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誉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里的比赛，“原因呢？”
“廖总，你还记得你的前男友……呃不是我是说朋友……也不对。”越文敬卡住了，似有话很难说出口，“前合伙人吗？”
廖誉的眉头几乎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越文敬这么会察言观色的人，如果是平时，他已经知道自己应该闭嘴了。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我是指，傅则与。你知不知道他喜欢看棒球比赛？”
廖誉有些漠然地答道：“他以前经常去现场看MLB的比赛。”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该不是……”
廖誉的头脑转得太快，越文敬只提了一点，他已经猜到了全部。
果然，越文敬说道：“左严的战队Dynamic的母公司在传统体育界很有影响力，其中就包括他们在MLB拥有一支球队。”
越文敬说了一支队伍的名称，“傅则与前段时间在加州，去了人家主场，和这支球队的少东家——也就是Dynamic的创始人——一起看了场比赛，就把人家手里的电竞席位买走了。”
“现在还没官宣，不过也快了，联盟那边已经批了这笔交易。而且，我不知道傅则与是不是就为了针对你，他要释放几乎所有教练和队员的合同，只除了一个人——左严。他说这是非卖品。”
“我们想签左严的意愿，我只跟Dynamic的经理聊过，并没有走漏消息。但毕竟电竞圈里都在炒你跟左严的事情，所以……”
廖誉有一会都没有说话。
“Dynamic为什么突然要卖席位？”他问。
“也不算突然吧。”越文敬说，“他们队伍这几年，说白了，就是花最多的钱，挨最狠的打。每年转会费都是大手笔，多贵的选手都敢买。但建队从来不是做简单加减法，把一群身价高的人凑在一起就能出成绩。”
“他们就一直没找对路。虽然左严来了之后直接把队伍成绩从下游拉到了中上游，不过老板并不买账——毕竟每年九位数的亏损摆在那里，只会觉得自己的钱打水漂。”
“他们老板本来也不想明年再花钱了，还准备把所有薪资高的教练和选手全卖了，直接开摆。我原本还觉得居然有这种好事？都跟他们经理谈好了左严的交易，价钱还算合适。”
“结果没几天，就在签交易合同前夕，出了这事。”
廖誉高挺的眉骨与鼻梁立体得恰到好处，如同美术馆放置在光池里的大理石雕像，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他短促笑了一下，“傅则与如果是想恶心我，确实不会让我如愿了。”
“可惜，二十万彩礼白下了。”
台上的比赛打完了，廖誉站起身，向后台走去。
“廖誉廖誉廖誉！”他刚到舞台后面，就被下场的小雨跳过来熊抱住。
小雨有一双大大的猫眼，娃娃脸，穿鞋170的高度。他雀跃地看着廖誉，“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么高！”
“你少熬夜肯定可以。”廖誉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去拿包，带你去吃饭。”
“好哇，我要吃那个啥！”小雨张口就说了一家人均消费过3000元的店名，“你以前带我去过一次，后来我一直——巨！想！吃！”
廖誉原本情绪不高，也被他说得一笑，“时间这么晚，你今天肯定吃不上了。”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拿东西马上回来！”
小雨刚跑远，廖誉就听身后传来一句，“好久不见啊，廖总。”
左严正抱臂看着他，似乎站了有一会了，刚才他们说话不知听了多少。
越文敬觉得廖誉现在不一定想跟左严说话，主动接过了话茬，“确实啊，我们刚刚还提到你。”
“提到我什么？”左严说。
“提到你……”越文敬看了看廖誉的脸色，“新换了个好老板。”
左严只是礼节性笑了笑。
队伍方不太好越过俱乐部直接和选手谈这些，况且如今的合同各种限制，早没那么容易背地里搞小动作挖墙脚了，也谈不出来什么。双方都心照不宣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你回来得还挺早。”廖誉说。
“嗨呀，这不是能力有限嘛。”左严的语气是他一贯的懒散，“我们连总决赛都没进，一早我就买了回国机票。”
“很有意思的是，我下飞机发了一条微博，下边的评论一水的说我回家找老婆了。”
左严歪着头看他，“我想了想确实。我这么着急回来，可能是想你了。”
廖誉嗤笑了一声。这人好像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皮一下的机会，但他说的话肯定是不能当真的。
廖誉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谢谢，我也挺想你的。”
