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离顾澈远一点。”
刚才是怎么回事儿，周数没问。
时戚喝了大半杯水都没止住打嗝，捂着嘴点点头。
周数放下手头的事匆匆忙忙赶回剧组，就因为听说《西陵风华录》剧组临时换掉虞危，剧方找来新人演员钟铭顶替他出演男一号，开机当天，耿项南肯定会来探班。
他现在不关心时戚见没见着耿项南，倒是对顾澈生出几分警惕之心。
整个下午周数全程守在现场，不知道是不放心时戚，还是防着其他人。
时戚还有几场戏，今天是他戏份最多的一天，从早拍到晚，因为台词相对较多，投入到表演当中后，时戚就暂时忘了打嗝这件事。
晚上是场大夜戏，群演大哥作为凶手演员的武替，有好几个比较危险的动作。
其中一个镜头，需要他在近乎没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当然，城墙底下铺着缓冲垫。
群演大哥一剑刺过来，时戚抽出佩剑轻轻一挡。
过了几招，时戚察觉到对方的体力渐渐不支，他不经意地看了眼群演大哥的左腿，尽量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配合对方把这一段勉强过了。
打戏结束时，群演大哥的身体又晃了几下，握着道具剑的手藏在背后。
时戚这次没有伸手去扶，对方反而略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下面一场戏是凶手眼看自己不是主角的对手，在绝望中跳下城墙，然后时戚紧跟着跳下去。
群演大哥站在城墙上配合导演调整角度，然后迅速跳下，他毕竟有些武术功底，落地的姿势还算不错，就是起来的时候太急，踉跄着冲出缓冲垫外。
时戚落地以后，听见导演的声音从小喇叭里传出来。
“老杨，你这几天状况不断啊。”
执行导演眼尖，大概是瞧出群演大哥哪里不对，让人把他扶到旁边找地儿坐下。
剧组里也有懂行的人，二话不说利索的卷起群演大哥的裤腿，露出来的左脚踝明显肿了不少。
“这伤得有两三天了吧。”武指一眼看出问题，“老杨，你是骑马那天弄伤的？”
群演大哥黑黑的面容上努力挤出笑意，“崴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这都快消肿了。”
执行导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把自己的助理喊过来，“你送老杨去趟医院。”
“这点伤哪用得着去医院。”
说到去医院，群演大哥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他直接推开助理的手，站起身来活动片刻，准备下一幕的拍摄。
时戚补拍完几个镜头就收工了，从化妆间出来正好撞见群演大哥。
相熟的群演在老远的地方喊了声，“老杨！待会儿喝一杯去？”
群演大哥摆摆手：“今天不去，你们吃好喝好，闺女好不容易给我打电话来，我得问问她学习情况。”
时戚还是第一次见到群演大哥换掉戏服的样子，对方穿着件洗旧的棕色灯芯绒夹克，看得出里面的绒毛很短，质感廉价，不是特别合身。
电话那头的人可能说了什么，那张黝黑的脸上露出些许愁苦，“什么学习班要两万块？”
后面说了些什么时戚没听见，群演大哥平日里沉默，和女儿通话时脸上的表情却很丰富，刚接到电话时眉眼都笑开了。
过了一会儿语气依旧轻松愉快，却用手背抹了好几次眼睛。
打完电话，他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时戚，倒是没说什么，还和时戚并肩走了段路。
“你今年多大了？”
“21。”
“真年轻啊。”老杨感叹道。
第二天一大早，时戚刚换好戏服出来，就见着顾澈站在人堆里。
他人高，穿着件质感极佳的长款灰色羊绒大衣，单手揣兜，下巴微微抬起睥睨众生，完全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淡模样，加上那张标志性的帅气脸蛋，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格外显眼。
经纪人跟他说话，他都不带搭理，静静注视着场中。
一见到顾澈，周数脑中警铃大作，掏出手机到旁边打电话，像是没打通，回来后就格外留意顾澈的一举一动。
