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那便用你的自由换她这条命吧？”舒月眠的声音传来，“你跟我回宫。或者，我放了你，她继续回教坊司。”好像给了选择，却并没有可选的余地。
宫墙深深，可以锁住一个人终身的自由，抬头只见四方的天。
祝洵的脑中片刻间思绪纷飞，入宫意味着什么，囚禁至老吗，或是服侍长公主，那是否又意味着自己能够接近长公主，更接近祁国的核心，可不能出宫传递的话，探寻情报又有什么意义？无论哪种结果，好像都能接受，自己来这异国他乡潜伏，早就做好了随时送命的准备，况且入宫后自己尚可以随机应变，但眼下，不能再让许淳一陷入更糟糕的境地了。
她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孩，十五六岁的年龄，自己也是在差不多的年纪失去了奶奶变成了孤儿，无处可去才被收养入宫训练成细作，如果许淳一能够安稳长大，那就等于替她守护了从前的自己。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愿意此生都追随殿下。”祝洵做好决定了。
大家显然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玉澄儿看了看陆姿，家里还放着她为今晚庆功准备的梅子酒，下午的时候她想，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逼祝洵发誓，再也不做这些冒险的事情了，怎么转眼祝洵便要入宫，要和庄姐姐一眼和自己此生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吗？陆姿心有愧疚，但已经让长公主救下了祝洵和许淳一，眼下实在不是再提要求的时机，轻轻扯了扯玉澄儿的衣袖，眼里有愧疚和安抚之意。
许淳一也不愿如此，跪在原地，泪珠一颗颗落在地上，额头也沾满了泥。
一轮残月和落日同时挂在天空的两边，寒风也渐渐席卷，眼前的事物也逐渐暗下来。没有时间了，仪仗回宫的时辰是固定的，若是祭祀晚归，视为不详。许淳一如何安置，那群教坊司的守卫如何责罚，舒月眠向骁骑将军轻声交代了几句，车队很快启程。
而一直站在远处的楚游看到这一切，抬手示意，让藏在暗处的四五个兄弟放弃行动。祝洵被追出城外的时候他就收到消息了，虽然生气于祝洵的一意孤行，但他不想失去这个同伴。事发突然，自己能联系到的人手有限，他原本打算就算杀了许淳一也要保下祝洵，却没想到祝洵搭上了长公主，看来自己小看她了。此刻他忽然高兴起来，为宇夏有这样勇敢聪明的战士。
一路上，阿梨脸上都写着不满和防备，紧盯着对面的女孩，眼神像是一把刀——她灰头土脸的，坐在公主的车里显得格格不入，这个人自己从未见过，可是殿下却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还和自己一样，在城门外要把她捡回宫里。而且车队早就到了城门，是长公主下令不进城原地等候，并非凑巧遇上，刚刚那些事情，人多眼杂，殿下是不想被城里的百姓都看到这两个女孩狼狈的样子才这样。
阿梨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奇怪，又痒又堵，不知道为何，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什么伤口也没有，只好恨恨地撇过脑袋，去看窗外。
坐在另外一边的宋尚宫掏出了手绢递给祝洵，示意她擦一擦，祝洵接过，回了一个感激的笑，自顾地擦拭着双颊，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马车已经驶入皇宫，从今夜开始自己就只能留在宫中，或许可以和庄岚见面了，得和庄岚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传信出宫的办法，自己如果此生都得留在云都皇宫，那也得想一想今后的打算。回想在宇夏间院里训练的日子，也见多了宫里欺善怕恶、首鼠两端的事情，最好的生存之道是找好阵营并且矢志不渝，不知道在云都皇宫能不能找到自己的靠山。想到这，手里的手绢停了下来，她抬了抬眼睛，偷偷看了一眼舒月眠，这个女人从自己上车开始便没再说过一句话，除夕夜的柔情与关爱好像和眼前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她一身黑裙，把自己也隐在角落的暗处，猜不透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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