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拂过花枝,摇落几滴冰凉的露珠,打在人身上,激灵一个寒战。
弯月西行,照得地上一缸水莲格外娇柔,水波闪烁不定,直晃到心里来。
他俯身在她额发上落下一个浅浅的亲吻,珍而重之地抱着她起身,一步一步走在月色里。
她似乎觉察到凉意,缩了缩身子,更紧地抱着他,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像熟睡中的燕儿呢喃,令人安心。
从她身上传来的温度,如冬日的阳光洒满周身。他说不上来喜欢她什么,可是只要她出现,他就像是漫长的黑夜里踽踽独行多年的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水中意睡得很熟,他不小心碰到了帐铃,她都毫无知觉。邵凌波忍不住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这才放下帐幔,起身准备离开。
一回身才发现采兰跟在身后,他摆摆手低声道:“不用服侍,你自去歇息吧。”
采兰咬了咬唇,似乎鼓足很大的勇气说道:“奴婢不是来服侍王妃的,这……奴婢是想让王爷留下……”
这句话说完,她的脸都要红破了,低下头去手足无措,只管搅着手指。
邵凌波回身看了看水中意,低声道:“出来说吧。”
采兰跟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叠东西,神色自如了些。
邵凌波接过来翻看,有细细密密的笔记注释,药方效果,亦有些香料配方和成品,想来这几个月,她就是在不声不响地做着这些事。
一想到夜阑人静,他在前院笙歌买醉,她一个人临窗独坐,去为他一点一点努力,心里顿时痛得说不出话。
采兰轻轻说道:“这些都是王妃平日熬夜做出来的,奴婢虽然不识字,却知道都是因王爷而起。主子们的事儿,我们做下人的不能多嘴。只是……王爷知道,奴婢与王妃认识的时间不久,却能看出来她心底是极好的,对王爷也很用心,所以想贸然求求王爷能不能留下来,奴婢不愿意看到别人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什么眼神?”
邵凌波才问完,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愚蠢,自然是可怜的,同情的,嘲弄的,或许还有看不上的。
“我不是告状,要王爷收拾谁的,碍于王爷的客气尊重,还有太妃对王妃的喜爱,下人们也并不敢兴风作浪,只是奴婢的私心,想要王妃过得更好。”
采兰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这些都是奴婢的私心所想,王妃,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
邵凌波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内疚,他那时还正义凛然指责梅问岭只管自己心意,不考虑水中意的感受,难道他就考虑了么?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原样放回去吧。你也早些歇息。”
采兰抬起头来,试探着问:“王爷……”
邵凌波笑了笑,转身进了里屋。
采兰小小地欢呼了一声,雀跃着将东西放回去,不愿耽误时间,迅速离开。
水中意面朝着他睡,身上碧青色薄被已经滑落身下,妃色紧身衣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如同碧波荡漾之上的一朵菡萏。
脸颊桃红,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乌黑的青丝铺满枕头,露出雪白的肩颈,泛着粉光,半是纯真半是娇媚,
邵凌波移开眼去,看到两人交叠的裙袍,那样亲密,唇角勾起一个微笑,将薄衾给她盖好,在她身侧躺下。
她却不耐烦地一蹬腿,再盖,再蹬,邵凌波几乎疑心她是醒着的,故意跟他作对,又好气又好笑,水中意却咕哝一声,滚到他的怀里来了。
他呼吸都屏住,一动不动看着怀里作乱而不自知的人,温暖娇柔的身躯散发着要命的诱惑。
他一向觉得男女大欲对于他而言极好压制,疾病带来的苦痛,烦乱的国事,很容易就将注意力转移开去。再妖娆的女子面前,他也可以拂袖而去,不沾片叶。
偏偏是她。
他一点儿抵抗的能力都没有,甚至在心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也不想反抗。
心里的燥热一股一股涌上来,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水中意却忽然翻了个身嘟哝道:“采葵,怎么不熄灯?晃得我眼疼。”
连着喊了两声,不听有人答应,她揉着眼睛起来想要去熄灯,忽然发现床上还有一个人,吓得猛然跳起来缩在床角。
发现是邵凌波这才讪讪一笑:“我……我一个人睡习惯了,王爷别介意。”
邵凌波想起方才采兰的话,又是一阵心疼,冲她招招手:“过来。”
水中意如同受惊的兔子嗖一下钻进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眼睛闭得紧紧的:“我太困了,睡觉睡觉。”
半晌不听人动,她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却发现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懊恼极了,又赶紧闭上。
邵凌波笑出了声。
水中意又羞又恼,扭过身子去不看他。
他却贴上来,伸过去环抱着她的腰身,轻轻唤道:“如意。”
“嗯?”
