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一怔，这才低头看清楚一旁红木矮几上的东西。
铜盆中盛满了水，上边泡着一条白色棉帕，旁边是一壶酒，视线下移，她惊讶的发现地上铺满了碎裂的白瓷。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唇瓣微张了张，可但看男人的脸色，便知他生气了。
虞晚低头道歉：“是我错了，大人。”
“错哪了？”男人问道。
虞晚自然不知道她方才吐了的事儿，只当是她推开了那撩人的亲近，他才不高兴的。
她绞了绞手指头，软糯糯的道了声：“我不该推开大人。”
陆鄞眼色缓和了些，认错态度还算诚恳。
素来只有他推开别人的份儿，这样的对待还是头一回。
虞晚见他不说话，便知自己的道歉听进去了。
心神松懈间，她身子晃了晃。虽仍旧乏力，可先前那股灼热的烧感却少了许多。
她恍然意识到，是陆鄞在照顾他。
她看了眼桌上的更漏，已落在了丑时末刻，想着陆鄞明日还要公务，她顿时半跪着起身，轻音道：“今夜谢谢大人，我服侍您安置吧。”
陆鄞没说话，却阖上了眼，平伸双臂。
虞晚垂眸，小手去解他的腰封。
可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儿，也不知道怎么解，一双手在他腰间摸了个遍，那绣着金纹的墨色腰封仍旧纹丝不动。
陆鄞心中再有怒火，也泄了八分。
眼看着就快天亮了，折腾了一夜他若再不睡，明日铁定不消停。
“你自去睡吧。”陆鄞推开了她的手，低头很快便解开了腰封，随后褪去了外袍，上了榻。
虞晚见他累了，便也轻悄下地，吹灭了烛火。
偌大的屋子顿时黑暗下来，只余楹窗边上几缕月华。
男人的呼吸声平稳，有了渐渐入睡的架势。
虞晚睡了许久，此刻却睡不着了。
她身边第一次睡着个男人，虽然眼下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可那股局促的陌生感还是让她如芒在背，再然则，她心里还藏着个事儿。
小姑娘浅浅的翻了个身，两人同盖一床丝衾，陆鄞那边的被子骤然短了几寸。
虞晚怕惊扰到他，又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挪了挪。
这刚一挪，小手就猛地被男人攥住。
他低哑的嗓音已是十分不悦：“你睡不睡？”
冰凉的触觉带着男人来势汹汹的气息，虞晚一瞬就红了脸。
好在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可是被他这么攥着，虞晚的小手很快就烫得出了一层薄汗。
她惊惶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睡。”
陆鄞松开了她，不再说话了。
可虞晚心里藏着事儿，睡不着。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轻轻问道：“大人，您看见我的猫了么？”
“没看见。”男人冷冷回。
倨傲的语气浑然忘了，刚刚是谁把猫扔出去的。
虞晚有些低落，刚来这蘅芜轩那晚是小橘陪着她过的。
小橘不在，她有些不安。
正想着，楹窗动了动，紧接着一道娇小的、毛茸茸的小影子飞快的掠进屋内。三下两下，就顺着熟悉的地势攀上了床。
“喵~”小橘扑到虞晚怀里，叫道。
虞晚美眸亮了亮，还未享受那失而复得的惊喜便急忙捂住了小橘。
她偷偷看了眼身侧的男人，呼吸平稳，好像已经睡着了。
小橘钻入了被窝，虞晚右手轻轻揉着它柔软的毛发，将它团成个团，手臂圈护着。
可猫咪不如人听话，小橘的尾巴晃了晃，丝衾便撑出个小帐篷。
虞晚急忙低低道：“小橘听话，别乱动。”
饶是她如此低的声音，还是惊动了陆鄞。
漆黑的夜里，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虞晚，你非要抱个猫睡觉？！”
“大、大人。”虞晚急忙起身将小橘护在身后，局促道歉：“我保证不会再吵到您的。”
陆鄞抬手揉了揉眉心，冷声道：“把你的猫扔出去。”
虞晚咬唇，美眸藏了一片水雾，语气还带着病态的糯声：“大人，外面夜凉，小橘它还小，能不能……”
陆鄞坐起了身，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月华落在他那削瘦的下颌线上，清冷薄凉。
