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当天。
辰时，韩家人已经全部忙碌起来了。
“小河、小溪，来和我一起挂红绸。”大伯站在堂屋门口喊。
“来了来了。”
溪流村人搬家一般没什么讲究，村里穷，可能祖祖辈辈住的都是同一间房，也没有什么搬新家的机会。
但是县里人住新房通常会用红绸把屋里屋外都装点一番，图个喜庆。
不光是红绸，韩靖川还买了不少爆竹，一会儿就等着吉时到再燃放。
大伯娘和大嫂在新灶房里忙着做月饼，今年除了红豆沙和枣泥馅，她们还在舒乐的提议下做了猪肉馅的。
“你说这肉馅的能好吃吗？乐哥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方法。”大伯娘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肉馅的月饼。
“娘，左右是咱们自己吃，尝个新鲜呗。”方杏花边笑边给新灶烧火。
“行行行，你们想吃，娘都给你们做。”
婆媳俩有说有笑，星哥儿领着宝兰进了灶房。
“新灶房真敞亮，大伯娘、大嫂，有什么我能做的？”
大伯娘想了想道：“这里我们忙得过来，要不你们去摘点菜捡点鸡蛋吧，一会儿做完月饼就得准备午饭了。今天这顿乔迁宴可丰盛着呢。”
领了任务的星哥儿牵着宝兰先去给后院也刚换了新家的鸡喂食，可能是换了环境，这两天母鸡都没怎么下蛋，一大一小勉强捡了四个鸡蛋，倒是够做今天的菜了。
让宝兰拿好装了鸡蛋的菜篮子，星哥儿动作利落地抓了一只体型肥硕的公鸡，今天的荤菜主角有了。
再到菜地里把成熟了的蔬菜一样摘了一些，任务完成。
星哥儿拎着菜篮子回到前院，碰上了要去贴对联的韩靖川和舒乐。
今日过节，舒乐得韩老师批准不用练字了，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他本想去找大嫂学做月饼，却被韩靖川拉着去贴对联。
韩靖川昨日特意为新家写了一幅对联，经过半年的练习，他对自己目前的书法水平颇为自信。
看星哥儿左手拎着菜篮子右手抓着大公鸡，舒乐赶忙上去帮忙接过了篮子，然后推着星哥儿就往灶房走，头也不回地道：“韩靖川，你自己去贴对联吧，我得帮星哥儿。”
韩靖川又好气又好笑，低头看看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的宝兰，轻叹一口气：“走吧宝兰，和二叔去贴对联好不好。”
宝兰捂着嘴笑，又点点头。
院子的围墙和大门也是重修的，院墙加高了近一倍，这回再有人想翻墙进院就没那么容易了。
韩靖川贴好横批，刚从凳子上下来就看到舒乐站在身后。
“怎么过来了？不做月饼了？”
“灶房里人太多，我就不在那添乱了，大嫂说我想学的话回头抽时间单独教我。”舒乐情绪有点低落。
看出舒乐兴致不高，韩靖川拍拍宝兰道：“乖，先回屋玩去吧。”
待宝兰跑远，韩靖川拉过舒乐的手问：“在想什么？”
“在想我爸妈和哥哥。不知道现代是不是也在过中秋，他们肯定也想我了。”舒乐眼眶微红。
韩靖川把舒乐搂进怀里，舒乐下意识挣扎：“在外面呢。”
“不用管别人。”韩靖川摸摸舒乐的头发，“我也想我爸妈。”
两人静静相拥了片刻，舒乐轻声道：“我想把娘接过来一起过中秋。”这两天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但又觉得不好开口。刚刚在院子里看到大家其乐融融，再想想孤身一人的云娘他心里实在是难受。
“是我疏忽了，咱们现在就去接娘过来，正好赶得上乔迁宴。”韩靖川当机立断，“不过咱们得先去和阿爹阿奶说一声。”
柳竹夫夫正在打扫院子，路面铺的青石板，用水一冲洗就干干净净。韩大石擦了擦汗道：“这石板路就是好，以后下雨天也不会踩得满脚泥了。”
“你当初还嫌靖川乱花钱，怎么样，钱没白花吧。”柳竹把水扫到一边，抬头就看到韩靖川和舒乐走了过来似是有话要说。
还没等柳竹询问，韩靖川主动开口：“阿爹，我们想把舒乐他娘接过来一起过节。”
柳竹笑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好啊，云娘一个人在家怪孤单的，让她一起过来热闹热闹。我和你们一起去。”
韩靖川：“谢谢阿爹。阿奶呢，我和她也说一声。”
“你阿奶在小祠堂上香呢，去吧，是该说一声。”
韩阿奶对这事自是没意见，于是一行三人去了云娘家。
云娘一开始听说要来韩家过中秋怎么都不同意，自古哪有哥儿的娘家人去和亲家一起过节的，不成体统。
韩靖川和柳竹好言劝了半天，说韩家没那些规矩，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节开心就好。
舒乐也在一旁撒娇，云娘耳根子软到底同意了。
她把提前就准备好打算过两天送的乔迁贺礼——一匹上好的锦缎一并带了过去。
韩阿奶看到云娘来了高兴得很：“可算是来了，一会儿正好开饭。”
云娘把贺礼递给韩阿奶道：“一点心意。”
“哎呀，人来就好，还拿东西作甚。”
“您要是不收我都不好意思留下来吃饭了。”云娘执意要送。
韩阿奶只得收下，又拍拍云娘的手道：“今晚和我们一起赏月，晚上就住我们这儿。”
云娘笑着答应。
到了吉时，韩靖川和韩小河点燃爆竹，一家人互相说着吉祥话，围坐在桌前庆祝正式搬入新宅。
午饭很是丰盛，整整18个菜，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
今晚无云，是赏月的绝佳天气。
