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计!此乃妙计!”谢千耀听完,兴奋的单手搂着楚序澜脖子笑得眉眼弯弯。
“没想到楚公子文韬武略,目光长远,谢某实在是佩服万千。”谢千铭眉头舒展,心里面郁结的气终于消散。
“最佳行动时间为五天之后的夜晚,敌人面对僵持战局放松警惕的时候。”楚序澜身上挂着一个谢千耀,纹丝不动,只不过手不知道放哪里,纠结过后还是垂在身侧。
“对了,千耀。”看不下去自己家的活泼好动的弟弟这么欺负老实人,谢千铭插开话题:“昨天你的下属武亦知先你一步率领另一部分小队抵达,伤亡严重,你要去看看吗?”
从将军营帐走出来,谢千耀一言不发自顾自走到一处偏僻角落,脱力般倚着树干,盯着地面发呆。
吱—嘎轻轻的鞋踩落叶声传来,原本落叶飘零的土地,一双皂靴和漆黑的衣摆渐入视线。
来人停到恰到好处的距离,站定一声不吭,偌大的林子里面似乎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半晌,谢千耀哑着嗓子艰难开口道:“我好害怕,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弟弟。”
“我要怎么开口,他是因为救我遇害的,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而是他。”
楚序澜怔住了,见过他的意气风发,桀骜不驯,却没想到还有如今的茫然失措。原来光芒也有黯然失色的时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楚序澜蠕动上下唇,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这个时候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怎么说。
绞尽脑汁期间,原本万年不变的锋利冷酷的脸庞憋的泛起来红晕,谢千耀一抬头看见这个样子呆呆地楚兄,原本沉重的心情豁然开朗,真好啊,难过的时候有人可以默默的陪着,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忍不住口无遮拦道:“序澜弟弟你真的好可爱。”
可爱?谢千耀以后要被这一句话付出他这一辈子的代价,被可爱的楚序澜压在身下百般折磨,醉生梦死。
楚序澜略微不好意思的撇过头,淡淡的道:“你又取笑我。”
“怎么会呢?我这是发自内心觉得。”谢千耀将他的脸庞捧在手心,盯着楚序澜漆黑无底宛如深渊的眸子,一步一步陷入牢笼里面。
“我想明白了,我会实现他临终时候的嘱托,让弟弟好好活下去。如今的局面不是一朝一夕造就而成,是非对错,归根结底是谁的问题,我不知道。但是我的所作所为初心只有一个,让越来越少的百姓受到伤害,这也是他生前在世的最愿望,也是血鹰军的兄弟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奋斗目标。”
楚序澜漆黑眼眸闪过一丝亮光,一返往常反手揽住小将军的劲瘦的腰。将人带到自己的眼前,呼吸近在咫尺,轻轻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一句话,声音小的被刚刚刮过的风吹散,谢千耀只看见了他嘴唇微动。
楚序澜将人的腰轻轻松开,头也不回的走了,独留下被抱得僵硬的谢小将军在风中凌乱。
不是?!楚序澜居然抱我了?被拦腰抱咋这么奇怪?自己平时和血鹰军的弟兄们也是动手动脚打打闹闹的,但是现在这个氛围怎么品就很奇怪。明明自己把他当做兄弟啊?
谢千耀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己下意识觉得很正常的举动在某人眼里是多么诱人。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说不定是自己多虑了。谢千耀自我洗脑成功,将这一件事抛之脑后。
伤员营帐内,武亦知率领另一部分小队十五人打击埋伏的敌人,殊死搏斗歼灭所有的敌人最后仅有五人活着赶到军营。
他自己腹部中了一箭,多亏战友不离不弃护着他。赶到营地发现二公子和自己的哥哥的那一部分小队没有到达。等待消息过程中度日如年,他既期盼又害怕,焦躁不安。
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武亦知在心里面默默的念着,闭着眼睛调整急促的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相信哥哥的实力,相信谢二公子会将哥哥带回来。
“亦知。”
是谁?谁在唤自己?他猛地睁眼,看见面前站着谢千耀,然而那个自己期待很久的亲人却没有来。心里面咯噔一下,悲伤如同潮水般袭来。
“我哥哥呢?是不是受伤了不方便…”周鹏嗫嚅着,明明已经预感到了结果,但是还是不死心想着万分之一的奇迹。
“亦安他…为了救我…遇难了…”小将军声音颤抖着,但不失坚定,“他最后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失去兄长的十六岁少年再也忍不住了,在这个乱世里面相依为命的兄弟俩,弟弟从小到大一直有着兄长的庇护。