小雨背着双肩包跑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的脚步慢下来，内心警铃大作：“我爹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吗？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看这样子也是个职业选手，不会要截胡吧？”
他走近了才看清，“Ryan？”
小雨并没见过左严本人，但上岸联赛是他一直的梦想。联赛选手他基本能认全，何况左严这种名气本就不小的。曾经他还对左严带有一点崇拜，但是现在……
小雨一脸防备：“你来干什么？”
没等左严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廖誉是来找我的。”
左严只用眼角瞥了瞥他，“官方送了我门票，今天刚好没事，来学习下。”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来当翻译的。”廖誉不冷不热地说道。
“廖总怎么还记得这档子事啊。”
左严咧嘴笑了起来，“我跟你说实话，我那几国语言的水平啊，当翻译肯定是不够了。但类似上次跟你说的那种话，你要想听，我能跟你说一晚上。”
小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俩人说话跟对暗号似的，他当然没听懂。
但是左严前边的一句话，听在小雨耳朵里，总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毕竟他俩打的比赛都差着一个等级。
“你说来学习？学习什么？”小雨谨慎地问道。
“很多啊。”左严的身高高出小雨太多，几乎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比如说，你一看性格就非常好，很懂与人相处。”
“嗯？”这人怎么突然夸起他来了。
“就拿你今天那操作来说吧，我如果在比赛里打成那样，我队友肯定都自闭了。但是你看着还挺开心，说明你跟队友相处得真的很好。”
左严的腔调中带刺。他脑海里还是刚刚廖誉揉了小雨的头发，说实话，挺扎眼的。
“你！”小雨一蹦三尺高，差一点就爆了粗口。
他深吸一口气，生生憋了回去。左严今天是无缘领略他的脏话了，因为廖誉在这。
小雨一直都是个好孩子，至少当着廖誉面的时候是。他时常会怀疑在廖誉的心里，他还是那个14岁的小孩。他也乐意这样，在廖誉面前总保持一副清纯形象。
他恶狠狠地瞪了左严一眼，转身去拉廖誉的胳膊，“廖誉我们走，吃饭去了！”
“一起吃呗。”左严说，“正好我们也要去。我记得我还欠了廖总一顿……热狗。”
他望着廖誉，依旧是那副松散表情，“我请客。”
“你请？小雨刚说要吃什么？”廖誉重复了一遍餐厅的名字，“这都快十点了，他们厨师肯定下班了。我现在打电话包个场，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廖总你这也太奢侈了。”左严说。
“那家店我记得以前位子很难定，黄牛卖号都卖到三千一个。我们这种经常修仙训练打比赛的人，后半夜通常都是一顿海底捞就糊弄了。廖总，你该不会一直被这小孩这么坑吧？”
小雨叫道：“什么小孩，我就比你小两岁！廖誉是我亲爹，你别挑拨离间。”
“还亲爹。”左严不屑笑道，“你亲爹肯定不少。”
“好了，走了。”廖誉说。
不知为什么，左严似乎看小雨特别不顺眼。这俩人再吵下去没完没了了。
廖誉看了看左严，“那就一起吧。”
左严自己开了车，他载着他朋友，廖誉带着剩下两个人，一前一后驶向市区。
坐下来吃饭时都11点了，这个时间可选择的宵夜，除了火锅，也只有烧烤最方便了。
众人扫码点餐的时候，小雨连手机都没掏出来，坐在一旁乖巧说道：“我爹点啥我吃啥。”
左严在菜单里加了十块羔羊排，丝毫没掩饰话语里的嫌弃，“你别老一口一个爹。你如果管他叫爹，你也得管我叫爹。”
小雨大叫：“凭什么！”
“凭什么？”左严难得语重心长，“我说，孩子你是不是太久没有网上冲浪了？”
“？？？”
“但凡你稍微刷刷微博、看看论坛，都不可能不知道，我跟你爹已经是电竞圈里大众认可的官配。官配你懂吗？”
“就你还官配，那这个是谁？”小雨伸手一指晚上跟左严一起来到赛场的男生。
默默点餐却无辜躺枪的男生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
“不是谁，我在国内打比赛时的前队友。”左严说。
小雨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经兮兮地冲着廖誉说道：“廖誉，我告诉你哦，‘前队友’这个词，可比‘前男友’暧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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