他薄唇勾着嘲讽，在这夜里掷地有声。
“虞晚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人已经在屋檐下了，你觉得你还能护得住一只猫？”
虞晚被他数落的难为情，索性沉默不语。
“拿来。”男人冷冷道。
饶是虞晚再想装死也没法了，有他在，今夜小橘定是要被关在外面了。
虞晚她低头捏了捏小橘的爪子，恋恋不舍，随后小手轻轻托着小橘，递了过去。
陆鄞没好气捏过小橘后颈皮，起身便走到窗前，拍了拍它屁股便扔了下去。
黑夜里传来“喵呜”的声音，他关上了窗。
再度回到床榻时，虞晚已经平整躺好，闭上了眼睛。
纤细卷翘的眼睫时不时在发抖，模样又纯又乖，陆鄞疲累至极，懒得计较，翻过身入睡了。
这一夜，虞晚都没睡着。
生生捱到了天亮，偏偏她怕再惹到陆鄞，身上就像是爬了一万只蚂蚁一样痒痒，也不敢动。
直到晨光初晓，陆鄞换衣离开房门，她才如释重负的动了动身子。
——
刑部院内，陆鄞脚刚踏进屋，赵郎中便捧着一沓宣旨凑上来，瞧见他那眼下一片乌青后，更是笑的不怀好意：“陆大人这是怎的了，这般憔悴。”
对面座上孙员外郎也跟着打诨：“遍长安都知道咱们陆大人无妻无妾无通房，这定是宿在了广云坊，操劳过度啊。”
陆鄞不用想也知道他这副样子容易引人联想，干脆也不解释，唇边略勾了勾，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长安城的官员下值后去广云坊啊，平康坊这类场所去放松身心再平常不过。
这屋子里共四个人，除了尚书李大人不常去，另几个皆是风月里的常客。
赵郎中笑：“下次陆大人去时叫上我和孙兄，我介绍花魁娘子给你们认识。”
孙大人笑：“陆大人这样的风姿相貌，还用你介绍？那花魁娘子怕是得扑上去侍奉呢。”
“得。”陆鄞有些头疼。
他转移话题道：“赵大人，昨日你去拜访陈家结果如何？”
“别提了。”提起这事赵元就一肚子火。
“昨日我在陈家磨了一下午，好说歹说劝那刘家妹妹充当诱饵，方圆几里就她一人生辰是八月十五，消息我都散播出去了，可刘家死活不同意。他们说有危险，一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的结局，不能让他妹妹以身涉险。”
聊到案子，孙尚也敛了眉头。
他们本打算找一个八月十五生辰的女子单独出门，凶手势必会被吸引，到时候他们跟在身后，一举拿下。
可就是这个诱饵需得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确实有危险。
孙尚拧眉，沉声道：“实在不行就让我妹妹去扮，左右我们紧跟着就是。”
陆鄞否定：“不成。你母亲一人把你和你妹妹拉扯大，即便这危险只有一成，我们也不能让你妹妹去，何况这危险不仅一成。”
孙尚有些痛心：“可是，那我们怎么办呢？”
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他们断不能再眼看着凶手胡作非为，逍遥法外了。
“我来想办法。”陆鄞说完，便朝外走。
华盖马车缓缓停在平康坊。
因是白日，姑娘们尚都在坊间梳妆补眠，亦或是在跟着妈妈学规矩，无人接客，少数活氛的聚在厅中聊天。
陆鄞一下马车，便引来了无数目光追逐。
诚然，那一身绯色的官服服制，头束紫金冠，腰配白玉带的官员模样，坊内姑娘们不是没见识过，可有这般俊朗容貌，气质清贵的，却是头一回。
领头妈妈顿时喜笑颜开，凑到了陆鄞身边：“官爷今日未上值啊，我们这的姑娘好几十个呢，您看看挑一个？”
与领头妈妈殷勤的态度不同。
陆鄞身居高位多年，身上又有世家子弟的清贵矜傲，目光显得游刃有余。
他淡声道：“一个一个来。”
宁宁：榴莲、搓衣板、键盘、跪哪个？
陆大人：？
小橘：嗷呜挠你！狗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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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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