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添诗死的很突兀,走火入魔,怎么可能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而这场死,好像是他早早就预谋好的。
就像他之前说的。
他本来,就打算这样的,只是事情还没有做完,所以才延迟至今。
他,并没有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要离开……是如此决然的。
薛魏很尊敬他的师父,想到这,在三个师兄弟当中是最伤心欲绝的,沈寻迹眼里含着泪,始终都没能落下,很沉默。上官星辰呢,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依旧也很沉默。
而他们也都心如明镜似的,过去的往事,谁都落不下,谁都会惦记。
或痛或悲,或甜或苦,无论过去了多久,可还是刻骨铭心。过不去,是一道坎,因为过不去,所以就索性不往前走了……
他就此解脱了,如同释然了一般,已随风而逝了……
上官星辰还在想,魏添诗为什么跟他说那些话,又为什么说完那些话就死了,难不成从死的**开始的时候,就在等待上官星辰?等他上明月山?收他为徒?然后说了那些话?说完就这么死了么?
魏添诗说天下要大乱,要上官星辰做一个有道之人,难道是魏连云给他取的名字让他想要找人完成这夙愿么?可为什么好像只对上官星辰一人所说?
上官星辰想不明白。
但一说到天下大乱,上官星辰想起了那个流沙下的天然刑室,以及薛魏说过的一句相同的话。
天下当真要大乱了。
上官星辰想要去问一问薛魏,但看见他整日守在埋在明月山顶上后院的魏添诗的坟边,却止住了,道先让他冷静冷静,再去问他吧。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也许是谁都会感到惋惜,天下第一,死了。
于是趁这空当,跟沈寻迹练了好几天的武,说到练武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俗话说,三日不弹,手生荆棘,而今,又遑论这么多年过去。
刚开始动作很青涩,而后变得半生不熟,最后才差不多如鱼得水。
也不知道这其间究竟隔了多久,他自己也没记。
反正是挺不容易的。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上官星辰总算是见到了伤心欲绝了不知道有多久的薛魏。从那天开始,上官星辰和沈寻迹就没去管他,道让他一个人好好静静。
沈寻迹:“小师兄。”
沈寻迹先是看见了“久别重逢”的薛魏,最先问候一声。
上官星辰闻言,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有一瞬的隔世之感,好一会儿,才道:“好的这么快?”
其实已经过了七八天了,也算不上有多快,只是一时练武的专注让他感到急景流年,似乎有种这七八天如同他刚拿起剑,没练几上个招式,就收剑归鞘的错觉,过的非常快,就如他现在一样。
知道的,当人在专心致志的时候,时间就如白驹穿过缝隙一般,一瞬间或许恍如隔世。
薛魏的样子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神色也很自然,完全没有了伤感时的萎靡不振,这倒是让他的两个师弟感到放心。不是通常人,竟然能伤感个七八日,谁能想到平时与他看起来不冷不热的魏添诗感情是究竟有多深,竟然能让他伤感这么久。
此时两个师弟都看着他,薛魏哼了一声,语气略带些质问的感觉,他道:“怎么?你们很希望我一直那样?”
上官星辰笑道:“那倒是没有,只是我早就想跟师兄聊聊了。”
薛魏走过来,上官星辰把手中方才拿来练武的剑“哗”的一下收入剑鞘,薛魏边走边道:“聊什么?”
上官星辰直入话题,一点儿没拐弯抹角的意思,他道:“师父跟我说,他想要我们做有道人。你能明白么?”
薛魏问道:“所以,什么才叫做有道?”
上官星辰:“师父说天下要大乱了,你说还能有是什么意思?”
薛魏皱了一下眉:“平这天下乱么?”
上官星辰:“不然你以为?你之前也说过相同的话,你从瀛洲而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薛魏有些嘲讽的笑了笑:“当今天下早就今非昔比了,世日风下,人心不古啦!”而后,他说着,又变得沉吟,他凝重地道,“之前为了抓个小偷,我跑了大半个五州,谁料发现这天下各处,处处有人在笼络人心,四处招安,野心很大,甚至有些皇帝和官县都被买了,那边,怕是势头大的很呐……”
然而当时在红尘客栈对着他的师兄师姐说出天下要乱的话,也不过是想看看他们的表情如何。
可他们根本不在意。
当时薛魏就冷笑了一声,当初说的要守护天下如此大义凛然,而今却忘得一干二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令人再次感叹:
世日风下,人心不古。
上官星辰再三确认:“当真?”
薛魏:“我骗你干嘛?”
上官星辰:“所以,那些被买的皇帝的国家如何了?”
薛魏疑惑的看着他:“你不知道么?你不是也从瀛洲过来么?瀛洲就是个例子啊,很乱,真是一塌糊涂!只是我目前还不知道,为何那处还能有一块安宁之地,真挺神奇的。”
上官星辰的面色越发凝重,脸色有些难看
他又问:“瀛洲是例外?”
薛魏:“是。”
这就不得让人多想了,瀛洲如何,他很清楚,曾经他的父母、哥哥就是死于此处,但……裴客,只守着那片安宁,又是为何,这尤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裴客……身上有什么秘密?
上官星辰自顾自的沉吟着,他道:“半月后,也该回瀛洲去探探底了……”
薛魏有些急了:“不是,你真打算做那有道人么?天下之大,况且还未知那头底细,你一个人斗不过的。”
沈寻迹在一旁听着,虽然没能搭上话,毕竟很多事情他也不清楚,但他听的很仔细,也听得懂,他态度很坚决,道:“我会和他一同前往。”
上官星辰趁热打铁,抬起脸些许哀求的反问道:“师兄,你不去?”
