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村长犹豫了,他都说的那么明白对方依然坚持自己的说辞,要么是个真傻子,要么就真的有倚仗,他恍然想起,要说云府的公子确实不只一位,只不过有一位在十二年前……
趁着村长怔愣之际,云宣直接绕过了人群。
刚刚的话村民们显然也听见了,见村长都开始变的不确定,他们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云宣没管他们,径直走到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青年身边,青年脸上早已被血模糊的看不清原貌,若不是胸膛还有起伏,很容易被误会成气绝身亡,他旁边还跪着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模样约莫三十上下,正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盯着一处,云宣看的出来,这人毫无求生意志。
他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喂给青年,见青年吞下后才把目光重新投向不肯离去的村民。
如今这两人暂时都开不了口,村民们又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只能辛苦自己与村民周旋拖上一些时间了。
村民们见他无声的守着两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村长。
村长垂眸思考片刻,随即抢过身边人的锄头就向云宣砸去,嘴里不断叫嚣道:“谁都知道云府只有一位公子,另一位十二年前就死了,哪里来的冒牌货竟敢来皇城脚下撒野?别以为我们是村民就可以糊弄我们。”
见村长动手,众人也不再有任何顾及纷纷抄起手中的武器向云宣袭去,只要在官差来之前,将此人处理掉,那笔巨大的钱财还是他们村的,妇人们也配合的躲到一边,嘴里还不断嚷嚷着:“打死他,打死这个骗子!……”
云宣脸色至始至终都未曾变过,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在锄头砸下来那一瞬间从容的躲开。
撇了眼脚边的两人,怕两人被波及到,于是巧妙的将战场引向别处。
云宣游刃有余的逗着村民们玩儿,看似笨拙的步伐暗藏玄机,不一会儿,追杀他的村民们就累的气喘吁吁。
见他们力气快耗尽了,云宣才慢慢的找了块石头坐下,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抬手掷出,跑在最前面的几人扑通一声跪下了……
众人都安静了……
眼见确实伤不到云宣,村长也认命了,知道这人是故意耍着他们玩儿,故意刺激他们的,他走到离云宣还有五步的距离停下,正当云宣疑惑他还要做什么时,他却直接跪下了:“云二公子,我现在信你的话了,你既是将军府的公子又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庄稼人?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云宣挑了挑眉:“看来村长真是把本公子当成了傻子。”
“不敢,我……”村长急切的反驳,对上云宣意味深长的眼神时所有的话都卡在喉中,随即默默垂下了头,村民们也意识到这事不能轻易善了,一个个都缩着身子安静如鸡。
眼见天快黑了,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才打破这份宁静。
云宣望去,为首的正是缺无。
缺无仿佛感受不到诡异的气氛,从马背上跳下来后就直奔云宣:“公子,我将沉昭寺的人请来了,还顺带去了一趟将军府,将军夫人说会派马车来接您。”
云宣嗯了一声,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安静,随即看向他身后。
几人从马上翻身而下,神色严肃向他走来,为首的是一位长相艳丽的女人,大约二十来岁,头发竖成高高的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整个人身上没有多余的饰品,唯有腰间别着一把佩剑,显得干练十足。
她领着部下走到云宣面前,看了看跪着的几人,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云宣,掏出令牌:“我乃沉昭寺左判—虞卿,刚接到报案,这里发生了命案,现在这里由沉昭寺接手,请你们配合调查。”
话一出,村长偷偷看了云宣一眼,见他脸色没什么不对才擦掉额头上的汗珠缓缓起身,连忙说道:“一定一定。”
许是跪的太久了,村长起身后,膝盖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害的他差点站不稳,虞卿只当做没看见,将目光转向其他还老实跪着的几人,淡淡道:“都起来吧。”
她同样假装看不懂那几人胆怯的目光,又把目光放到云宣身上,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你是谁?看你的装扮不像这里的村民?”
缺无忙挡在自家公子面前解释道:“他是我家公子,也是他让我去报案的。”
虞卿点点头:“这么说你是证人?那你现在也不能离开。”
“自然。”云宣原本也没打算离开,听到虞卿的要求,更是心安理得的留下来看戏。
说话间,跟着虞卿来的大夫已经替伤者包扎好了,云宣知道,吃了他的药,那人身上的伤也就看着吓人,实际并无大碍便没有多事抢大夫之责。
“对了,死者是谁,现在在何处?”
