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雨水如冰。
雨水越下越大,几乎成瓢泼状把山路冲刷的更为泥泞。
雷鸣电闪,照亮望不到尽头的高山,又轰鸣如深渊巨兽的哀鸣。
野外,极端天气,尤岁穿着蓑衣斗笠在落骄山的树林间避雨,外加思考人生。
她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听系统一句话沦落到了这个领地。
人哪怕倒霉也有个限度。
雨是半路下的,路是下午走的。
从阳光明媚到电闪雷鸣,似乎连半刻都不到。离开也是不能空着手回去的。
落骄山高耸入云钟灵俊秀,听闻有世间罕见的灵力湖泊,被贵族圈定,寻常人不得入内还有侍卫把守。
在闪电犹如白昼的曝光下却带有几分森然和不详。
雨水汇入溪水变得湍急,四面八方的水源融入大槐树旁边的深不见底的幽潭。
什么东西“咚”的一声跃进深色水面,不详的血腥染红土壤,被雨水冲散稀释。
没人知道落骄山上的灵湖被血水染红,雷鸣掩盖嘶吼哀鸣,湖水吞咽罪孽,再度沉睡死寂。
雨渐渐小了。
尤岁在泥坑里深一脚浅一脚,累的气喘吁吁,气团化为白雾消散,她这只落汤鸡体温失衡,不知是冷是热。
系统察觉她的怨念变得小小的,明明是一颗球却好像扭转身子背对她蹲下委屈。
道路平缓开阔,乌云消散露出点光亮。
尤岁终于凭借一腔热血走到了落骄山腰,见到了系统所说的大榕树。
枝干虬结,三个成年人张开手臂都难抱住,树冠遮天蔽日,雨水把落叶铺设一地。
“系统,是这里吗?”
电子音有些低沉和心虚,“是的。”
尤岁放下自制煤油灯,拿出一把小铲子,试图在一地落叶中找到翻新的土壤。
她:“……”
系统此刻乖乖的在榕树朝向岸旁的方位标注了一个坐标,“在这里。”
尤岁没力气开口,冷漠地过去撅土。
云舒月朗,星辰在雨后露头。
潭水如死寂的墓地,让人没有多看的勇气。
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她挥铲挖土,不一会儿就挖出一个二十厘米的小坑,月白的小锦袋以一种难以忽视地方式出现。
她迫不及待挖出查看半个脑袋大的袋子里装了什么。
碎金子,十数颗宝石,翡翠玛瑙手镯和珠串,剩下的就是一大堆银子。
她迅速思索,除了袋中的宝石切割后可以嵌入,其他的便排不上用场了。
或者直接用银子去找铺子买些珍珠水晶,并不白来。
她安心下来,视线落下土壤上突然愣怔,她挖出来的土堆分层明显,上前去查看,手指捏起深色土壤,黑红渲染指尖。
又后知后觉闻到空气中的……
等等,似乎背后有人在窥视?
血腥味……是血!
水声突兀,她连忙回头,雨后的青蛙跳入水面,并未异常。
心中戒备并未放下,系统有了些人情味,沉不住气劝说,“我们快点离开吧。”
尤岁把锦袋揣到怀里,拿起铲子,摧动周身灵力,她是火灵根,暖流驱散寒潮涌向四肢百骸,做好了一探究竟的打算。
“都走到这一步了怕什么,我死了也省的过这操蛋的生活了,你也能换下一个宿主了。”
她迈步过去,临近潭水有片石头滩,看似很近的潭水就有几分距离。
石头滩上好像有人!
**的手臂搭在岸边,那人仰躺着,下半身没入水中。
**的浮尸?
她轻声过去查探,发现那人竟是一头白发,浑身如雪,大骨架不失肉感,肌肉线条优美流畅。
素白修长的手指长着长而尖锐的骨刃,指缝间是幽蓝透明的蹼。
身上有各种兵器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口,被水泡的发白,浅蓝带着光晕的鳞片在伤口附近,如晶石结晶一样,似乎是保护伤口愈合。
她透过水中看到他腰间莹莹蓝色的鳞片严丝合缝。鱼尾无意识摇摆,那纤细连接尾鳍处竟扣着半截断了的青铜镣铐!
