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两个伤心人
中午的太阳好晒，一到公司停车场，周晴赶快摘掉头盔，小跑着搭电梯上了楼。进了程姐办公室，就直奔空调出风口，边吹风叫“太热了太热了”。
“你又骑车来的？”程姐嗔怪，“这么热你不能再骑车了，会晒黑的。”
“我尽量中午不骑。”周晴吹着凉气，一脸享受。
本来今天她休息的，毕竟上个电影刚杀青，今天早上从度假山庄回来的时候，她还准备下午再补个觉呢，谁知又被程姐呼唤回来了。
“这次也是机会难得啊，这部剧的原著在网站上特别火，从年初就开始筹备拍摄，要不是女三因为偷税被上面点名，再加上我跟导演熟，这饼还真轮不到咱们手里呢。”程姐拿着厚厚一本本子递给周晴。
周晴接过一看，只见本子封皮写着《凤鸣千里》四个大字。
“这是部大女主戏，咱们盛世有投资，所以女一已经定了段望月，你要争取的是女三，一个女刺客的角色。”程姐喝了口水继续说：“虽然累，但附和你的要求，片酬高，是目前咱们手里有个几个本子中均价最高的。”
“可以可以，太可了，不过程姐，你说我能选上吗？”周晴担心这么好的剧会竞争激烈。
程姐却笑得轻松：“我和导演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他不是看人情选角的人，他是得知你被温文导演选中演电影，才给你机会去试镜的。”
“哦~又要试镜啊~”
“那当然，不试怎么知道你合不合适呢？其实……”程姐样子有些犹豫，“我还是挺看好这本子的，有爆的潜质，不过女一定的是段望月，我觉得她不一定能撑起来这角色，不知道拍出后效果怎么样。”
“那为什么定她呢？”周晴脱口而问。
“因为盛世投资占大头，所以定的她。”程姐撇了撇嘴，“没办法，上面年初都定下来的。”
周晴点头。
“好好拍，以后你也有演女一的时候呢~”程姐拍拍周晴肩膀，“你好好看下本子，这两天估计会通知你去试镜，这个本子是目前相对最好也最合适你的，好好准备呀~”
“好滴~”
出了程姐办公室，她准备回自己办公室好好把本子看下。兜里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
是孟娜娜发的微信：【现在回想起昨晚还是好甜啊】【梦都是会冒粉红色泡泡的】【张磊竟坐在床前陪了我一整晚】【哈哈哈哈哈，开心死】
周晴挤出了一个笑容，今天早上她已经知道孟娜娜崴脚的事儿，也知道了她哭着叫着非不让张磊走的事儿。不过现在她顾不上去担心孟娜娜，因为她已经“自身难保”了。
想起今天早上醒来时的场景，她自杀的心都有了。
昨晚上，回到房间后，她和盛冠英都想把床让给对方然后自己睡沙发，坚持了一阵子后，周晴脑子抽风，来了句“那都睡床上算了，一人一头”，盛冠英在吃惊三秒后同意。
就这样，两人躺到了一张床上。
躺下后周晴就开始后悔，不敢伸腿不敢翻身，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难受得要死，一直翻腾到大半夜才睡着。
然后重点来了，醒来后，没错，眼睛睁开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的一条腿正搭在盛冠英的腿上，胳膊正抱着人家的脚！
一股极大的冲击力直顶天灵盖，瞬间把她刚睡醒的那种迷糊劲儿强力冲散，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疑问向她投来：怎么办？
不知道盛冠英醒了没有，如果没有倒还好，可如果醒了，那人家势必能感受到自己非凡的睡姿。看他没有动，周晴心底升腾起一丝侥幸，可这丝侥幸的小火苗立马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浇灭，时间已经不早了呀。
为何命苦的总是我？为何受伤的总是我？周晴一边在心里默念“盛冠英不要醒来不要醒来不要醒来”，一边以自认为慢且轻的速度和力度来移动自己的腿和胳膊。
就在她自认为快要成功时，盛冠英清醒又带笑的声音传来：“醒了呀？”
周晴：呵呵……呵呵……呵呵……
……
**
回到办公室看了一下午本子，程姐又把上次给周晴讲课的老师请来辅导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周晴被安排到指定地点试镜。
这次试镜比上次《我不是嫌疑人》试镜时候的要简单很多，周晴见了导演和制片人，他们问了她一些问题后就让她回去了，正当她怀疑这事儿是不是黄了的时候，程姐来电说剧组已经确定让周晴演女三了。
“好像太容易了点吧程姐？”周晴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呢。