面对虞卿压迫的眼神,村长不敢隐瞒:“回大人,死者是金大森,现在还在他家里。”
“去两人将金大森的尸体抬过来,让仵作验尸。”
“验,验尸……??”村长诧异道:“在这里?”
虞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自然,尸体越早验越好,给本官找间屋子,将这妇人和伤者带进去,至于你们……”她扫了一眼村民,神情冷漠的命令道:“都留下,本官什么时候审完什么时候走。”
随她而来的侍卫让所有人排好队,并嘱咐他们不能说话,等里面的人出来了下一个人才能进去,村民何时见过这阵仗,一个个都乖乖点头称知道了,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
见都准备好了,虞卿走到云宣面前,道:“你既是证人就跟我一起,看看他们有没有说谎。”
云宣欣然应允。
第一个审问的就是村长,他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被坐在中间毫无任何表情的虞卿吓得一咯噔,再看看她身旁同样严肃的云宣以及整齐站在两旁的官差,他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顾不得腿上钻心的疼痛顺势悄悄看了一眼被安置在角落里坐着的妇人,再假装不经意的看向别处,却没看到金林,心里不禁泛起嘀咕。
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虞卿看在眼里,她轻轻敲了敲桌子唤回他的注意:“村长,你在看什么?”
村长被这问话又吓得一激灵,他连忙摆摆手,谄媚的笑了笑:“大人,您叫我金有福就行。”虞卿顺势道:“金有福,你还未告诉本官,你在看什么?”
金有福作势擦了擦额头上疼出的冷汗,解释道:“大人,小的是因为下午跪的腿疼才一时间集中不了精力,并没有看什么。”
云宣未曾想到这个时候他还不忘给自己上眼药水,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金有福,你这是在怨本公子?”
“不……”话还未说完,就被虞卿给打断了:“本官在问你,你在看什么?再左顾言它,相信就不是腿疼这么简单了。”
金有福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见糊弄不过去,只能如实问道:“大人,不知这金林是死是活?”
“死又怎样,活又怎样?”虞卿反问道。
金有拨开脸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嘿嘿一笑,道:“大人,这金林死了自是最好,就当便宜他那么轻松就为他大哥抵了命,若是活着,就请大人好好治治他和金刘氏的罪。”
虞卿拿着手中的佩剑啪的一下砸向桌子,怒斥道:“本官如何断案,需要你教?你只管回答问题便是,这金林究竟犯了什么罪,你竟敢用私刑害他?”
金有福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连话都利落了不少:“大人,是这样的,这位金林和嫂子通奸还害死了自己的大哥,这样恶毒的人我们村自然容不下。”
虞卿神色未变,仿佛听到的并不是什么大事:“你是说院里那具尸体是被自己的妻子和弟弟杀害的?”
“是!”
“为何不报官?”
金有福撇了一眼云宣,闷闷道:“我们也是不想丑事外扬,毕竟村里还有待嫁的姑娘和未娶妻的小伙,如果大家知道我们村发生这等丑事,谁还愿意来我们村。”
云宣适时问道:“那为何要骗我已报官?”
金有福叹了一口气,一副好心的模样道:“我们只是想云二公子早点离开,别沾染了晦气罢了。”
虞卿与云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不相信,金有福这个人很狡诈,也擅长利用别人,若说为别人着想,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是现在金林开不了口,小妇人又不说话,他们一时半会还真不能拿金有福怎么样。
虞卿也觉得金有福防备心重的很,没什么问下去的必要,于是挥了挥手:“行了,你出去,唤下一个人进来。”
金有福出去后,金大柱进来了,他一进来就直接跪下:“小人金大柱叩见大人。”
虞卿嗯了一声,道:“金大柱,本官且问你,你们如何发现金林二人毒害金大森的?将经过仔细道来。”
金大柱啊了一声,面带疑惑:“我没看见啊,是村长的儿子金天宝看见的,他说金林那小子和他嫂子一起害死了他大哥,现在要逃跑,我们村一直都很和睦,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才自发聚在一起捉奸。”
“那金天宝在外面吗?”虞卿问道。
金大柱摇了摇头:“金天宝回宁都城了,村长的儿媳妇是城里人,她不喜欢和我们村里人来往,所以天宝攀上她后也跟着住到城里很少回来,这次回来还是给村长报喜说他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
闻言虞卿眼神微闪:“这么说除了你说的金天宝看到以外,就没人看到了?”
