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萧瑟,一队车马行色匆匆地走在路上,傅容对这种护送的活已经驾轻驾轻就熟了,他亲自带人往前探了一段路。
“周姐姐,过了前面的这条大河,就到常州地界了。”
周若楠掀开马车帘子,温柔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怎么跑的一头汗,这些事让别人去做好了。”
傅容胡乱抹了一把脸:“没事。”
“这一路上多亏了七郎,我其实自己回来也没事,倒是让你都快过年了还要在外跑。”
傅容:“这是我二哥吩咐的,我会把周姐姐平安送到常州的。”
周若楠欣慰点头,“七郎长大了。”
待放下帘子,周若楠脸上的笑化为冰霜,想到自己期待地上了马车,最后出现的人竟然是七郎。
那一刻她的愤怒超过了失望,二哥竟然如此待她!他怎么能这样!
是孟氏不让,还是他不愿意,这一路她都在套傅容的话,想要探听下二哥和孟氏的关系,可傅容不只是装傻还是真蠢,跟个木头似的,一问就是摇头。
有些时候她都怀疑,七郎是不是知道了她的心思,这才故意不透露二哥的事。
可他要是知道了,不是更应该站在自己这边吗?她难道不比那个孟氏强,她可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是最照顾他的周姐姐。
难道真如父亲所说,傅家人眼里从来没有自己吗?
她握紧拳头,尖尖的指甲都快戳进肉里,幽菊心疼地掰开她的手:“小姐别生气,可不能伤了自己。”手心里留下深深的红印,看的她心疼。
“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一定有更配得上小姐的好郎君。”
周若楠看着为她担心的幽菊,嘴角扯出一丝笑:“可那些人不是傅二哥。”
“郎君,前面有人来了。”听动静来的人不少,马蹄声密集如奔雷
傅容让他们警戒,他带着几个人迎了上去。
土匪不可能有这么多马匹,应该是附近军府的人,只是不知道来的是哪方人嘛?
“好像是周将军。”有眼尖的军士道
不用手下人提醒,傅容已经看到领头的人了,他高兴拍马迎了上去:“周叔。”
周义下了马,重重的拍了几下傅容的肩膀:“七郎长大了,长成大男儿了,越来越像你祖父和父亲了。
傅容脸上有些微红,也不知道是害羞了还是被打的。
“家里可好?”周义寒暄道。
“家里都好,祖母老是惦念着你,说你好久都没有去看过她了。”
周义苦笑:“忙的脱不开身,等明年空闲的时候我就回去看看她老人家。”他又看向傅容,“你看你小子弓马娴熟,也该去战场挣些军功,多向你二哥学学,傅家也不能只靠你二哥。”
傅容嘿嘿傻笑,摸了摸脑袋:“周叔,我也想啊,二哥觉得我小,周叔,要不我跟着您?”
周义一掌拍向他的后背:“你小子埋汰周叔呢,我这常州军哪里能和傅家军比。”
他这是谦虚了,本就是傅家军出身,在常州练兵也多是用傅家以前那一套,只是如今傅家军在傅凌手上,变的更凶猛了。
傅容一躬身躲开他的铁掌,跳了老远:“周叔也太谦逊了,我二哥都说您老厉害,常州军不可小觑。”
周义有一瞬诧异:“三郎真这么说?”