“说实话，我也有这感觉。”程姐笑道，“虽说我和导演是熟人，但我自知没那么大面子呀，不过既然选上你了咱就去，话题热度高、片酬也高，属于优质资源呢。”
“好滴好滴~”
“那这两天我让法务把合同过一遍，该签就签吧。”
“好的，程姐，对了姐，你知不知道《凤鸣千里》的制片人叫什么名字啊？就是今天早上试镜时候那个人。”
“他应该叫石文钦，问这个干嘛啊？”
“没事没事，就是问问。”
“嗯，好吧，那你这两天有空了就继续看本子啊，特别是你那个角色的戏。”
周晴答应了。
挂了电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个叫石文钦的人，在自己试镜期间，对自己的态度有点过于热情和恭敬了，又是主动倒水又是主动问情况的，好不正常。
她拿出手机，想给盛冠英打电话，看着号码却半天拨不出去，最终还是选择发信息：【盛总，我想问下，你认不认识石文钦？他是好像是一个制片人】
过了一会儿，盛冠英回复：【认识，前两天在度假山庄刚碰到过他】
果然没猜错！如果不是托盛冠英的福，这种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对自己热情讨好呢？有些说不清的情绪萦绕着周晴心头，不是开心，更不是得意，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手机又响了。
盛冠英：【他跟我说过让你进他们剧组的事儿了，你自己决定，想去了就去】
周晴：【嗯~】
好像是失落，那种莫名的情绪，没错，就是失落，周晴忽然间非常确定。既然那个石文钦已经给盛冠英联系过了，那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呢？是觉得这是太小不过的一件事儿没必要说？又或是，觉得这不关他的事儿？
盛冠英没再回复什么，周晴看着手机，页面上方只有他的名字，没有“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
……
因为盛世天娱的好几个艺人都参演了《凤鸣千里》，公司选定了一个吉日让大家集体签约，一方面给电视剧造势，一方面借此机会给公司做宣传。
签好合同后，周晴跟大家一起拍合照。按咖位排，她站到了最边上。
“三，二，一，甜~”摄影师喊到。
周晴咧嘴笑，觉得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拍好照片后，她赶忙掏出手机看，是宋凌云发来的消息。
一瞬间的失落。点开信息，只见他发的是：【恭喜啊，周小晴同志，听说你刚签了《凤鸣千里》，是个大饼哦~希望能快点开拍，那样你就也能来店市了，我在这儿还要拍一阵子，等你过来请你吃好吃的哦（笑脸表情）】
周晴回了个“好的”，又觉得太过寡淡，对不住人家的热情，所以加了点字：好的，谢谢你呀~没问题，等我过去了一起吃饭（笑脸表情）
看着表情包里那个可爱的笑脸，她也笑笑，要常常笑一笑才对嘛。一抬头，段望月和祝安琪迎面走来。
“是不是在和男朋友发信息呢？笑这么开心。”段望月拉住周晴的胳膊，语气亲昵，好像她们俩是多年的好友一样。
“没有没有，就是回个信息。”周晴赶紧解释。
“还说没有呢，我都听说了。”段望月看着周晴甜笑。
周晴心里一“咯噔”，忙问：“听说什么啊？”
“嘿嘿，听说你谈了个又有实力又宠你的男朋友呗~”
周晴心跳又快起来。
“《我不是嫌疑人》还有《凤鸣千里》不都是他给你争取的嘛？”段望月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蕾丝短裙，化着精致的妆容，一笑还挺好看。
“不是啊~”周晴否认，《我不是嫌疑人》确实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凤鸣千里》可能跟他有关，但不是他争取的，而是别人顺水人情送上来的，争取和别人送的时候顺便接收，在周晴看来是有很大区别的。
“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有啥不好意思承认的呢？靠男人，也得凭本事不是？”祝安琪笑盈盈道，今天这种场合，虽然没有她的事儿，但凑个热闹露个脸是她的一贯操作。
“我真……”
周晴还想解释，祝安琪却理所当然地打断她的话，对着段望月一脸讨好的样子：“要说靠山啊，谁能和咱们望月比呢~”
“啊？什么？”段望月轻轻瞪着眼睛。
从她的表情，周晴知道她心知肚明但故意装着没听懂。
“咦，害羞什么，盛世天娱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望月你命好啊~”祝安琪拉住了段望月的手，“能被盛总看上的人，全公司，哦不，全京市，除了你望月还有谁呢？”
