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光了。”
殷稚冷淡地提醒了一句。
察觉面前的阴影半天岿然不动,殷稚这才别下嘴角,不耐烦地停笔抬头。
她对面围站着两男一女。
右侧的男生发型奇怪,校服大剌剌地敞着,内搭一件背心,项戴银链,面黄肌瘦,看起来像个经常熬夜且营养不良的人。
殷稚:“有事?”
“你认识李傲龙吗?”
他一开口,殷稚就认出了谁是刚刚那说话的嗓子。
那实在是一副谈不上好听的声音,而且殷稚还从对方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烟味。
这副破锣嗓多半是抽烟抽来的。
殷稚闻不惯烟草的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认识。”
“不认识?”男生插着校服的衣兜,突兀地笑了一声,“可我们听说他昨天给你送了情书啊。”
无关紧要的人与事殷稚向来记不太清楚。
不过那封莫名其妙的情书写得实在奇葩,殷稚倒还是有几分印象,落款好像是有个什么龙的。
“但那人不叫龙傲天吗?”
“……你他妈!”男生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张口.爆了句粗话,“装疯卖傻是不是?我在跟你说李傲龙!”
殷稚困惑地眯起眼睛。
“冯观!”旁边的女生适时喝止他。
那女生留着一头长发,长相甜美,看起来很有几分姿色。
“对不起,我朋友冲动了。”她跟殷稚道了个歉,又自我介绍说,“殷稚同学你好,我是七班的姚楚悦,李傲龙是我男朋友。”
“我刚刚从别人哪里知道他昨天给你递了情书,所以想好好跟你聊一聊。”
殷稚还是那句:“没空。”
姚楚悦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一口回绝,那名叫冯观登时被殷稚气笑了:“哟,你还挺嚣张啊?”
他上前两步,烟味愈加浓郁,殷稚嗅到那呛人的气息,顿时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本能地离远了些。
男生没察觉到她细微的举动,反而将目光转向桌上的稿子,那是一幅已经成型了大半的首饰图。
殷稚还没反应过来,冯观就眼疾手快地抢过了设计稿,又当着殷稚的面把图纸撕得粉碎。
受了这种委屈,一般人的反应不是暴跳如雷就是哭哭啼啼,可对方却不吵不闹。
殷稚泰然自若地从石凳上站起来:“说吧。”
她猝不及防地调转话头,波澜不惊的模样让三个人皆是一愣。姚楚悦最先回过神来,礼貌道:“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
“没什么不方便。”殷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只想知道你打算赔多少钱。”
男生理亏,听见殷稚向她讨债时还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又嗤笑说:“就你那幅破画能值多少钱?”
冯观这话要是让某些国际设计评定师听见可能会哭晕在厕所。
殷稚揉着眉心。
早就说不接私稿的,没合同都没地方讲理去。
不过她都无所谓,反正这稿子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倒是季冉……
为了那“从小玩儿到大”的挚友,殷稚还是决定讲回义气:“我总得要个说法。”
“说法?”男生蓦然冷笑,振振有词,“你勾引楚悦的男人,还敢问我们要说法?”
殷稚揉眉的动作一顿,那淡淡然的神色终于沉了下来,凝起锋冷的冰碴:“嘴巴放干净点。”
彼时童泯还在跟班上的体育委员傅绍徐一起清点运动器材。
“不好了!”四班一帮人大叫着从操场的另一头飞奔过来,十万火急地冲进器材室,“不好了!童泯!”
为首的女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童泯皱皱眉,把自己手里还没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慢点,什么事不好了?”
“不用!”女生扶着墙摆了摆手,气喘吁吁地接道,“殷稚……!殷稚跟人打起来了!杜老师现在叫你过去呢!”
童泯怔了怔,把手里的登记册交给傅绍徐:“我过去一下。”
“好。”傅绍徐点头。
童泯径直去了办公室,她敲了敲门,等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她才推开办公室的门。
凉飕飕的冷气扑面而来,与外面炎热的环境形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办公室里站着许多人,花和尚开完会就火速赶到了高二年级组。事发突然,冯观的班主任原本在其他班上课,都被花和尚喊到了办公室。
“老师。”
她走过去。
“你来的正好。”花和尚坐在杜鸿魏的位置上,开口询问,“他们打架的事,你知道吗?”
童泯看了他们一眼。
冯观被揍得鼻青脸肿,哪还有刚刚耀武扬威的模样。至于殷稚……
她看起来像个没事人。
童泯如实回答:“不知道。”
花和尚:“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吗?”
童泯:“没。”
杜鸿魏捧着热茶站在一边,心里止不住地焦虑。
学生打架斗殴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但自他当上班主任,带班那么久,教得一批批学生不说成绩优异也称得上乖巧懂事,在校期间基本没给他捅过什么篓子。
直到今年摊上这个新来的殷稚,一朝成为他二十多年来教学生涯里最大的坎坷!
杜鸿魏简直欲哭无泪,而七班的班主任明显比他淡定些:“你们把事情的经过再复述一遍吧。”
“老师,我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冯观愤愤不平地解释:“我们跟殷稚同学有点矛盾,本来是想跟她聊聊,把事情说开。谁想到三两句不对付,她就动了手,把我们打成这样!”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殷稚终于出声:“谁先动手?”