“我还能骗您不成,二哥还说……”
“郎君,有急报。”忽然身后传来传信兵的急报声。
傅容接过,脸色大变,是傅凌来信,说北胡异动。
“周叔,我二哥叫我回去,周姐姐我就交回给您了。”
周义见他变了脸色,心中有数:“战事要紧,你这就回吧。”
傅容翻身上马,领着人一溜烟地往太原赶。
周义背着手看向傅容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动,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若楠来到他身边,乖巧地行了礼。
“死心了?”周义转过头冷着脸问道。
看她低着头没有回话,他继续道:“我早说过了,傅凌看不上你,你就送上门自取其辱,他要是有心这么多年早就娶你了。”
周若楠煞白着脸,梗着脖子,泪水夺眶而出:“父亲不必说这些难听的话。”
看女儿哭了,周义叹了口气,这毕竟是他唯一的骨血。
“这傅凌算什么,爹让你嫁天下最好的男儿,让天下女人都要跪拜在你脚下。”他软了心肠,怜惜地摸着她的头。
知女莫若父,他的女儿也许对傅凌是有些情的,但更不忿的应该输在孟氏女手上,若是有机会能把傅凌和孟氏踩在脚下,她一定会去做。
“太孙要选妃了,为父准备送你去参选”如今东宫已稳,太孙又素有贤名,太孙妃便是未来的国母。
周若楠是他的女儿,自然也有和他一样的不甘与野心。
周若楠眼神闪烁,眼底渐渐燃气炙热的火苗,那是一种势在必得。
“爹已经都给你打点好了,年后你就去洛京。”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给女儿说亲,等的不就是这机会吗?傅家又算的了什么呢?周义从来没想过把女儿嫁去傅家。
有女在室,待价而沽,如今是时候了,他运作了这么些年,就是为了把女儿送上那个位置,以前他家担心孟氏女会成为女儿的劲敌,如今……
真是天助他周义,也该他周家一飞冲天了。
哦,不,是傅家,傅家又一次成全了他周义。
……
傅容日夜兼程赶回太原,在家过了个年三十,次日便带着傅家族人给前线男儿的衣服吃食以及药材启程了。
又过了三日,屠娇娇带着佩玉也启程去平城。
“小心照顾玉儿,要是有个好歹,你也别回来了。”大夫人肃着脸吓唬屠娇娇。
“娘,你快回去吧。”佩玉阻止她娘说出更多难听的话,明明是她自己要去的,怎么能把事情都推到嫂嫂身上。
大夫人倒转枪头,指责佩玉:“你也是,我已经够操心的了,你也不省心,去了平城可要好好照顾你姐姐。”她进一步压低声音:“要是……要是实在不好,你就把你大姐和双儿带回来,我看你祖母应该不会怪罪的。”
孟氏毕竟是外人,她不放心,还是交代女儿好了。
“走了。”时辰不早了,屠娇娇先进了马车,佩玉紧跟着也上去了。
大夫人捏着帕子跟了几步,傅家家将们簇拥着马车很快出了大门。
“路上当心啊。”
人刚走,大夫人已经开始担心了,她扶了曾嬷嬷,“我们去佛堂,让菩萨保佑他们都平平安安的。”
自从出了太原,佩玉就在窗口扒了条缝往外看,这都看了两个时辰了,“后日才能到呢?你就准备这么看一路?”
佩玉好奇看着窗外,眼睛都发亮,过了一会,她放下帘子,有些踌躇不安地问道:“嫂嫂,是不是冷到你了。”
虽然她扒的缝不大,可还是会有冷风灌进来。
“我不冷,你想看就看吧,只是这个时候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们这里三月出门赏春都去哪里?”屠娇娇好奇问道
佩玉:“可多了,以前父亲常带我们去玉泉山、柳泉,还有桃花沟,那里有一大片桃花林,可好看了,但我很多年没去过了。“说到最后,她神情一暗。
自从父亲死后,她就没怎么出门过了,也不知道如今大家还是不是去那些地方游玩。
母亲没了父亲,心如死灰,再也不愿意出门,二哥忙着军务,三哥忙着习武,她怕家人担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长大了。
她变成了困在家中的笼中鸟,但,是她愿意的。
八年前她才几岁,屠娇娇有些心疼她。
想想自己,七八岁的时候真是爱撒泼打滚的年纪,屠家庄根本就关不住她,她跟着大孩子天天在外面野,都要阿娘拎着藤条来找才肯回家的。
孩子爱玩是天性,可佩玉却被迫一夜间长大了,她懂事的让人心疼。
“以后你想去哪都可以的,你长大了。”
佩玉忽然红了眼,鼻子发酸,她低下头,眼泪掉到了腿上。
这几日天气好,她们路上没有耽搁,在第三日的晌午她们到了平城。
赵家大门口挂着喜庆的灯笼,檐下搭了红绸喜棚,一看就是要办喜事了。
“赵家也太过分了,不过是纳妾弄的这么张扬,姐姐颜面何在?”佩玉皱着张脸,很为姐姐抱不平。
屠娇娇拉了她手,示意她先别发作,一切等见了佩兰再说。
“小妹,弟妹。”是佩兰带着人迎来了。
“弟妹,这是我婆母。”佩兰指着身边以为一位端容妇女介绍道。
“少夫人。”
“赵夫人。”
“伯母。”佩玉虽然不满赵家行事,可礼数依旧不落。
赵家主母表情不太自然,有些讪讪不安。
“快,快请进。”赵家主母恭敬地迎了屠娇娇进去。
屠娇娇等人进了佩兰的院子,赵夫人陪着她们寒暄了几句,就先告辞了。
“大姐,我看你婆母有些急色?府中虽然布置的隆重众人脸上却没有喜意,是出什么事了?”