顾澈的经纪人跟周数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转头跟副导演说，“A神头一回来剧组，我们就在旁边随便看看，不影响吧？”
“咱们这儿没什么好保密的，随便看，我让人给您搬两张椅子过来？”
在顾澈和他的经纪人跟前，副导演满脸堆着笑，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隔壁就是《西陵风华录》的拍摄现场，真想了解剧组是怎么拍戏的，哪用得着专程来他们这个破剧组。
谁也不知道顾澈上这里干什么来了，剧组上上下下都很忐忑。
听经纪人这么一说，原来A神只是想看看他们怎么拍戏，不管这话是不是真的，反正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连导演导戏的时候都多了点激情。
时戚和人对戏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嗝，NG了一两回，努力进入表演状态后才好了些。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顾澈倒没有一整天都在，他接了《西陵风华录》的OST，每天到处转转，最多在这边待上个把小时，有两次时戚刚到就撞见顾澈离开。
“看这样子，该不会寰宇要给咱追加投资吧？”副导演开始跟执行导演这么开玩笑。
一周很快过去，时戚的戏份杀青了，那位群演大哥的戏份结束的更早，听其他人说他天天在临演办公室门口排队。
时戚演了个龙套，没有什么杀青欢送会，就化妆师小姐姐送了盆小金桔给他。
粉色APP自动刷新了任务进度，时戚瞄了眼。
“戚戚，来拍张照。”
周数举着相机，趁着时戚戏服还没脱下，给他拍了几组照片留作纪念。
顾澈坐在粉色塑料椅上专心致志摆弄自己手里的耳机，大概是终于感到无聊，把耳机往头上一戴，起身走了。
周数和时戚准备回酒店，执行导演抽空来送送他们，一路上跟周数说：“这回幸好有时戚在，要不然没那么顺利拍完。”
被人当面夸了，时戚也不见说句客套话，见着执行导演就问：“工资什么时候打给我？”
执行导演愣了下，“那得看财务的安排，可能就这一两天吧。”
时戚：“除了片酬，另外五万我拿一万，剩下的转给老杨。”
“老杨的事，你也听说了？”
执行导演瞅了眼周数的脸色，“可以是可以，就是你确定剩下的钱都转给老杨？”
“嗯。”
时戚这回拿到的片酬不多，加上那一万块，都不够还下个月的银行利息，上车以后，他主动问周数：“周哥，店里还缺人吗？”
周数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你要来打工？”
这些天时戚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人还是同一个人，不再娇气了，做事也比以前认真努力一百倍。
这回在剧组演个小龙套，还兼职男主的替身演员，全程老老实实拍戏，从没喊过一句累。
其实时戚算是他带过的艺人中资质较差的，这跟脸无关。
有人曾在他面前评价时戚，“艺人不怕资质差，就怕没有故事，而他恰好缺了这个。”
周数从后视镜里盯着时戚看了看，嗯，还得继续打磨。
周五的傍晚，某条繁华街头拐角的甜品店铺子，多了个长相清纯漂亮的男店员，就周一、周五两天在店里帮忙。
没事儿的时候，他就在靠窗的浅色法式布艺沙发上打瞌睡。
他是真的缺觉。
时戚来甜品店帮忙，周数原本想着时戚只是闹着玩玩，不想从甜品制作到接待顾客，他都认认真真一点儿不含糊，帮了两天忙就讨得不少老顾客的喜欢。
午间休息，时戚从书包里倒出一堆东西，抱着表演课相关的书籍、电影资料做笔记。
“在看什么？”
周数平日都很忙，从外头回来看他抱着本书，随口问了句。
“表演基础课程。”
周数回店里整理下库存资料，也在旁边坐下，偶尔抬起头看看，坐在落地窗前的时戚，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全神贯注地记着笔记。
他和时戚好长时间没有见面，私下里问过旁人，得知时戚根本没有出过远门，而是天天把自己关家里。
时戚的改变，周数总觉得有几分古怪，当然这个秘密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
见时戚专注于学习，他悄悄起身离开。
