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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江洵心中默念咒语,确认埋下的灵符与自己有所感应后,方才松一口气。

韶容对道门法术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约莫是在用灵符布下阵眼,至于法阵的作用全然不清楚。

江洵将血迹在衣袍上随意擦拭干净,对韶容低声解释:“精怪对生人之血最为敏感,蛟蛇顺着气味很快便会追来。我刚刚布下七星囚龙阵,它一旦进来我便以鲜血为引,激发符中灵力困住它。你寻个地方藏好,到时候我与蛟蛇缠斗起来,无暇顾你。”

韶容见他要一人独斗百年蛟蛇,顿时出声反驳:“不可!那蛟蛇修为高深,你一人怎么对付的了?再说也是因我采摘金雀花才引来此祸,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袖手旁观。”

江洵不语,双眼扫过她清丽的面容,本就白净的小脸此刻多了几分薄红,整个人虚虚站立,右脚轻点在地,不敢着力。

韶容见他目光落在自己的右脚上,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不再和他争辩,独自退到一边躲了起来,只是暗自告诫自己,等下若是形势不对,定是不会让他一人面对。

没给二人留太多商量时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哧,江洵事先在林中布置好的显灵符在二人的注目下化为飞灰。

江洵眼神一凛,浑身紧绷,右手反提着匕首,全神贯注。

鳞片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间暗处中,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越来越近,霍然一下,蛟蛇巨大身躯向前游走窜出,整个暴露在二人面前。

蛟蛇四下寻顾,不见抢了它金雀花的人类,性情更加癫狂,眼见有个人不怕死的站在水潭边上,立时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张开口就要将他生吞入腹。

蛟蛇来势凶猛,江洵本欲躲闪,只觉一阵强劲的刚风袭面而来,自己只来得及在空中扭转身形,勉强让过扫过来的蛟尾,便被掀翻在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翻过身来,吐出一口鲜血。

这蛟蛇的速度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

韶容在一旁看的真切,不顾刚才江洵劝告,双手胸前结印,危急关头打出一方摩诃印,给了江洵一丝喘息的机会。

蛟蛇吃了一印,没有半点疼痛之意,反倒是怒气大增,嘶吼着调转方向,蛟身舒展向韶容藏身的地方扫去。

韶容一击之后立刻朝旁边闪躲,堪堪避开一击,粗壮的蛟尾击中林间树木,将它碎成几节,可见这一尾的蛮横强劲。

江洵顾不上嘴角血迹,眼前的蛟蛇修为比他预估的还要高出一截,迅速站起身,闭目默诵咒言,地下的灵符受到鲜血感召,纷纷颤动,七道光柱冲天而起,汇聚于顶,将蛟蛇牢牢的困在阵内。

蛟蛇左右冲撞,发现怎么都突围不了这个无形的囚笼,昂首嘶吼,不断的用粗壮的蛟尾抽打,每拍击一次,七星囚龙阵的光芒便暗上一分。

江洵知道仓促间布下的阵法困不住它多久,要想取胜还是得靠近身搏斗。伸手从腰间探出一条寒光森森的绳索,抖开捆住蛟蛇。

蛟蛇仗着一身怪力,又有鳞片护着,不将绳索放在眼里,蛟身卷曲翻滚,妄图将绳索撑裂,谁知绳索缠绕上蛟身后便绷的笔直,一寸寸收紧,死死卡在鳞片里。

蛟蛇吃痛,仰天长啸,巨口朝江洵喷出一股黑色毒气。

江洵屏住气息,用袖袍挥散开,右手控着绳索不放,左手抽出匕首,腾身朝蛟身刺去。

鳞片太厚,加上蛟蛇一直在扭动,江洵找了几次机会都没能在它厚糙的皮上划出一道口子,反而自己左挪右闪的躲避,一时不慎吸入口毒气,右手脱力,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胸口一阵气闷。