五年前的弟弟是个名副其实的野孩子,战乱导致双亲丧命,年幼的哥哥带着更加小的弟弟开始了流亡逃乱生活。
随处可见的断臂残尸,饥饿成为每一个人头上的阴霾和夺命的镰刀。饿死的乱民在街头发臭,蛆虫爬满全身,人间炼狱不过于此。
人性的丑恶在这个时期放大到数倍,偶尔地方富人救济一人仅限一碗,没有几粒米的稀饭。饿疯了失去理智的流民之间开始争夺别人的那一份口粮。
哥哥他可真的善良啊,记得有一次,武亦知生了很严重的温病可是没有钱治疗,哥哥只能用破布蘸着凉水给他降温,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哥哥他在另一条很远的街某个富人心血来潮的救济铺抢到了一个小小圆圆的烧饼。
他高兴急了,连忙将饼捂在怀里,想带回去给生病发烧的弟弟吃,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饿红眼的恶霸盯上。
“把饼交出来!”恶霸恶狠狠的威胁,“不交出来我就打断你的腿。”八岁的孩子手足无措,被堵到死胡同里面。
他哭泣着苦苦哀求:“大叔这个饼是我弟弟救命的,能不能放了我…”
恶霸大气不敢对上面的富人动粗,却将罪恶的手伸向了和他同类的弱者抢劫威胁,“我管你救不救命,把饼给我。”
说罢冲着十二岁的孩子扬手一巴掌,武亦安的脸顿时红肿一片。恶霸想抢孩子怀里的烧饼,但是他死死不撒手。恶霸气急了,拳头如同暴雨砸下来。
不行,再不跑就会被活生生打死的,哥哥他快打晕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病重奄奄一息的弟弟。
不行,我不能死,我还有弟弟。
不行,我要回到弟弟身边。
恶霸以为这个病怏怏的小子被自己打死了,手里面拳头松懈了。这个时候这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突然暴起狠狠咬住了恶霸的手。
“妈的。”恶霸吃痛,拼命的想把这个如同饿狼孩子的甩下来,没想到被逼入绝境的孩子力气大的吓人。
小拇指硬生生被咬下来,血如泉涌。恶霸此刻气的眼红了,忍着痛想捡起来路边的一块大石头。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这个小崽子。
武亦安趁着这个机会,逃命般跌跌撞撞的狂奔,不能死,不能死,弟弟还在等我。
跌倒摔得牙齿流血,满嘴灰尘,也继续爬起来狂奔。心脏咚咚跳的要炸了,窒息感越来越强,只有怀里的烧饼完好无损藏在心口。
烧的迷迷糊糊的武亦知是被哥哥叫醒来的,哥哥温柔的喂了点水给他。他强忍着生病的疲乏,睁开上下眼皮,看见衣服破破烂烂,脸上鼻青脸肿不成人样的兄长。
“哥哥你怎么了?”稚子无知,满眼心疼的望着兄长。
“哥哥没事,你快点吃点东西吧。”说着将烧饼从怀里面掏出来,递到弟弟嘴边。
弟弟闻见烧饼香味,眼睛一亮。像只饿极了野兽,囫囵吞下,连咀嚼都来不及。
“别急别急,小心别噎着。”他摸了摸弟弟的额头,原本烫的厉害现在居然奇迹般慢慢的退烧了。
“哥哥,你不吃吗?”弟弟一股脑吃完之后这才发现哥哥一直盯着自己,眼里面是藏不住的羡慕,嘴角的涎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可是他撒谎了:“哥哥回来的路上已经吃完了。”哥哥的眼睛亮亮的,但是弟弟七七八八猜出来了哥哥的伤怎么来的,以及这个烧饼至始至终只有一个。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善良?始终不考虑自己?
夜幕来临,哥哥紧紧抱着弟弟蜷缩在街道角落茅草堆里,偌大的天地只有他们在深秋的夜晚,汲取彼此温暖来抵挡刺骨的寒意。
也许是受周围的暴虐环境影响,弟弟开始学着周围的人,抢夺比自己弱小的口粮,带回来给和哥哥吃。他一开始偷偷瞒着哥哥,欺骗哥哥是好心人施舍的。
但是时间久了,哥哥自己也察觉到不对劲,于是某一天,哥哥假装出去寻找食物。偷偷摸摸躲起来看弟弟的食物来源。
寂静的死胡同,弟弟威胁着比他弱小的孩子让对面交出来口粮。面黄肌瘦的孩童眼泪汪汪苦苦哀求:“求求你了这是我母亲救命的。”
弟弟冷笑:“我管你救不救命。”说罢动手就要抢,拉拉扯扯间孩童不肯,弟弟一巴掌拍过去,红着眼拳打脚踢。
这一幕重合了,哥哥霎时觉得呼吸困难,捂着抽痛的心口,目睹着弟弟眼前所作所为。为什么?为什么弟弟会变成恶魔?
哥哥忍不住了,从阴暗处冲出来,反手给弟弟一巴掌,将人打翻在地。
“哥…”弟弟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撞破自己秘密的哥哥。那个被弟弟堵住劫掠的孩子连忙爬起来跑远了。
哥哥痛苦万分的抱着弟弟哽咽道:“小知,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以伤害别人而活下来?”
深秋的风呜呜的吹着,仿佛万千无辜生灵的哭嚎,刮过两个人身上大大小小的流着脓水的伤口。
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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