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地扒了两口晚饭,便朝赵家赶去。
村中女娃送去做童养媳的多了去了,赵婶也是被家人亲手送了出去作童养媳,这种事情并不见怪。
她只将季怀安的话做耳旁风,但再次见到他时,哆嗦地接过那粗布裹着沉甸甸的东西,刹那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豆大般泪珠顺着皱巴脸颊向下流淌。
猛地清脆一声“嘭”,赵婶顾不上擦泪,整个身体发抖双膝跪在他面前,胡乱道:“谢谢谢谢......大恩人,恩人我......谢谢”
一旁的赵花想拉娘站起来,却被赵婶一把拉下跪在季怀安面前。
古人说跪就跪的思想根深蒂固,他不禁一阵头大,弯腰扶着妇女温声说道:“赵婶,你快起来,我来就是为了赵花能念个书。”
幸好他眼疾手快,手掌盖住了赵婶的额头才不至于着地。
直到季怀安口都要说干了,赵婶才站起身来,坚定道:“哪怕我去做牛做马,这钱我也会尽早还上的。”
他应了声,没有久坐,得赶回去将明日娃娃们上课要用的稿纸多誊写几份出来。
翌日,孟珏帮王叔做木桌,季怀安有课,他给每个娃娃分了两个青团,剩下的留给孟珏,却还多出两个,不禁问道,“还有谁没吃到青团吗?”
孩子们吃着青团,支吾着将手中的阔竹叶高高举起,示意自己拿到了,也有人扬言道:“我要带回去让娘也尝尝。”
季怀安扫视了一圈,见每个人都拿到了,然对多出来的两个不禁疑惑,他昨日明明算好了个数,乍然听见王艺元说道:“夫子,李明杰今日没来。”
原来如此,李以阳是李明杰的表弟,两家挨得也近,季怀安便道:“李以阳你帮他带回去吧。”
“好嘞,夫子。”
又过了些日子,季怀安在课上一直未见李明杰的影子,问李以明他也不知道,迟到的阿毛在旁小声说道:“我今早起来晚了,来的路上好像见李哥在田里挥着锄头。”
季怀安蹙眉,若是家里忙着夏耘依照李明杰的性格,至少也会来给他打声招呼的。
正午散学时,季怀安顺道去李家拜访,想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听村长说李明杰的父亲是村里出了名的暴脾气,说的话也难听。
他走到了李家门前,正巧遇见忙完农事的李家父子,中年男子身材魁梧,操着一口方言,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李大见到季怀安顿时横眉怒目,粗声道:“你偷摸着来俺家做贼来。”
季怀安不恼,“李叔,我是来问问明杰这些日子怎么没来念书了。”
“念书有个屁用,识得几个字还真以为自己是圣人了!”李大粗哼一声,又扬声道:“这浑小子竟敢偷摸着去,让我老李家春耕都拖了好些日子,我还没同你算账!”
季怀安迟疑地盯着身垂丧着脑袋的小孩,可李明杰次次都提早下了课,说要回去农耕,一次都没有落下。
李明杰把玩着沾满泥土的双手,低着头不敢看他,童稚般嗓音略微有些喑哑,“你...你走吧,我不想念书。读书又吃不饱肚子,没什么用。”
季怀安凝神望着眼前的小孩,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李大喊道:“我家小子都说了不读书,你还想要赖在这里把他绑了去不成?”
他初到雨花村的时候,村民们仿佛无所不知,饭后闲谈着自己将孟珏绑来做赘婿,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渐渐被刷新了,李大还记得。
季怀安无话可说,直道:“那如此,打扰李叔了。”担忧地看了李明杰一眼,便转身回家,约莫走了半公里,隐约从身后听到狠厉的一声,“哭什么哭!娘们唧唧的......”
回到家中,没有时间让他来静置情绪,明日就是抄书交稿的日子,眼下还有十来张没抄完。
木桌是孟珏在王叔那定制的,两人相向而坐不打脚,却泾渭分明,平分桌面抽屉,各自忙乎自己的事。
季怀安落下笔,揉捏着肩颈臂膀,碎碎念叨着,“明日我要去县里交稿,正好也赶集,家里的米快见底了,村民送来的鸡蛋还有好几个,我们一时半会也吃不完,看看能不能换点别的回来,你有要买的东西吗?”
在现代读书办公的时候,一坐就是一宿让他早就落下肩颈酸痛,重来一次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若再这么持续下去,老毛病肯定又会找上门来。
孟珏抬眸望了他一眼,停顿的笔尖继而游走着,“要入夏了,可以买张蚊帐回来。”
“也是,夜里蚊子越来越多了,总是睡不好。”季怀安将明日要做的事情一一记在纸上,折起放进布袋儿里,从木屉里取出上等的宣纸,铺平在桌面上,左手扶着右手腕,小心翼翼起笔,时而皱眉,时而抿唇,半个时辰过后才长舒一口气,一副栩栩如生的荷叶戏鱼图流转于眼间。
做毕,季怀安又同孟珏梳理了困惑之处,一天下来才得以放松,疲倦从身体深处浮起,他招呼了声,便朝床走去了。
没过多久,孟珏吹灭了油灯,掀开被衾一角躺在了季怀安旁边,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艾草味,没有浓烟不呛人,安眠驱蚊。
“你什么时候晒的艾草?”季怀安出声问道。
孟珏眸光微动,淡淡说道:“你做完青团那日,瞧角落里还剩了不少就拿去晒了。”
“哦。”季怀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入梦乡,孟珏也轻阖上了双眼。
蚊声呢喃,身侧之人翻来覆去,迷糊着腾出一只手在空中挥着,惹醒了孟珏,他起身将灭了的火绳重新点燃悉索着上了床。
闹腾的手终于安静下来,夜长无梦。
清晨,鸡鸣划破天际,季怀安惺忪着睁开眼睛,孩子们上学的时间比孟珏农作要晚半刻钟,他也难得比孟珏起得早。
两人初到雨花村,为了饱腹备考就像是旋转的陀螺,忙得停不下脚,如今也算暂时安定下来了,季怀安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孟珏还是醒了,待洗漱完青团也蒸好,他带了几个边走边吃。
两人初到雨花村,为了饱腹备考就像是旋转的陀螺,忙得停不下脚,如今也算暂时安定下来了,季怀安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孟珏还是醒了,待洗漱完青团也蒸好,他带了几个边走边吃。
县里早已热闹起来。季怀安先去交完纸稿,又去书肆转了一圈,挑了本三字经和九章算术,付了钱兜在怀里,才加入到赶集的队伍中。
街上车水马龙,各种吆喝声相应,他用一条腊肉在粮铺换了两斗米和一些碎银,在布行买了匹夏布做蚊帐,沿途顺道买了两把蒲扇,又从路边婶儿那买了些丝瓜囊籽,约莫着时间快到了,又急急往家赶去。
季怀安刚到院子里,没有听见往日般的朗读声,而是阵阵喧哗声,其间夹杂着一声,“打的就是你!”是陈初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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