韶容在一旁看的惊心动魄,碍于脚伤无法上前,只得不停结出手印远远支援,可是摩诃印打在蛟蛇身上作用甚微,情急之下,卫韶容双手相扣翻转,不太熟练的结出一方复杂的金刚印,金刚印裹挟着劲风,金光熠熠的砸在蛟蛇身上,蛇鳞碰上金刚印的瞬间炸裂成几瓣,血乎淋漓。

这一记手印威力巨大,同时消耗韶容体内不少的灵力,手印击出后,不由靠在树干上借力站稳。

江洵趁着蛟蛇被金刚印砸中身形凝滞的瞬间,手中匕首狠狠的扎进蛟身受伤的凹洞出,深至没炳,接着顺势朝下奋力一划,这柄不知来历的神兵利器给蛟蛇的下半部来了个开膛破肚。

蛟蛇何曾吃过这种巨亏,怪力暴涨,蛟身又粗了一圈,江洵生怕绳索从中断裂,赶紧将它收了回来。

没了绳索限制动作,蛟蛇凝聚全身蛮力,朝七星囚龙阵狠命一抽,阵法的光柱瞬间暗淡,几近消失,阵破只在须臾之间。

一旦困不住蛟蛇,他们二人都有伤在身,只会更加被动,胜算全无。

蛟蛇在阵里左右挪转翻腾,伤口中渗出来的腥臭血液洒了一地,江洵几次想要重新甩出缚龙索都找不到机会,手中匕首又太短,还未接近蛟蛇就被带起的气流掀翻在地,气血翻涌间,脸颊变成诡异的嫣红,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失去江洵本命精血做引的灵符,瞬间变成一张张废纸,光柱消散,阵法失去了作用,再也困不住这条蛟蛇。

江洵脑海中警铃大作,正要先行抽身再想办法,就见不远处一阵金光泛起,虚空中一把玉尺兜头对着蛟蛇砸下,玉尺四周飘浮着淡淡的妙法莲华经经文,散发着无上威势,将蛟蛇压的抬不起头。

这一击带着山崩地裂之感,蛟蛇巨大的头颅被砸进地里,半天没有动弹。

江洵朝韶容看去,她此刻正神色紧张的盯着空中玉尺虚影,片刻不敢分神,心知这般法相必不能长久维持,高声喊道:“打它七寸!”

随后一抹唇边血迹,抖开绳索重新缠上蛟蛇,不给它翻身逃走的机会。

韶容耳中听见江洵喊话,不待蛟蛇起身,又是一尺凌空砸下,正中蛟蛇七寸!

连续两尺,将蛟蛇的筋骨彻底砸的粉碎。

韶容灵力不支,再也维持不住莲华尺法相,金光隐去后,原来是挂在腰间的一柄巴掌大的玉尺,晶莹剔透,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江洵勉强凝聚体内真气,接连飞出三道火符,三昧真火顺着蛟蛇破开的肚子钻进体内,一路向上燃烧,将蛟蛇烧成了一个空壳,直到此刻,偌大的蛟蛇才算真正死透。

一番惊心动魄的激战下来,两人劫后余生,俱是脱了力。

韶容靠坐在树下,不自觉的又抚上胸口,小口喘气。

江洵仰面躺在地上,满身血污,有自己的,更多的还是从蛟蛇身上飞溅出来的腥臭血液。

喘息片刻,江洵缓过劲来,动作迟缓的坐起身体,将掉落在蛟蛇尸骨周围的绳索和匕首捡起来,用衣袍布料擦干净,重新收回腰间。

抬手动作间不由拉扯到伤口,江洵低头盯着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被蛟蛇鳞片划破的伤口,再忆及刚才千钧一发之际,空中玉尺带着庞大力道的一击,视线不由看向靠坐在树下的韶容。

此刻的她微微失神,额角鬓边沁出细密的汗珠,花蕊般娇艳的唇失去了颜色,在月色下格外苍白。双手捂住胸口,显然刚才连续的几尺让她耗损了不少的灵力。

韶容回过神后起身,拖着扭伤的右脚缓步行到蛟蛇尸体旁,没想到他们两人真的斩了这条蛟。

右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玉尺,若不是蛟蛇被困住,自己也很难一击得中,如此配合也算十分默契。