月色正浓，韩家人全都换上了新衣，端着做好的月饼来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乘凉赏月。
大伯拿出了珍藏许久的桂花酒：“来来来，大家尝尝我酿的如何。”
韩小溪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好喝！”
“去去去，哪有你这么喝的，糟蹋好酒。”大伯笑骂，把酒坛子拿了回来。
韩靖川浅尝一口，回味片刻赞叹道：“桂香清甜，酒香醇厚，这般月夜当配此等佳酿。”他晃了晃酒杯，抬头看看玉盘般的圆月，情不自禁诵道：“万里无云镜九州，最团圆夜是中秋。”（注1）
大伯哈哈大笑：“川小子你说的诗我听不懂，但是你说我这酒好我听明白了。”
舒乐正忙着吃月饼，每种口味的他都尝了，最喜欢枣泥馅的。不像现代的月饼那样甜腻，大伯娘和大嫂做的月饼甜度适中，吃完一块还想再来一块。
方杏花好笑地看着舒乐大口吃月饼，怕他噎着给他倒了一杯桂花酒：“慢点吃，别急。”
舒乐咽下月饼喝了一口酒，又看看大家都在有说有笑地吃着月饼赏月，只觉内心一片安宁。
柳竹坐在舒乐身旁，忽然想起了铺子的事便问：“你们县里的铺子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开张？”
舒乐算了算时间道：“准备的差不多了，月底前应该就能开业。”
“你和靖川都辛苦了，不要光顾着忙，还要注意身体。铺子有需要用人的地方随时和家里说。”
韩靖川接过话题：“等铺子开业了还需要家里人过去帮忙，到时候如何分工还要再仔细考虑。”
“二哥，你尽管安排，我们随叫随到。”韩小溪笑嘻嘻地说。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大家，”韩靖川语气平静，“等过几天秋收完我打算回私塾继续念书，生意就交给舒乐打理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半晌，阿奶开口：“这几个月你一直没提回私塾的事，我们拿不准你怎么想的，也没敢问。但念了这么多年如果放弃的确可惜，你若想继续参加科举，我们都支持你。”
“靖川，以前是大伯没本事，让你没法安心读书，是你自己争气，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了。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没意见。”大伯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家里有我们，生意上如果乐哥儿顾不过来我们都会帮忙，你以后就安心念书。”
阿奶也悄悄擦了擦眼角。
韩父也道：“其实看你每天在家看书练字，我和你阿爹早就想问你要不要继续念私塾。你现下有了决定是好事，就是面对科举要平常心，考得上固然好，考不上也没什么。”
韩靖川点头：“放心吧爹，我知道。”
柳竹问：“那之后你们是不是就要常住县里了？”
“是，住县里不仅做生意方便，离私塾也近。”
“那你们以后自己住要注意安全，互相扶持，不要吵架。乐哥儿，靖川要是欺负你你随时回来告诉阿爹。”柳竹不放心地叮嘱。
“放心吧阿爹，我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他。”韩靖川假装没看到舒乐偷偷翻的白眼。
“靖川以后要专心念书，乐哥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听到韩靖川要继续参加科举，云娘是高兴的，如果儿婿能考上个功名，那乐哥儿将来也能跟着享福。
舒乐瞥了眼韩靖川，应下了。
见气氛有些凝重，大伯端起酒坛给大家倒酒：“好了好了，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咱们喝个痛快。”
一坛桂花酒很快见了底，除了滴酒未沾的宝兰和喝的不多的星哥儿，其他人都面露醉意。
天色已晚，困意袭上心头，众人纷纷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卧房。
韩靖川扶着舒乐的胳膊进了房间。
“你先坐会儿，我去烧点水，咱们洗洗再睡。”韩靖川让舒乐坐椅子上等他。
“我没醉，就是四肢有点发软。”舒乐脸色酡红，但说话尚算清晰。
“桂花酒后劲大，睡一觉就好了。”韩靖川的酒量不错，目前也就是微醺的状态。
二人简单地洗了洗，去了去酒气，韩靖川帮舒乐擦完头发让他先在床边坐会儿，等头发干一干再睡。
舒乐本来觉得自己意识还算清醒，这会儿看着韩靖川穿着里衣披着长发在眼前一直晃啊晃，又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有点醉。
眼看着韩靖川拿着布巾转身要走，他头脑一热，拉住了韩靖川的袖子。
“别走。”
手上略一用力，两个人倒在了床上。
注1：出自唐代诗人殷文圭的《八月十五夜》。
终于写到这里了，下一章不敢写了，总是审核改文改到我都wei了。。。
明日周二不更，周三中午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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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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