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当她是什么,猫儿狗儿吗?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月云倾想起她这三年的辛苦付出,只觉得讽刺至极。
刘楚英见她不说话,当她是默认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过来而已。她用指尖夹起一根不值钱的银钗,丢到桌边,哼笑道:“就这个吧,赏你了。”
月云倾的目光冷冷投射过去,声音淡漠,“不必,郡主的东西我无福消受。”
她的态度,明摆着不给几人面子,刘楚英面上涌起几分怒意,“我好心赏你东西,你别不识抬举!”
老夫人见状,赶紧和稀泥道:“你这又是何必呢?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与郡主和睦相处,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是你的福气,你要懂得珍惜。”
月云倾敛起神色,回怼道:“这样的福气,你们自己享受吧。小莲,备笔墨。”
小莲应声:“哎,这便去备。”
正厅有笔墨纸砚,小莲很快便备好,月云倾当着几人的面,洋洋洒洒写下两份和离书。她的眼里清清明明,还带着几分决绝,“和离书我已拟好,谢轩只需在上面签字画押。待和离书送到我手中,我立刻搬出谢家,此后与谢家再无关系!”
几人不约而同地怔住了,她居然真的要和离?见众人不语,月云倾漠然一笑,“若无其他事,我便回去了。”
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阴沉着脸,喊道:“你等等!”
月云倾拿眼尾扫她一眼,“老夫人还有何事?”
老夫人狠拍了下桌子,“气死我了,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居然要和离!难道你想当二嫁女吗?那样会被他人指指点点,日后再嫁,也会被夫家嫌弃的。俗话说,二婚不如头婚,这是多少人总结出来的经验哪。且月家如今已经不比从前了,你还能找到轩儿这样好的夫君吗?我不想看你误入歧途啊。你便听我一句劝,和郡主好好相处,好好伺候轩儿,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月云倾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她的声音冷冰冰,没有丝毫起伏,“这么说,倒是让您老人家费心了。可惜,我这人向来不听劝,我与谢轩和离之事,绝不会生变。”
刘楚英眉头微蹙,带着犹疑问:“你果真要和离?不会想借着此事威胁谢轩,让他与我退婚吧。若是如此,我奉劝你别自作多情,我们两个的婚事,乃是圣上亲定,任谁也无法改变。”
“那就烦请郡主,赶快将和离之事告知谢轩。我会怎么做,你拭目以待。”月云倾说完,转身离开,这屋子里除了她和小莲,没一个正常人。
身后,老夫人猛地咳嗽两声,继续念叨:“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就等着吃亏吧。”
老夫人黑着脸倒在椅背上,谢桃怒气冲冲道:“来人啊,赶紧去请大夫。月氏把母亲气晕了,快去通知大哥回来!”
见谢府一团乱,刘楚英安抚了几句,便抽身离开谢府。她心里想,看月云倾今日的态度,十有**要和离,这岂不是好事,以后谢轩就是她一个人的了。思及此,她的心情越发好了。
谢府正屋里,谢桃气冲冲地对谢轩抱怨:“大哥,都怪月氏,嚷着要与你和离。母亲好心劝她,她还顶嘴,把母亲气得旧疾都犯了。”
老夫人轻咳几声,说:“行了,喘喝是老毛病,已经好多了,不碍事的。”
谢轩撇了谢桃一眼,语气带着些责备,“没大没小的,云倾是你嫂子,你怎么能直呼她月氏?以后要叫嫂嫂,否则外人听了,会说谢家人没有礼数。”
谢桃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谢轩又给母亲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母亲,云倾定是因为我娶楚英,把她降为平妻,想不开,才说的气话。我这便去找她,晓以利害,让她过来给你道歉。”
老夫人拉住谢轩,眸色沉沉道:“轩儿,她是真的要和离,不是与你赌气。小桃,你把她写的和离书拿过来。”
谢桃将和离书递到谢轩面前,“哥,你自己看。”
谢轩凝目片刻,随即把和离书撕得粉碎,面色阴郁道:“她居然……当真要与我和离?谁给她的胆子!”
谢桃努了努嘴,“她和离了能去哪儿?家里人都快死光了,真是不知轻重。”
老夫人眸色暗了暗,问:“轩儿,你心里还有她是不是?”
谢轩想起今日,她领口撩人的春色,沉思一瞬,敛神道:“我心里是有她。这几年,她把谢府打理得不错,家里铺子由亏转盈,府里银钱也充裕了。况且她对您也恭顺,算是个合格的内宅妇人。”
老夫人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她确实适合管家。日后,有她替你掌着内宅和铺子,替你孝顺我,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谢桃听罢,不以为意道:“她都要与大哥和离了,干嘛还留着她。再说了,她能干的,郡主嫂嫂也能干。”
老夫人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郡主平日在宫中当差,哪有空管理内宅。况且她是皇亲,咱们须得哄着,我哪能指望她侍奉我?所以,打理内宅和铺子这些杂事儿,还需要一个人来干才行。”
谢桃微微点了下头,又道:“母亲说的有理,但人家都主动和离了,我们死皮赖脸缠上去,岂不丢了面子。若说管理内宅,找个管家不就行吗?伺候母亲的话,府里还有嬷嬷呢,大不了再买个丫鬟,何必非她不可?”