这人鱼从何处逃到这里的?!
她猛地抬头望向隐没云中的高山。
空荡的山间适时传来猎猎破空声,火焰如萤火亮起向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她下意识回头正对上一对异瞳,人鱼妖异蛊惑,左眼冰蓝冷漠,右眼是幽邃如渊的紫色竖瞳。
紫色闪电撕天裂地般劈向山间,山火迎风高涨,人鱼妖异的紫瞳如魔神窥探世界的窗口,带来灾难和不详。
他一把拉倒尤岁,想把她扯入水中,尤岁双脚乱踢,铲子敲向人鱼脑袋。
沉闷的□□打击声让人头皮发麻,人鱼本就伤痕累累,此刻甚至不敌一个柔弱女孩,大半个身子隐没水中。
他虚弱睁眼,霜雪似的睫毛遮住鬼魅怨邪的异瞳。
他听到女孩开口:“我们做个交易,你劈死的追兵生死难料,但你的青铜镣铐暴露你的位置,一定还有源源不断来捉拿你的灵修。我救你,我为你掩盖青铜镣铐的定位!”
人鱼微微眯眼,一丝疑惑闪过,很快扯起嘴角笑了,一语道破:“你是怕死,你怕我吃掉你……”
海妖嗓音犹如天籁,在这个情形下只让人毛骨悚然。
尤岁被看穿了,她不断评估局势,这人鱼听得懂还会说话,他和人类一定有过接触,但身上满是伤痕又有镣铐这个特殊灵器。
她心一狠周旋道:“没错,我要活下去。”
她对手腕咬下,血液涌出沁没腕上的多层金环,金环迎风化为锁链,带有火属性的血液燃烧出层层火焰。
人鱼虚弱,再加上属性相克,被锁链化为圆形的牢笼束缚。
尤岁黑亮的眼睛冷静到了极致,她道:“我不伤你,我与你结契。”
她清楚知晓这只浴血逃生的人鱼绝不会信任她,纵然如此虚弱,她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即使活下来也面对不了追兵的拷问和追责。
那么她们都要活下来!
人鱼有怨恨,她也有自己的恩怨处理。
它需要自己的救治,她也有想从人鱼身上获得的东西。
鲜血淋漓的手掌按向人鱼锁骨再度裂开的伤口,双方血液化为一阵薄薄金光。
这是灵修十分看重的同心契,同生共死,誓不可违。
两人血液交融,连感知都有几分相通。
人鱼的异瞳变得清澈和茫然,身上的伤因为灵契好了大半,罕见的犹疑不定。
身经百战、杀伐决断的人鱼战士再一次因为一个人类女孩而迟疑不解。
“跟我走!”
——
后院有一池水,是尤父炼制大型灵器烧制后冷却用的,被尤岁安置了人鱼。
或许是同心契的缘由,人鱼像个自闭儿童一声不吭,可她心念一动便感知到了它的不满。
她脚步一顿,有些诧异问道:“你是不是对环境有些不满?将就一下好了。”
他白发长如水藻,轮廓俊美深邃,淡淡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
它因尤岁的察觉而懊恼……
尤岁隐约且模糊的意识到它是对水质有要求。
毕竟是炼器所用的池水,水质污染,金属残渣也很正常。
鱼尾摇曳晃动,一人一鱼面面相觑。
啊——这种半读心半感知的状态好恶心!
她已经有个系统了,怎么还有个人鱼啊,她风风火火去找前两日被砸坏,清理后还没有丢掉的碎晶石放在水池中。
顺道开启池水的流动开关,活水和净化的晶石让池面升起一阵朦胧。
尤岁坐在池边开始思索如何隔绝金属镣铐的定位。
她捏过鱼尾,想仔细看看金属镣铐上的纹路,如果弄花阻碍灵力流转有用吗?