甜品铺子每天晚上八点停止营业，今天也不例外，时戚送走顾客，和其他同事一起打扫完卫生，背上自己的书包匆匆忙忙赶到地铁站。
遇上晚高峰，地铁站到处都是人，在拥挤不堪的环境里，时戚耐心地等着下一趟列车，顺便将自己做的全蛋香煎牛排三明治给吃了。
车来了以后，他跟随身边的人挤进车厢内，地铁里很挤，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时戚背靠在车厢的门上，跟着摇晃十几个站到达目的地。
他背着书包出了站口，隔着老远就看到一块很大的莹黄灯牌，上面写着“胜利小剧院”，时戚在这儿找到一份兼职。
通过粉色APP里的简短描述，时戚知道这是一家正在营业中的小剧院，虞危以前经常到这儿来。
工作人员在门口搭起梯子，慢吞吞地在给门口的老招牌重新刷上漆。
时戚来之前就和小剧院的经理联系过，他直接往里走。
里面的环境比较昏暗，只有顶梁上的几盏射灯亮着，空间里充斥着小剧院特有的一股特殊气味，舞台上的深绿色幔帐半遮半掩。
时戚往前几步，看到帘后一对年轻人紧紧相拥，没等时戚避开，人家就吻在了一起。
他移开视线，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很快找到通往办公室的门在哪里。
门后面是狭窄的走廊，走廊上的光线明亮得多，时戚抬腿走到尽头处的一扇漆面略微发黄的木门前，握拳轻轻敲了两下。
很快有人回应他。
开门的是个女人，对方身材高挑长相美艳，年龄大约三四十岁，她款款上前，用一双白皙纤软的手臂勾住时戚的脖子，“小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时戚越过她的肩头，跟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平静地对视一眼。
“你别逗人家，这是新来的杂务工。”
“哼，这年头还有长得跟明星似的杂务工？”
女人悻悻地松开手，看着时戚不为所动的样子，描画得细长的眉头微挑，涂着大红指甲油的手指在他脸上刮了一下，“长得好嫩的小家伙。”
说完细腰一拧从时戚旁边绕开。
小剧院的经理咳嗽一声 ，清清嗓子，请时戚在沙发上坐下。
一边跟他简单说下小剧院的情况，“咱们自己排练的剧目少，一个月最多演出个十来场，其余时间场子都是租给别人，下午比较忙，晚上九点以后没有演出的话，你可以早点下班。”
“时薪我在电话里跟你聊过了吧？”
“嗯。”时戚点点头。
经理戴上眼镜打量时戚片刻，“你外形条件这么优越，当个话剧演员不是更好。”
时戚软软笑了下，没接话。
“走吧，我跟你交代下工作内容。”
经理把时戚领到前面，指着舞台前的大厅，“你今天就把这些座椅清理一下。”
小剧院真的不大，算上二楼，一共两百多个座位。
时戚打了盆水，拿上抹布开始干活。
小剧院的大厅内光线昏暗，加上常年门窗紧闭，始终弥漫着股奇特的味道，时戚拿起座椅上的酒红色坐垫抖落，掉出数只蟑螂，坐垫底下还长了团白色幼虫。
时戚从一堆清洁用具里翻出杀虫剂，摇晃几下，对着虫子喷了喷。
第一天在小剧院打工，擦座椅擦得手软，晚上十二点时戚才回到家。
连轴转三天，时戚打哈气的次数都变多了，好久没拍戏，刚拍完的这部大部分都是动作戏，这让他的心脏负担很重。
拍戏的十几天都没好好睡过觉，加上体力本身不太行，除了要在店里帮忙，晚上还要去小剧院打工，一到下午就犯困。
周数没怎么管他，只在他睡着后拿条毯子给他盖上，他不在店里的时候，就让几个员工帮忙看着点。
这天时戚又在靠窗的浅色法式布艺沙发上打瞌睡，时间不早不晚，黄昏的光线在窗前游移，有个下班的路人经过甜品店时，从落地窗外朝里看了眼，本来是想瞧瞧有没有什么新品，不料一眼看到了时戚。
他看起来很年轻，皮肤洁白细腻，脸颊上还有女孩儿才有的淡淡绒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身上穿着也是普通的深色套头卫衣，胳膊下夹着个枕头睡得昏天暗地的大男孩，却有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吸引力。
小姑娘的心跳有点快，偷偷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时戚的侧脸拍了段视频。
时戚对陌生的声音还挺敏感，就在小姑娘拍摄的时候，他便醒了，睁开眼静静地看着。
