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斋内
林知良虽已经给苏氏吃下解药,可室内的气氛仍旧处于低迷当中。
“林大夫,你的意思是阿娘虽然已经解了毒,但身体也受到了损伤,如果日后再被此等药物毒害,必将药石无医?”
林知良点点头:“正是,令堂身体孱弱,断不可再受损伤了。”
江杏的面色微微发沉。
只要阿娘一日是江怀阳的妾室,就一日都得受大夫人的管束,永远不可能真正安心的过日子。
而江杏作为一个庶女,日后也得时时刻刻受到大夫人的管制。
且夏妈妈费劲心思的想毒死阿娘,却对她毫无动作,想必还有阴毒招数还在后头。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一刻都不愿过!
稍作沉思后,江杏做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
“林大夫,请你暗中继续替阿娘诊治,但是对外,便说阿娘时日不多,已回天乏术。”
林知良微微蹙眉,心中顿觉不安:“江姑娘,你想做什么?”
少女眸光灼灼,压下心中的愤恨,哑声道:“谁也别想伤害我阿娘。”
消息似风迅速蔓延。
不多时,监视在弦月斋外的丫鬟步伐匆匆奔去夏妈妈住处禀报。
“妈妈,那边说苏氏快死了。”
“这么快?这才多久啊?你确定消息无误?”夏妈妈惊讶道。
按理说这药下了三分之一都不到,不应该啊。
丫鬟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听说三姑娘都哭晕好几回了,眼下正躺在床上没醒来呢。”
夏妈妈哟呵笑了两声,扔下手里的瓜子,讥讽笑道:“走,咱们去看看这位狐狸精儿转世的苏姨娘。”
还未走进弦月斋便闻到一股子冲天的药味,夏妈妈连忙拿手帕捂住鼻子,嫌恶地不愿意踏入里头,但是一想到大夫人的交代,还是忍着作呕的冲动走了进去。
挑开帷幔,苏氏正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一片死寂沉沉。
夏妈妈眯着眼幽幽笑了两声,好啊,她总算可以离开这个穷乡僻野回京复命了。
正这时,身后脚步声而至,传来江杏语气虚弱的声音:“夏妈妈,你怎么来了。”
夏妈妈立刻收起得意的神色,回过头,一脸哀伤地对江杏道:
“三姑娘别担心,姨娘虽然不济了,可大夫人还是疼爱你的,等姨娘下葬后,你便跟我回京,只要你好好听大夫人的话,不愁日后的好日子。”
江杏一听,顿时面露欣喜,“多谢大夫人,如此我便安心了。”
话顿,江杏伸了伸手,冬儿会意,立刻捧着一个精致的琉璃瓶进来。
“这是爹爹从前赏的蜜兰露,我知道妈妈你最爱饮用此物,这便借花献佛,还请妈妈笑纳。”说罢,适时露出讨好怯懦的表情。
夏妈妈顿时不疑有他,双眼放光地盯着那价值不菲的蜜兰露,哈哈笑道:“三姑娘放心,以后我老婆子一定会在大夫人面前给你多多美言。”
夏妈妈一行浩浩荡荡的离开弦月斋,连同丫鬟小厮都捞了不少好东西。
蓝叶见状,愤愤不平道:“那么多好东西真是便宜他们了!”
江杏淡淡垂眸,不甚在意,只沉声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蓝叶点点头:“王青小哥做事勤勉,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只是姑娘,您当真要放弃这里的一切吗?”
江杏的眼眸黯淡了几分,旋即将目光落在内室,见苏氏呼吸平稳,她悬着几日的心也终于落下。
“只要阿娘好好的,其余一切都不重要。”
“都不重要吗,那小公子呢?”蓝叶看似脱口而出,实则心思却是经历了许多个百转千回。
刚开始知道江杏的计划时,她是有些佩服她舍弃一切的魄力。
可转念一想,江杏作为江家三姑娘的身份都跟小公子相差甚远,何况以后只是个普通身份之庶人,还是个被发现后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假死之人。
江杏淡淡抬眸,望着眼前心思百转的人,勾起一抹不达眼底的淡笑。
“蓝叶,你知道为什么我瞒着所有人,却独独告诉你吗?”