鱼尾被温热触碰,人鱼浑身一震,耳根泛红。然而它语气生硬,道:“我还以为你多有办法。”
他试过,没用。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尤岁。”
有一种炼器师常用的涂层,用来修补或者美化,只是经此处理后灵器就彻底成为了摆件。或许调配出来涂在镣铐上便能掩盖。
心头划过一丝正向的情绪,似乎是赞许?她抬眼看人鱼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那你怎么称呼呢?”
“涟。”
“你灵力高强,知道怎么屏蔽同心契的感知吗?”
人鱼冷哼一声:“人类,原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真当你有如此魄力,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同心契不可胡乱使用吗?”
我家大人被抓走了。
这人鱼好奇怪,好像嘴上凶巴巴的不中听,感知上又常有细微和柔软的情绪。莫不是传说中的外冷内热?
果然它内心更加局促蜷缩,嘴上更是冷嘲热讽了:“怪不得,不过你既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我可是人鱼族最强的战士,潮起潮落风暴雷鸣顺手拈来,成百上千的高强灵修对我都束手无策,而外人一只手就能捏死你,搭在一起算我吃亏。”
血腥暴虐的画面,海洋上如末日降临的画面纷纷出现在眼前,尤岁脸色发白,喉头发紧。
出人意料的她凑近注视人鱼的异瞳,还在问先前的问题,此刻她的**远大于这些电影史诗画面,“涟,告诉我怎么屏蔽感知。”
鱼尾化成双腿即可。
可如何做到?
人鱼与她对视,双眼逐渐湿润和清澈,被窥得内心的他沦丧了部分威严恐怖,一个人类少女就能轻轻拿捏。
远处传来的动静让他瞬间回神,他侧耳聆听,落骄山的追兵已沿着流水赶到了城外。
尤岁连忙前去调制涂层,最差的情况便是追兵挨家挨户搜查,那时她又能把人鱼藏在哪里?
明明他的鱼尾化成双腿便可,人鱼为何不愿道出?
——
鲛人伤势只恢复七七八八就能把灵力铺设如此大范围,尤岁暗自心惊,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灵修有多高强。
她搅和着一桶透明胶水状流体,所幸家中材料充裕,一个时辰便能调配好。
拿着把红漆刷子,坐在岸边涂抹那个青铜镣铐。
鲛人连通尾鳍的地方有些纤细,尾鳍从上到下由硬到软,镣铐又是正常手腕的大小,松松垮垮的套着,因为质地坚硬磨的鳞片半好半坏,血肉模糊。
鱼类需要上药吗?她家有药吗?尤岁这两天都在忙,此刻是真的累了,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人鱼别别捏捏,摇晃鱼尾催促她快点。
池水因鱼尾的摇晃带出水珠,清洒在尤岁身上,她被泼的一激灵。
伸手攥住了鱼尾,“你干嘛,不要对我泼水,显得我们很暧昧。”
涟有些错愕和无助,他哑口无言,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耳根红透了。
尤岁在观察镣铐的兽纹和材质,上面蕴含的灵力充沛绵延,估计几百年几千年都能发挥作用。最少也是一件三品灵器,所用的材质也是罕见珍惜的金属。
不知能不能融掉重练。
鱼尾偶尔会沾染涂层,星星点点的清凉带出几分旖旎,女孩又凶巴巴的不让他动,涟深感煎熬。
更糟糕的是她的视线时不时落在了他的尾巴上……
“好看吗?喜欢吗?”他冷笑道。
蓝色的尾巴每一枚鳞片都如贝母散着晕光,简直是造物者的神迹,他的鱼尾还是由浅至深的渐变色,尤岁诚实道:“好看。”
或许是空气太过安静,尤岁问道:“你灵力高强怎会被人类捕获?”
他低垂着眼,似乎不愿提及,道:“用你们人类的说法我是水与雷的双灵根,在岸上只算个元婴境地。之所以能听到城外动静是因为天生拥有感知水域的能力。”
城中好像骚乱起来,她们的处境变得莫测晦暗,仅仅元婴的他向外面探听到了。
“糟糕的是,追兵似乎来挨家挨户搜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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