被帅哥发现自己正在偷拍，小姑娘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手机，可是又不甘心就这么走掉，咬咬唇犹豫一会儿，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到店里挑选甜点。
时戚把枕头拿开，揉揉脸让自己振作起来，起身接待顾客。
“欢迎光临。”
一句普通的欢迎，在小姑娘听来犹如天籁之音。
他说话声音软，一靠近身上还有股特别好闻的香味，跟她生活中见过的男孩子都不一样。
时戚刚开始睁开眼那会儿看起来还有些冷淡，现在脸上依然没什么笑意，但显得温和不少，明明他是在认真介绍甜品的配料和制作手艺，小姑娘的脸蛋反而更红。
买好了甜品，时戚帮忙包装好递过去，小姑娘接过去还站在收银台，既说不出话来，也不肯挪步。
因为对方在那儿站了太久，时戚抬头看了下，这位顾客看起来像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年轻。
时戚想了想，说：“今天的新品，给您打个八折好了。”
收了钱以后，时戚还额外赠送一份店里的手工酸奶跟新品核桃酥，“请收好您的商品，欢迎您下次光临。”
走出甜品店，小姑娘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那真的是个太太太好看的人！
回家的路上，她没有忍住，将刚才的视频编辑一下，发送到某个小姐妹聚会群里，跟其他人炫耀自己遇到的超好看店员。
“说话软软的，连睡着的样子都这么好看，这家甜品店的店员颜值超高，快来这里打卡吧。”
群里的氛围向来活跃，这段视频一发出去，就引起不小的关注。
【泡芙七分甜：这是哪家店？】
【白糖甜糕：我不关心这是哪家店，我有个朋友想要这个帅哥的联系方式。】
【啾啾啾米：讲真，我也有个朋友……】
【好大一条锦鲤：我也有个朋友。】
【嘚嘚：打开视频前，我还在想又是哪家网红店的无聊营销，看完之后我和我的一个朋友都想知道地址在哪儿。】
就在小姐妹聊得热闹的时候，有人插了句嘴。
【明明就是那么可爱：？？？你们不觉得他很眼熟吗？】
【明明就是那么可爱：长得跟那个谁好像，就那个在直播间自称是耿项南前男友的小网红。】
【泡芙七分甜：你说的小网红叫时戚，不说还不觉得，现在一看，还真有点像。】
【好大一条锦鲤：长得像时戚？对不起，打扰了。】
【白糖甜糕：收回我刚才的话。】
群里的人开始一轮争对时戚的吐槽，从他的穿着打扮，到人品演技吐槽个没完，还很热心地给小姑娘科普他倒贴炒作的极品事件。
小姑娘想卖个安利没卖出去，默默在群里隐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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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昵称叫明明就是那么可爱的网友，把这条视频转发到钟铭的粉丝群里。
【明明就是那么可爱：发现一个长得很甜的路人小哥，就是跟时戚长得有点像，衰。】
她刚刚入坑钟铭半个来月，钟铭演戏不过两年，资源不错，就是人气暂时没有跟上来，一个粉丝大群里最多不过七八百人，比不上虞危随便一个散粉群里的人多。
群里氛围比较严肃，管理第一时间@明明就是那么可爱，“不要在群里提到其他艺人。”
这个群算是处在外围的粉丝群，只有管理是后援会那边的人，她打开视频一看，从背景认出这是周数开的甜品铺子。
小粉丝不清楚，作为后援会的成员却知道点内幕，钟铭演了两年戏，他接到的大多数戏都有同一个竞争对手，那就是时戚。
现在正在拍摄的大男主剧，之前更是出了时戚的主演海报，后来换成虞危，最后还是落到钟铭身上。
管理在某个私密群里问了一句。
“QAQ这家甜品铺子，有没有人一起去打卡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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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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