骄阳似火，周晴却觉得像是突然被浸到了冰水里。
“你说你上辈子是不是真的拯救了银河系呀？能让盛总那么完美的人为你疯狂。”祝安琪满脸羡慕。
“什么呀，人家哪有为我疯狂？”段望月娇笑着。
“得了吧，谁不知道啊，从来不正眼看女人的盛总，点名给你盛氏集团的重要代言和广告，你一签到公司就多次钦点你当女一，你看这次的《凤鸣千里》，多大一个饼啊，又给你了，你说说，不是为你疯狂是什么？我都羡慕死啦，什么时候这种好运气能降临到我身上呢？”
段望月看了周晴一眼，见她样子呆呆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只不过是碰巧而已啦~”
“什么事儿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巧呀，男人嘛，不喜欢你干嘛对你那么好呀~没办法，谁让我们望月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温柔可人呢？哪个男人见了你会不喜欢啊！哎，周晴，你和望月不是同学嘛，她是不是你们班班花呀？不对，是不是你们学校校花呀？”
周晴愣愣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周晴啊，我这当姐姐的多一句嘴你可别见怪，你看你，得多跟望月学学呢。”祝安琪说，“你看人家望月，多温柔淑女呀，男的就喜欢这种，我说话直你别在意啊，你想想能有几个男的喜欢自己女朋友骑个摩托车晃来晃去的？那就不是女人干的事嘛~你现在虽然交到了什么有背景的男朋友，可你得守得住才行啊，对不对？”
“盛总那样优秀的男人，都说过喜欢文静的女孩，其他男人也不例外嘛~”祝安琪继续说。
“他说喜欢文静的？”周晴忽然问，语调很平静。
“啊？对啊~我记得盛总在一次采访时候说的，是不是望月？”祝安琪回答。
段望月笑着点了点头：“是的，说过。”
“哎呦我滴天哪，望月你一笑可真好看啊，你和盛总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嘛，你说你以后当老板娘了，那我不是不能和你一起演戏了嘛……”
周晴听不下去了，她有点急又有点气，肚里藏不住事儿的毛病又犯了，打断祝安琪，直接问段望月：“你们在一起了嘛？”
“什么？”段望月被周晴突如其来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你和，和盛总。”周晴觉得自己的心里好闷，像是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又没有窗户的房间。
段望月脸上泛起两片红晕，有点尴尬地说：“没呢，你别听安琪瞎说啦~”
周晴觉得房间的门开了一个小缝，有新鲜空气透进来。
“那盛总不跟你在一起还不是为了保护你？我可是知道的，盛家门槛高，要找什么门当户对的，那盛总没办法，不得谈几个不咋样的女孩，然后再跟你谈？这样有了她们地衬托，你进盛家不就容易多了嘛，你看看跟盛总传绯闻的女孩，一个个都是什么货色啊，唉，盛总为了你可是用心良苦啊！”祝安琪说。
房间门“砰”得一声又关上了，瞬间又黑又闷。看着段望月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周晴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开了，她真的不想再听了……
……
**
毒辣的烈日当空，路上人和车都很少。
引擎的轰鸣声像是一阵卷起沙石的狂风，又像一只咆哮着的野兽，从远处呼啸而来。
黑色的车身，玫红色的轮毂，低调而绚丽。微卷的长发，在热浪中翻飞，急速地闪过，留下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背影……
一路向北，周晴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看周围的房子越来越低，农田越来越多，她把车停在了一片阴凉处，打开手机地图定了个位置，发现已经出城区好远了。
知了在树上叫得欢畅，没带水，周围也没有卖水的地方，真渴。她看到路边有块大石头，直接坐了下来。周围的庄稼好像刚收完，地里都是麦茬，显得光秃秃的。
唉~~~周晴长长舒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更觉得自己没资格介意，本来就说是假的，可为什么会不受控制地这么难受呢？
原来，他给了段望月好多顶级资源，原来，他喜欢文静的，原来，假装和自己在一起，最大的原因可能是自己不怎么样，可以以不怎么样的自己去衬托段望月。