老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这你就不懂了,月云倾是你嫂嫂,和咱们家一条心,不会吃里爬外。这些事交给她办,咱们省心省力。那管家和丫鬟各怀心思,哪能对咱们完全尽忠?若雇了他们,我们还要跟着操心。且每月还要给他们月钱,这也是一大笔花销。”
谢桃恍然大悟。谢轩一脸赞同道:“母亲放心,我一定会把她留下的。”
老夫人望着谢轩,问:“轩儿啊,母亲问你,你是不是还没与她圆房啊?”
谢轩低头默认。
老夫人语气坚定道:“这三年孝期已过,可不能再由着她了。这次你娶郡主,只是把她降为平妻,也没亏待她什么。况且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就算她心中有气,也不该与你和离。她之所以如此决绝,是因为你们还没圆房,她不是你的女人,没对你死心塌地,所以才生了二心!圆房这事,你抓紧办,最好今日就把生米煮成熟饭,免得夜长梦多。”
谢轩有些犹豫,“母亲,可是,她现在还在气头上,若她不愿意……”
老夫人面露狠色,“她与你成婚三年,本就是你的人,行夫妻之事,理所应当。在郡主嫁来之前,你不仅要与她圆房,还要常去她房中过夜,让她尽早有孕,女人有了孩子,才能牢牢拴住她的心,让她一辈子待在谢府,给咱们家开枝散叶,心甘情愿为我们操劳。”
“我听母亲的,这便过去。”谢轩被母亲说动了,转身大步离开。
老夫人望着儿子的背影,缓缓祈祷,“佛祖保佑,愿我儿日后飞黄腾达,子孙满堂!”
谢轩走到后院,直奔东卧房而去,结果月云倾并不在房中。
他问一旁洒扫的婆子,“夫人呢?”
“少爷,夫人刚出门,上街去了。”
谢轩有些不悦道:“她回来了,立刻通知我。”
待走出后院,他又对身边的小厮吩咐:“告诉门房,从今日起,若无我的命令,不得放夫人出门。”
此刻,月云倾正与郑音在街上。她今日心里闷得慌,约好友出来散散心。
“以前我还以为谢轩算个好人,如今看来,他们谢家从老到小没一个好东西。” 郑音冷嗤道。
郑音原本叫谢音,她的生父是谢家老爷谢丘,母亲是谢丘的原配郑氏。当年谢丘宠妾灭妻,郑氏郁郁离世,老夫人就被扶正。外祖父将她接回郑府,改姓郑,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月云倾叹气,“我真是一天也不想在谢府待了,也不知道能否顺利和离。”
郑音提醒月云倾,“你那婆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辛苦为谢家操持三年,让她的日子变得好过了。估摸着,她会想方设法让你留下,不会轻易让你离开的。”
“阿音,我也忧心此事,这次须得你帮忙。若明日我未将和离的消息传给你,就要劳烦你将这封信送出去,一定要送到。” 月云倾从袖里抽出一封信,塞到郑音手里。
而后,她附在郑音耳畔低声说了几句,郑音瞪大眼睛,瞳孔微微一震,缓了片刻,才压低声音道:“你长姐还活着?那敢情好,你放心,若明日生变,我一定把信送到!”
不远处,是一座不高的楼台,也是离皇宫最近的观象台。此刻,一袭明黄色身影已然立在楼台上。
他微微朝下望了一眼,一名青衣男子便匍匐于地,大喊:“圣上在观象台,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言一出,众人皆朝观象台望去,那里果然戒备森严,台前立着几人,一人身穿龙袍,一人身披黑色大氅,另外几人穿着朝服,四周都是训练有素的宫卫。
街上顿时炸开了锅。
“快瞧,真的是圣上。”
“圣上万岁!”
人群如潮水一般,涌匍在地,青衣男子领头高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百姓见状,也跟着附和。观象台上,众臣叩拜在地。唯有黑衣男子立在皇帝身后,微微颔首,却不跪拜,旁人见状,竟也未上前劝阻。
月云倾跪在其中,半垂着眼皮,小声问:“阿音,圣上身边那个人是谁?他怎么敢不叩拜圣上?”
郑音低着嗓子道:“他是长平王,听说手握重兵,嚣张跋扈。我听舅父说,他是乱臣贼子。”
楼台上,皇上摆手道:“都平身吧,朕听闻,今日天有异象,特来此处观吉凶,不必多礼。”
百姓听罢,纷纷起身,举目四望,“天有异象,必有大事发生!那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随圣上一同观天象。”
“没错,这样才能第一时间知晓啊。”
忽然,月云倾感觉眼前一暗,只见日头一角被阴霾遮掩,阴影一点点扩大,吞噬了大半个日头,整片天空瞬间阴沉,仿佛黄昏乍然降临,人群陷入一阵恐慌。
司天监的监正在观象台上高呼:“此为阴侵阳,臣掩君之象![1]权臣与圣上同道,逼迫其主,而掩其明![2]圣上当诛杀权臣,否则恐亡国啊!”
太师高明衡站出,义正言辞道:“圣上,长平王擅权擅威,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还请陛下顺应天意,诛杀长平王。”
楼台下,青衣男子跪地大喊:“监正说得对,这是天意,请陛下诛杀长平王!”
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利箭,直射进他的心口,青衣男子的身子扭曲几下,口吐鲜血而亡。
街巷两侧突然涌入两队官兵,打头的将军高喝:“此人妖言惑众,污蔑长平王,已被本将军射杀,若有效仿者,杀无赦!”
两队官兵整齐抽刀,声音寒沉有力,“杀无赦!”
没人再敢言语,只有青衣男子的鲜血,一滴滴砸在石板路上,在静寂中格外沉重。
[1]《晋书 ·志》第二章
[2]《乙巳占》卷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