还未等薛魏作答,上官星辰又出了声,这次他略带诘问的意思:“你……真的不去吗?”
沈寻迹也趁水和泥:“师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
一提到魏添师薛魏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许是又入了一阵悲哀,但不是很明显,可他确确实实愣了一下,顿了片刻,却又欲言又止。
薛魏:“……”行,你们狠!
他俩你说得极其像在发问,但听到薛魏耳中却已经变了味,正以一种少数必须服从多数的方式阴阳他,薛魏差点没冲他们翻白眼。
无语片刻,薛魏只好答应。
谁叫他的他们的师兄呢?
薛魏依旧大义凛然的想着,瞬间感觉自己高尚无比。感觉自己对师弟们太过宠溺,连他自己都快要被其举动感动哭了。
但其实只有他心里明白,他心里多少是为了师父。
——竟然,你有愿落于此,生一有道者,那我就当一名有道者!
……
半月时间,说慢不慢,上官星辰星辰习武已领得些许要领,但在整日的捣鼓之中,时间哗哗的流过,过去也是一瞬的事情。
然后几人一同离开了长满深幽竹林的明月山,搭船顺水去往瀛洲。
整整用了四天的路程,上了码头,天色已经不早了,几个人感觉都快吐了。
仍然是瀛洲那块繁华之地。
上官星辰:“师兄们,你们就先呆在这好吗?有些事我想自己处理。”
薛魏和沈寻迹也没强求什么的,点头答应下来。
薛魏:“行,我们在前面的那家客栈等你。”
上官星辰:“好。”
去边关的城门只有几个将士守着,平时也没人过去,但确实自由的。过了这城门,上官星辰徒步穿过一片了无人烟的荒漠,但好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军营。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怎样的心情,但下意识去摸身上的药瓶,却摸了个空,李神医给他的药丢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在哪里丢的。
不过,也好,到时候顺便再去找一下李著,看看他的药制好了没有。
他躲过了众多巡逻的将士,没打算打草惊蛇,先去了裴客的帐篷,帐篷里亮着蜡烛的火光,但掀开时帐帘却看见里面空无一人。
上官星辰低声喃喃:“这么晚了,他会去哪?”
“你是在找我么?”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冰凉冷淡的声音。上官星辰吓的一激灵,连连后退。
转头看见这么一张脸正警戒的盯着他,虽然那张脸好看的不怎么吓人,但他还是忍不住轻叫了声。
当看清来人时,裴客的脸微变,依然死死的盯住他,眸光里闪过一丝亮光。
上官星辰退到了身后的帐篷里,裴客站在帐外,他们两个之间隔着一层布制的帐帘,两两相望,却看不见对方是何神情。
后来才意识到,这样的情景实在有些暧昧了,有种我想见你却总隔层窗户纸的错觉,像极了那些话本子里的重逢男女相见时的氛围感画面。
然而这时,风却格外**,时不时的吹过,时不时的掀开那层布制的帐帘,露出对面那张俊俏的半边脸来,让人很是容易原地沦陷。
上官星辰的声音有些哑然:“裴客……”
没一会儿,那帐帘被人撩开,一个身着铠甲的将军走了进来,昏暗的烛火打光于他面无表情脸上,显得有些阴郁。
那表情,好像是在怪罪。
裴客的声音很低沉:“你也还知道我叫这个名字?”
上官星辰讪笑道:“怎么可能忘记?”
裴客还欲说什么,上官星辰又道:“裴客。”
裴客:“嗯。”
上官星辰:“我们聊聊?”
裴客:“聊什么?”
再次见到裴客,上官星辰没有如上次一样的对他寄予“厚望”了,现在他倒是不想什么征服不征服他了,或许没那么期待他能够帮他什么,而今,面对裴客,他只想知道真相。
上官星辰:“军营里的内应处理了没有?”
裴客:“处理了。”
上官星辰:“那你为何如此执着守在此处。”
裴客:“不知道。”
这里他们说得都很冷淡,就像是平时无意间的嘘寒问暖。
上官星辰:“你是不是那边的,你是不是跟他们有什么交易?”
裴客听到这,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官星辰:“如果一场交易换一块的繁华,你觉得你守得住吗?”
裴客:“你还是很想杀了皇帝吗?你知道那没可能。”
上官星辰见他明显的回避,并没有理会他说的话,继续道:“一块繁华,无边无沿的战乱,你能护得住这里一时,可你护得住一世吗,你能十年如一日的保证你能百战百胜吗?”
裴客心头颤动:“你什么意思?”
上官星辰:“你是不是那边的?”
裴客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后面的一句话说得格外的沉重:“我哪边都不是,我只想好好守住一片安宁!”
上官星辰也急:“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在乱透的天下,你那片安宁坚持不了多久。”
裴客更急:“可你也不明白一旦参与这天下之争,这一片的安宁繁华也将不复存在!所有人都不得安生,到时候会死多少人,你有没有想过?”
上官星辰皱眉,再次跟他争辩:“可天下总会乱,一时的繁华也终会消失,你这么做完全没有什么意义!”
裴客也依旧执拗:“我做什么我心里清楚得很!”
上官星辰看着他,不免感到忧伤和遗憾。
你的心里……真的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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