子过来，及至跟前，她眼皮微抬，“我知道你们这起外头的戏子粉头眼皮浅，但这不比宫外，若冲撞哪位贵人，你们整个教坊 司都不够赔的，你不顾己命不要紧，但你也该顾顾你们姊妹们的命。”
“姐姐误会，是我听有位妹妹去寻我，我恐她找不到，所以才……”
沈谏书温笑言言，还未说完，便听那宫人嗤笑一声，冷嘲道，“你寻我来我寻你，你们这群戏子可真有意思，历来教坊司演习数十人，里面时常有一两个效仿文淑皇后，妄想攀高枝，出风头，这类人我见惯了，但最后的下场，只有一死。”
她唇脂殷红，唇角微勾，说到最后意有所指的瞥了她一眼。
沈谏书面不改色，丝毫不因此气恼，仍笑着对她，“是，姐姐说的我定牢记于心。”
宫人瞥了眼正殿席间，只看坐于淳安皇子旁的荣贵妃玉手一抬，四周宫人当即会意四散离去，又有一人唱称开宴。
宫人艳唇一勾，向她道：“妹妹，再不去她们可要来寻人了。”
沈谏书状若无意地垂眸，在对面宫人不易察觉的视野，她眼中划过一丝警觉。
这人时刻紧盯着自己，若她有一丝变动，这人必会阻拦，所以她这场戏，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是，多谢姐姐几番提醒。”
宫人见她并不为之愤恨，心中莫名堵了一团火，要是那些个轻浮小戏子听了，定会气得涨红脸，怎的偏她不置一词，如此想来，反而没趣。
但事已至此，宫人也无话可说，只叉着腰仗势凌人的盯着她看，那眼神分明是说，我看你要耍什么花样。
沈谏书面纱下的唇微抿，仍是不为所动，在她的注视下，往那行人的方向走去。
待她走近……
“云环？”
杏花秀眉竖起，乜着眼上下打量着沈谏书，眼神中充满蔑视，但思及只能压下心中怒火，“你还知道来，小妹呢？”
话多暴露，沈谏书极力压低着声音，“我不知。”
“她可是去寻你才未回来，戏中两两成双，既如此，你便没有对子。”
其实这样对她反而更好，那芙蓉熟识真正的牡丹，若与她碰面，或许演习途中发现异常也未可知，到时，反而是将把柄握在别人手中。
只是……
教坊司所演习的曲子她并未听过，而台上不过几人，她更是一点也不会，若想混在其中滥竽充数，很困难。
她思虑片刻，心中微动。
“姐姐，”沈谏书抬眸，正对上杏花诧异的眸光，她无关思及过多，继续道，“我知姐姐看不上百花争艳这等俗物，且冠礼等礼皆谈成双成对，不如这样，我于屏后弹琵琶，诸姐妹于屏前献舞？”
杏花听了她的提议，假装思虑半晌，实则此话一毕，她眼中便闪过一丝狡黠。
她略带迟疑的点点头，面上看上去颇显为难，“嗯……芙蓉未回来，也只能这样，那便依你的意思。”
沈谏书将她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只当没看到。
而屏后弹吹鼓萧声不绝，她抱琴于其后，看姿势确实很成大家的样子。
她虽不会琵琶，但混于其中勉强算事。
“牡丹。”
她正仔细抚弄琴弦，忽闻一声，缓缓抬头，风吹纱动。
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
“演完还要领赏，记得在此地等我们。”
刚刚还掐尖出头，现在却又表同甘之意，沈谏书不解，但碍于形势，只与她颔首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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