“谢谢你。”
水中意稍稍转过身来,眼睛却不敢看他,只是佯装平静说道:“谢我什么?我倒是要谢谢……”
一语未了,突然被他亲上了耳垂,他轻声道:“你后不后悔?到那一天,你恨不恨我?”
水中意心里一热,回身攀住他的脖颈,坚定地摇摇头:“决不。”
她的声音忽然又小下来,极快地凑在他耳边问了一句什么,害羞地别过脸去。
邵凌波没有听清楚,俯身定定地看着她,温言道:“慢慢说。”
“对王爷好,我是心甘情愿的,可是……”
邵凌波能够感觉到,因为紧张,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揪住了他的衣衫,终于鼓足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想听你一句真心话,你也心甘情愿地对我好,喜欢我么?”
她说完又赶紧转过身去。
邵凌波手上用了力,将她揉进怀里,良久才抵着她的额,一字一句道:“心甘情愿,喜欢你。”
水中意羞颜如花,眼波流转,脸上漫上一抹得意,被他捕捉到了,他笑道:“毕竟我的王妃,生得好,性格好心底好,温柔善良,独立自强……”
这是她此前用来自夸的话,没想到他都记着,她笑得满床打滚:“你别说了,我都是信口胡编乱造的词儿,亏你都记得。”
邵凌波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说道:“都是事实。”
水中意害羞地移开视线,喃喃道:“哪有那么好……”
他的唇落下来,温柔又缠绵,良久舍不得离开,末了将她肩头滑落的衣服拢好,轻声笑道:“睡吧,再不睡就天亮了。”
水中意窝在他的怀里,轻声道:“王爷,你知道吗……”
“你我是夫妻,何必这样客气?以后私下直呼名字就好。”
“好,邵凌波。”她从善如流。
邵凌波揉揉她的头发,带笑听她往下说。
“我知道你有两个心病,其一便是家族病,我是不懂医术的人,只跟着燕家爹爹记了一些草药的功效。这些年,印象更深的是那些来寻医问药的人,男女老少带着不同的痛苦与希冀来求助。我时常看得绝望,问爹爹有没有什么药可以使天下无病无痛?爹爹总是叹息,然后跟我说,甘苦与共才是人间常态。”
她低低地说着,与他十指交叠,灯烛透过她的长睫投下一排阴影,她抬起眼来,神情专注认真:“我的意思是,就算侥幸无病无痛,人生还会有别的意外与悲剧。活一日,就顺从内心一日。不必给自己套上许多的枷锁,爱恨自如,至于将来,七分人力三分在天,不能为了恐惧花落就干脆连根拔掉。”
“还有,我知道你非常介意,我与梅问岭的过去。”
邵凌波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及这个话题,倒是一怔:“没有。”
“我与他以前,的确是很好。”水中意自顾自地说下去,“起初订婚是他祖父母的意思,爹娘见两位老人豁达明理,梅问岭也好学上进,就答应了。这些年的相处,他对我也非常好,无微不至。故而纵然出这么大的事,我内心对他却恨不起来。我不能昧着良心说,我已经彻底把过去放下了,我只能说,我跟他回不去了。”
水中意说到这儿,眼泪一滴一滴淌下来:“命运的手把我推向渡口,推到你身边来,我就没想过要回头。剩下的路,我想和你一起走,你不要总躲着我了,好不好?”
筑了千里固若金汤的大堤,她的一滴眼泪落下,就轰然倒塌。
泪珠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他的心也随之晃晃悠悠,神不附体,忍不住低头含住嫣红的双唇,重重地亲了下去,还不忘一手扯下纱帐。
红烛摇曳,光芒从薄如蝉翼的纱帐细密缝隙里透过来,带着暧昧的暖色,照着他清俊磊落的眉目。唇齿厮磨温柔缱绻,她忽然有些头晕目眩。
邵凌波抚摸着她的长发,手指缓缓往下移动,一路到了腰肢。衣衫尽褪,年轻曼妙的身子美得让人沉醉,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他的亲吻密集热烈,从一开始的温柔到迫不及待,下颌初生的胡茬儿擦过肌肤,酥酥麻麻又疼又痒。她忍不住一缩再缩,身子化成了一滩温暖的水。
邵凌波怜惜地吻着她的脸颊:“怕不怕?”
这时忽听采葵在外面唤道:“王爷,鸣钟来了,说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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