童泯循声望过去。
殷稚刚打过架,冷戾的气势愈显,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毫无温度,气场一时间甚至比空调吹出的风还要寒沉几分。
“难道不是?”冯观信誓旦旦地说,“李正跟楚悦都可以作证!实在不信,老师你们可以调监控出来看!”
在七中任课念书的谁不知道学校操场附近的监控网年久失修,看来冯观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姚楚悦想说什么,脸上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的李正却站出来,点头称是。
殷稚看着他们,缓缓启唇,讥讽地吐出八个字:“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冯观:“你!”
“够了!”花和尚打断学生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当着所有人的面掷地有声,“我不管你们谁有理,打架就是不对,把你们家长都给我叫来!”
冯观几人不服气地闭了嘴,唯独殷稚开腔道:“没有。”
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听得几个老师都当场愣住了,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点歧义,殷稚又补充道:“双亲不在国内。”
杜鸿魏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那就你现在的监护人。”
殷稚:“监护人也没有。”
花和尚目光锐利,瞬间觉得自己看穿了殷稚的小算盘。他认定殷稚是想扯皮蒙混过关:“你哄谁呢?你家长出国连个监护人都不给你安排?”
然而殷稚说的是实话。
除了被要求必须去做的事情,家里人几乎不会干预她的生活,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被放养长大的。
殷稚拗不过这老顽固,多说多错,她决定自己想办法,不过殷稚还是先跟殷哲发了条消息。
Y:老师有找。
过了一会儿,殷先生回:没空。
“……”果然。
殷稚叹了口气,只好又去找季冉。
Y:再帮我个忙。
季冉:什么?
Y:学校请家长,你过来一趟。
季冉:“……”
季冉看到这条消息沉默了一会儿,才犹疑地问:……你要我当你妈?
殷稚很不客气:你要看着像四十出头你就当。
季冉:……
季冉:那不能。老娘今儿怎么也算十八一枝花,还是做你姐姐吧。
季冉:话说你怎么回事,上学第三天就请家长?
Y:打架。
季冉看着屏幕上发来的那两个字,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冉:……我发现姐姐你是真的厉害啊,这么快就跟你们学校的人结梁子了?
Y:别烦。
Y:一句话帮不帮。
季冉:帮!
能做殷稚一回姐姐她简直求之不得!
季冉当即跑去跟系上的辅导员请了假,化妆换衣服耽搁一阵,等她赶来恒阳七中的时候,其他家长早就到了。
冯观刚从医务室回来,他脸上淤肿不少,到处抹着碘伏,右手托个冰敷袋,用来捂额头上的大包。
花和尚几个人第一眼看见季冉都没想到殷稚的姐姐能这么年轻。
“您就是杜老师吧?”季冉踩着高跟鞋上去跟杜鸿魏握手,“我是殷稚的姐姐……殷雅。”她随口编了个名字。
殷稚:“……”
七班的班主任教生物,发现两人的长相毫不相似,便匪夷所思地提问:“你们姐妹怎么看着不太像啊?有身份证吗?”
季冉也是个说谎不打草稿的:“我们是重组家庭,我母亲早些年嫁给了她父亲,所以我们长得不像。”
殷稚:“……”
其余几位老师虽然也心有疑惑,但是殷稚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视线。这么短的时间她也不可能找个社会人士来冒名监护人,关键季冉的衣着谈吐挺像那么回事,所以暂时也只能信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殷稚居然能为常人所不为,走下下策找同龄的发小来冒充自己的姐姐。
这绝对是一条任何学生都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也难怪杜鸿魏他们想不到。
“是这样的,”季冉面带微笑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继续胡编乱造,“我们爸妈都在国外做生意顾不上这边,我呢目前在国内一家私企上班,就替他们过来了。”
却在这时,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师适时插了句嘴:“请问,这位同学的姐姐在哪儿高就啊?”
“Kore驻本市分公司人力资源总监。”季冉不自觉地冲他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来,“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那老师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那就说正事吧。”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的茶杯盖,“杜老师,你继续。”
杜鸿魏点点头,又跟季冉说:“我们今天找你来,主要是为了你妹妹打架的事……”
冯观的家长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女人的情绪十分激动:“杜老师,这怎么能说打架呢!这分明就是单方面的欺凌!”
“我真的没想到,七中堂堂一个重点学校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把孩子交到你们学校来,是出于对恒阳七中的信任!”
“可是现在!你看看!”冯观的母亲把冯观推了出来,扳着儿子的下巴让大家瞧他脸上的伤,“你看看我家孩子!被打成这样!这还怎么见人!”
季冉倒也不急着替殷稚辩驳。
“来,过来殷殷。”她在办公室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把殷稚招到面前,温声细语地哄,“跟姐姐说说,为什么打人?”
居然敢得了便宜还卖乖。
殷稚挺直脊背,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瞪了季冉一眼,冷声答道:“因为他撕了我的设计稿。”
“哦,他撕了你的……”季冉蓦地卡住了,她大脑宕机片刻,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惊道,“设计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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