为什么这么傻呢？为什么没有早发现呢？为什么不调查一下呢？
一阵莫名的酸楚，一股强烈的气愤，一种直达心底的难过。
还想着多逗他笑呢，还以为能做很好的朋友呢，还想当然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呢。呵呵，像个小丑一样。
周晴觉得浑身无力，从早上喝了杯豆浆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
该回去了，回去吧，你在介意什么呢？你们本来就是雇佣关系啊，每月5万，半年30万，还能收些礼物，怎么算都不亏嘛~如果真的介意，等时间一到不再续约不就得了？周晴安慰自己。
她讨厌沉溺低落情绪中的自己，起身，查好路线，发动车子，她准备大吃一顿去……
……
“快，坐下陪我喝！干杯~”孟娜娜脸蛋红扑扑的，声音已经有点变了，一听就知道喝得不少。
回程路上，周晴接到她的电话。电话里孟娜娜哭唧唧地像个小孩，说正在喝酒，让周晴也来。没有犹豫，周晴答应了。
“我告诉你，我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好，我特么跟个舔狗一样，哈哈~”孟娜娜又哭又笑的。
包厢里就她们两人，周晴拿起不知道什么酒的酒瓶，仰头就灌。
清甜中又有些辣和酸，不知是哪种果酒，味道还不错，周晴直接把剩下的小半瓶都干完了。
“喂，你干嘛，那是我的。”孟娜娜大叫。
周晴也不说话，又拧开了两瓶，一瓶递给孟娜娜，一瓶留给自己。
“哈哈，痛快！”孟娜娜拿起酒瓶，“咣当”一声碰了一下周晴的杯子：“干！”
……
“你，给张磊打电话，快点~”孟娜娜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双手支在桌上，身子摇摇晃晃的。
“要打你打，干嘛让我打？”周晴脸特别红，她原来不是没喝过酒，但觉得这次确实头晕，看来这酒劲儿挺大。
“那我不是不好意思嘛，我不是不敢嘛~”
“那就别打~”
“必须打，我要见他，我好想他呀，我好想他。”
“不要这样娜娜，你想让她看到你这副摸样？”
“不想，但我好想他啊，不能见他我太难受了周晴，我难受啊~”
周晴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孟娜娜夺过周晴的手机：“解锁！”
周晴摁了指纹：“张磊号码多少？”
孟娜娜熟练地背出了一串数字。
周晴按照她说的输入，竟发现这个手机上存的有张磊的号码，看来原身认识张磊。不对，第一次见张磊是在有人抢小金人那次，他看着不像认识自己的样子。可能是在同一家公司，有过接触吧。
“快~点~怎么这么墨迹呢，我哥跟你在一起不会着急啊！”
周晴手顿了一下，想起盛冠英的脸，那种莫名的心酸又若隐若现。
“喂，是张磊嘛？”
“对，请问您是？”
“我是周晴。”
“哦，您好周小姐。”
“那什么，你这会儿忙不？”
“还好，您说。”
“是这样的，娜娜她喝醉了，我也有点，这会儿她状态不太好，你能不能来帮忙把她送回去呢？”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好像在小声说着什么，周晴听不清，又问了一遍。
“好的，你把地址跟我说下，我马上过去。”
周晴告诉了他地址，挂了电话。
孟娜娜已经窝在沙发里闭上了眼睛，嘴里却一直在叹气。周晴也忍不住叹气，桌上还有剩下的酒，她拿起一瓶又往嘴里灌。
为什么要这样呢？周晴自问，下一秒脑海里却出现那天在度假山庄自己在吊床上睡着、醒来后看到盛冠英给自己扇扇子的场面，难道是……？不会吧！
娜娜跌进泳池，他握自己手的场面也出现，周晴握紧了左手，五个手指互相摩挲着……不可以啊！
唉，闹挺！仰头再次把瓶里剩下的酒喝干，第一次想这样，醉得不要再醒来。
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又怎样？可以互相磨合嘛~
他的性格你还不太了解——没关系，我愿意去了解~
你们能有未来嘛？——不管有没有，我只想把握现在~
两个小人在周晴心里打架。
可是，他对你也是同样的想法吗？—— ……
好了，比赛结果揭晓：一个小人使出杀手锏，彻底打败了另一个小人。
呵呵，嗯，这样也好。周晴继续灌酒，今天，她就是要喝醉！
……
恍惚中，包厢门开了，是张磊来了吗？周晴的眼皮好重，闭上后就不想睁开。
“周晴，周晴~”
为什么张磊的声音的声音这么像他的声音？呵呵，一定是自己一直想着他，所以听错了。周晴把瓶子里的酒喝光，靠在沙发背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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