见那男子还屈膝坐在地上,韶容不禁一愣,随后撕下里衬干净的软布,从怀里摸出一小瓶白梅清露,这是阿娘前几日刚刚买给她的,这一小瓶就价值十几两银子,自己只在净面时才舍得滴上两滴,眼下却将它悉数倒在软布上,随后将浸润潮湿的布巾递了过去,示意他擦一擦脸上的血污。

江洵仰首看着被托起的布巾,没有伸手去接。

韶容等了片刻,见他一动不动,以为是在刚才缠斗中失了力气,便蹲在他面前,抬手就要帮他擦拭。

江洵不妨她的举动,鼻间闻到一股疏淡的白梅清香,随后脸上被润湿的布巾软软的按了一下,微凉的触感让他清醒过来,立刻仰头往后避开。

上京城的小娘子都像她这样胆大吗?可以随便为一个不知来历的年轻男子这般擦脸?

江洵莫名有些不快,拧着眉峰,语气冷淡下来:“你做什么?!”

韶容不明白他反应为何这么大,只好解释:“你的脸上全是血污,这样出去,我怕你引来其他精怪!”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倒的是城里三春晓卖的白梅清露,很干净的,你放心。”

三春晓是上京城里一间香坊铺,以风雅奇清闻名,坊中每一季所出皆是上品,是城中夫人贵女争相抢购的好东西。这一瓶可贵了,这句话韶容放在心里,没说出声来。

江洵听她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明知她说的有理,自己这般反应反而显得古怪,于是不自在的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布巾盖在脸上,闷声道:“知道了。”

韶容见他听了进去,便不再管他,转头打量身旁这具蛟蛇的骨架,即使三昧真火将它烧的只剩个空壳,仍能感受到它生前的庞大可怖。

江洵胡乱的擦干净脸,见她盯着,不由出声问道:“刚才的玉尺法相是什么?”

韶容听他问起,也不隐瞒,摸着悬挂在腰侧的小小玉尺道:“这是师父给的莲华尺,我下山后也就今天用过这么一次而已。”

师父、下山两个字眼格外引起江洵的注意,可他不是刨根问底之人,这个话题也没再继续下去。

“要不是有你这把尺子,我们今夜说不定就葬送再此了。”

韶容眨眨眼,听出话里的夸奖之意,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一朵浅浅的笑意。

她本就生的好看,不笑时宛若高山冰雪,气质出尘遥不可攀,笑起来时,却似三月娇兰,淡若芳华。

江洵被她的笑靥一晃,轻咳一声掩饰过去,右手在地上一撑,借力站直身体,低头扫过她扭伤的右脚:“你的脚,还能走下山吗?”

卫韶容缓缓摇头,她竟把这茬忘了。

右脚尝试着站稳,还没用力便从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

从扭伤后就没得到休息,估计伤的不轻,这下回家是定然瞒不过阿爷阿娘了。

想到这,一张小脸发愁的快要皱成一团,回去一顿责罚必然是少不掉的。

江洵见她低眉耷眼,像极了幼兽贪玩不敢归巢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走到她面前背对着蹲下:“上来吧,我背你下山。”

江洵领教过她和其他小娘子不一样的大胆举动,想来佛门弟子到底是不一样的,背她下山也是不得已的办法,总不能扔她一人留在山里。

如他所料,韶容听后没有半分小娘子应有的扭捏,反而偏着头愣了一下,问道:“真的可以吗?可是你刚才也受伤不轻呢。”

江洵点头,示意她上来。

“你别嫌弃我衣袍上全是蛟蛇的污血就行,怕脏了你的裙子。”

韶容不再犹豫,俯身趴在了江洵的背上,还是与他稍稍拉开了点距离,怕自己压到他身上摔打处的伤口。

嘴里小声道:“才不会,若不是你与它拼命,我也无暇祭出莲华尺,早就被蛟蛇一口吞了。”

江洵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江洵,我的名字,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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