佩玉惊讶,她只顾着生气了,倒是没发现这些。
佩兰苦笑了一下:“弟妹眼利,其实你们不来我也要传信回去了,赵家出事了。”
“果然这纳妾之事有蹊跷吗?”
佩兰抬头诧异看着她,“你们知道了?”
“是祖母猜的。”
佩玉一头雾水听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也就这时,门外奶嬷嬷说大小姐回来了
佩兰中断了话,让女儿进来和舅母还有姨母请安行礼,屠娇娇让人抬了两个箱笼进来,说是给双儿的礼物。
“这也太破费了。”
屠娇娇笑道:“不值什么钱,都是些小玩意。”
玩闹了一会儿,佩兰让人把女儿待下去,又让佩玉也跟着下去。
佩玉有些不乐意,她也想听,可拗不过大姐,只能和双儿去了旁边的耳房玩。
“大姐,到底出了何事?”屠娇娇问道
佩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已经不能瞒了,“赵家钱库有一批银钱不见了,这笔钱是用来筹措粮草的。”
粮草就要装船了,可没有了这笔银钱,拿什么结算,赵家家主这些日子急的头发都白了,赵家不是酬不出这笔钱,可需要时间。
但前方急等粮草,军情如火,那里能等的起的。
“姐姐怀疑这事是冲着傅家来的。?”
佩兰握住她的手,肯定道:“这不是怀疑,是一定,那笔钱是以你姐夫的名义取走的。”
“我怀疑,整件事,包括纳妾都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傅家的阴谋,背后之人的目的恐怕就断了赵家的粮草供应。”
没有赵家的钱银,傅家军就算赢了也会元气大伤。
佩兰脸上满是懊恼,“我应该早点发现的,你姐夫这个人虽然没大用,但我也算是对他了解,他不可能作出这种事情来。”要说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她公公倒是更有可能,可看公公急的冒火的样子,不像是要背弃傅家
“姐夫人呢?”屠娇娇问道
“他已经失踪两个月了。”
失踪了怎么还会要纳妾,“你见过那妾室没有。”
佩兰摇头,她也知道是她大意了,当初赵育成写信回来说是要纳妾,那时正是云中起了战事,她以为这是赵家拿捏她的手段,也就默认了。
没想到……
“所以府中披红挂绿是为了让他们现身。”
佩兰点头,他们不是要赵育成纳妾吗?她成全他们,只是纳妾当日,他们总该放赵育成回来成礼吧。
屠娇娇却觉得这个办法怕是行不通,既然幕后的人知道事情败漏,又怎么会把赵育成放回来。
挟持住赵育成才可以让赵家投鼠忌器。
那怎么办?佩兰脸色惨白,“粮草不能再耽搁了。”赵家要想最快凑足银钱,除非变卖产业,以他公公的性子怕是不能。
可一下子要从哪里弄来这么一笔巨款,傅家凑也要时间。
“需要多少银子。”
“十万两,三日后就要。”前方大军粮草预估还能支撑十日,十日后就要缺粮了,催粮官已经来过好几趟了。
北胡已经陈兵边境,双方已经打了几个来回了,战事胶着,总不能让将士们空着肚子打战吧。
屠娇娇脑海中忽然闪过傅凌的脸,现在他是不是也很急,脸是不是更阴沉了。
“大姐姐,这事交给我,你先稳住赵家人,别让被人发现异样。”
万一幕后之人急了,对粮草下手,那就更糟了。
这佩兰自然明白,她也是傅家女儿,只是……“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你如何解决?”
虽然知道她的陪嫁丰厚,可这是要十万两现银,她凑的出来吗?
嗨,她还真有!可更多的却不能说。
“姐夫的事情你还是要查清楚,幕后之人要尽快找到,我现在就去凑银子,粮草的事情就交给我。”
说着屠娇娇已经起身,时间紧急,她立马就要走了。
“那你小心,这里的事情有我。”佩兰送她到门口,她已经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屠娇娇真的能凑到银子。
“叫天青骑最快的马去临城,让祝叔先准备二十万两银钱我要用。”
刚刚小姐在内室的谈话她也听到了几句,七七提起裙摆跑着去找天青,这边莲湖正要叫人去准备马车,被屠娇娇阻止了。
“不用了,备马!”马车太慢了。
因为莲鱼和莲湖都不会骑马,只能留在赵家做掩护,屠娇娇和七七飞身上马,很快一行人就消失在了长街。
小姐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莲鱼带着淡淡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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