蓝叶摇了摇头。
兹事体大,她也正纳闷到底为何。
“我说过你是个心思机灵的人,你一心为阿煦着想,总觉得如今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个人才是对他真心的好,我告诉你,不是的。”
蓝叶心中一惊,猛地抬起头。
阿煦虽然一直视江杏为主子,可她从未轻视小瞧过他半分,他的才能和魄力非常人所能及,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回想起那日檐下,少年眸光灼灼的要她等他回来。
江杏的眼眸复明复暗,半晌,自唇瓣间轻轻叹了口气,试图压下心口那股似有若无的沉闷。
阿煦,我要对你失言了,而你想要对我说的话,我此生恐怕也没机会听了。
-
大梁三十一年末,隆冬之际。
国君突遭恶疾缠身,不过月余便驾崩西去,沂太城城主耶律修得百姓爱戴,奉为新君。
新君继位后第一件事,便是除去奸佞褚遂韩等一众乱事奸臣,而后修书与大周皇帝,愿两国继续维持互通商市,和平共处之宜,且愿以最宠爱之小女耶律鸢嫁入大周和亲。
此召一出,两国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当中以淮南城的百姓最是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城中纷传两国即将开战的消息,吓得他们街都不敢出。
如今总算不用战战兢兢,街头巷尾人潮涌动,广式糖水铺的客人早就嘴馋了,一大早边直奔铺面而去,却不想糖水铺大门紧闭,檐上更是悬挂着葱郁的柳条树枝。
柳,既为留。
是不忍亲人离世,沉痛哀思之意。
与此同时,四季如春的淮南城下起了一场几十年未曾有过的纷飞暴雪。
官道之上,马蹄踏雪飞驰。
除了那十来包驱寒的药物,楚子渊将沂太城中所有与丹桂有关的女儿家的小玩意都买了一份。
少年满腔热忱,归心似箭。
却怎么也没想到,等待他的会是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的庭院,以及一座覆上了厚重霜雪的坟堆。
楚子渊一身玄衣大氅笔直站在雪地里,肩上落了不少雪花,严寒彻骨他却恍如未觉,唯有一双眸子满目猩红。
沉痛席卷了周身,他只觉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直坠入无尽黑暗。
明知道她深陷困难,为何就信了她能自己解决,为何不留在她身边。
自责与懊悔让他的脑子开始变得昏沉,一望无际的白茫之中,他慢慢抬起冻地有些僵硬的眼皮,恍惚看见着一身鹅黄衣裙的少女踏雪而来。
正巧笑嫣然地唤着他:“阿煦,阿煦。”
一声声温柔入骨,让他恨不得就此沉溺在幻影当中,永远不再醒来…
-
两年后
京城,春色撩人。
眼下城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今年新科状元楚子渊升任兵部侍郎一职之事。
听闻这位楚家小公子特立独行,并不靠楚家的势力和人脉,而是以庶人身份考取功名,此举深得皇帝赞誉,引起朝堂内外一片热议。
相爷府内
初闻圣旨时,楚敏苏嫉妒的心火炸裂,二话不说便来楚凛这里告状。
“父亲,楚子渊到底怎么回事,他明明知道我们楚家拥护的是大皇子,他为何偏偏入了二皇子掌辖的兵部?”
就算裴睿在保卫边境安宁中立功,得到皇帝器重,可这等功劳也抵不过大皇子深得帝心多年。
只是还不等楚凛开口,一道浑厚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便怒斥而来:“住嘴!皇上圣意岂是你能胡言乱语的!”
冷不丁的呵斥令楚敏苏下意识地发怵,回过头,便见楚相爷走入厅内,面色不虞道:“我们楚家向来是拥护皇上,拥护皇权,与大皇子来往过密,不过是因为有着那层亲戚关系。”
“祖父,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咱们还遮掩什么啊。”楚敏苏不满。
楚相一掌拍向桌面,怒斥道:“你非官员不得妄议政事,滚出去!”
楚敏苏蹙着眉还想辩驳几句,见父亲对他使眼色,便只能咬牙恨齿地退了出去。
楚敏苏走后,楚凛亲自给楚相到倒了杯茶,宽慰道:“父亲莫恼,敏苏一向说话不过脑子,不过他说的也并非不无道理,子渊他到底目的何在,父亲可知晓?”
楚相缓缓摇头,浑浊的眼中略有不悦:
“他跟你妹妹一样,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我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寻他,若非他有心躲藏,又怎么会寻不到,他只是不想回楚家,不想跟楚家有任何瓜葛。”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要不我去他府上请他过来吃顿便饭。”
楚相缓缓摇头:“不必了,半月后是大梁新国君的生辰,他已经奉旨前去江南护送一件贺寿珍宝。”
楚凛讶异道:“送给大梁新国君的生辰寿礼,怎么会由他一个兵部侍郎去护送,皇上对子渊这般看重,是不是也意味着皇上对二皇子的态度也有所不同了?”
楚相苍老的脸上净是老谋深算的神色,半晌后,沉声道:
“找几个稳重机灵的跟着他入江南,切记别被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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