金大柱也满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跟大伙一块来的,而且确实在村口堵着两人了,所以金大森肯定就是他弟和他媳妇合谋害死的。”
““行了,你下去吧,让下一个人进来。”
“是。”
待金大柱出去后,虞卿将目光转向云宣,冷冷道:“这倒是有趣了。”
云宣笑了笑:“这金有福告诉我的是一个村民看到,可没说这个人是他儿子。”
虞卿还想说些什么,金崔氏进来了,于是只能收了话继续审问。
金崔氏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的,自然比一般庄稼人懂规矩些,她向两人行了一个大礼之后就安静的跪在那儿一言不发,等候审讯。
“金崔氏,我且问你,金林兄弟俩关系如何?”
金崔氏又行了一个礼才敢回话:“禀大人,这两兄弟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关系称的上好又称的上不好。”
“怎么说?”虞卿察觉到她话里有话,顺势问道。
金崔氏道:“这金大森只有金林一个弟弟,两人又差个十来岁,自是很宠他的,可这金林不是是争气的东西,整日游手好闲,我们都好几次听到金大森说要和这个弟弟断绝关系,可每每金林在外面惹了事求到他面前,他又舍不得不管,所以说这两兄弟关系好不好全看金林怎么做。”
“那你觉得金林有没有可能和他嫂子合谋害死金大森?”虞卿继续问道。
这么一问,金崔氏也有些犹豫。
云宣看出了她的犹豫,联想到之前听到的话,于是问道:“或者你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能让这两兄弟真正反目成仇而不是像你说的那种小打小闹?”
听到这个问题,金崔氏蓦地眼神一亮,显然想到了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她的下意识反应没逃过两人的眼睛,虞卿将手放在佩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了点,一副恣意的态度往椅背一靠:“你想瞒着知情不报?很好,不过这样一来想必这嘴也就没用了,既不用说话,那本官想怎么罚都可以,来人,给我掌嘴,直到我满意为止。”
云宣立马配合的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眼见官差即将走近,金崔氏吓得直摆手:“我说,我说,金大森曾经当过兵,后来……”说到这儿,大家都心照不宣,肯定和十二年前兵变有关,崔金氏见大家心领神会了便继续说下去:“后来金大森腿受伤准备回村里,有人在路上遇到过他,看到他带着一箱金子,这事传回村后,不少人都打过那箱金子的主意,只是都铩羽而归,要说能让这两兄弟反目成仇的,肯定就是这箱金子了。”
“找到那箱金子了吗?”虞卿问道。
金崔氏叹了一口气:“哪儿能啊,就是没找到才将金林和金刘氏拦下来的,金大森死了,还是被至亲人害死的,估计他也不愿意自己的钱财落在这对狼心狗肺之人手里,所以我们才想从金林手中拿回金子,再家家户户分一点,这样也能过上好生活。”
说完还怯怯的看了一眼虞卿。
虞卿又道:“还有遗漏的消息吗?”
金催氏连忙摇摇头,哭丧着一张脸,道:“真没了,大人,这个就是最大的秘密了。”
眼见再问不出什么,虞卿才放她离开:“你下去吧,有问题本官再找你。”
“是。”
刚起身,云宣突然问道:“从村长家出来到村口,要进过金大森的家吗?”
金崔氏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还是老老实实的点点头:“要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虞卿看向他:“你怀疑金天宝?”
云宣反问道:“你不怀疑吗?”
虞卿看向角落里那个眼神空洞的女人:“如果她能开口,就不用猜了。”
这个谁都知道,可云宣从晌午就来到了这金家村,愣是没见她说过一句话,甚至连表情都未曾变过,于是出言安慰道:“其实要查出真相也不难,都是庄稼人心思深不到那儿去,这不随便问问,就得到了不少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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