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盐接收到人群中冷箭一样射过来的冰冷目光，虽然那目光之箭射得有点偏，主要是冲着星修去的，但她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应昽脸色苍白，唇几乎无血色，像是受了重伤。
星修关切地问椒盐：“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刚要朝椒盐看的方向看过去，椒盐就掰过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动作在外人看来十分亲昵。
“没有没有，仪式继续吧。”椒盐用力挤出了自己认为十分温柔的笑容，但是稍微有些僵硬。
差点忘了系统R1818告诉她，应昽、素颜、弑星都在花烛之梦里。
她也说不清心里那股做贼心虚的感觉是哪里来的，她算是明白“如芒在背”是什么意思了。
星修牵着她向前走，没拉动。
椒盐看上去有些难受，火气外浮，熏红了她的脸颊。星修再次温言道：“椒盐，怎么了？”
椒盐将她的手从星修的手中抽出来，难为情道：“我的储灵间有些紊乱，不知什么东西，燥得很。”
星修伸出一只手，虚虚放在椒盐身前。虽然他和椒盐马上就要成亲了，但是他还是礼貌道：“冒犯了。”
他的掌中飘出一股清新的灵力，正要往椒盐身体中去，忽然椒盐伸出手，将他的掌推了回去。
“不。”
星修诧异地看着椒盐打断他的动作，却不知椒盐脑中此刻有个恶狠狠的声音。
椒盐终于知道了储灵间里的异样是为什么。
刚才……
“椒盐。”冷冰冰的，是应昽的声音。
“传音术？星修在这里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对，这不是真的星修。”椒盐的储灵间内好像搭起了一条灵力组成的电话线，她和应昽在众目睽睽之下脑内传音。
“本君曾给你二百四十万灵石，那些灵石上有本君的法力。”
椒盐往自己的储灵间里一探，那些灵石竟然在金色的火焰中燃烧。应昽每说一个字，就有数目不小的灵石化成灵力。
她马上就明白了应昽的传音术是如何做到的，是烧钱（物理）！将灵石烧了，用灵石的灵力搭建的传音通道！
她的心痛程度无异于打国际长途。
“住手啊！这都是钱啊！”她在脑内咆哮，面目狰狞，惹得星修看她的神情都变得怪异了起来。
星修移动几步，挡住了椒盐，让祝祷台下的人看不见椒盐扭曲的表情。
他再次开口询问：“哪里不舒服吗？”
但椒盐正在脑内和应昽吵架，无暇顾及星修。
“你在干什么啊！快停下！那些是我（并不）辛辛苦苦赚的灵石啊！”她刚传出这么一句话，又有许多灵石化为灵气消失了。
“……”椒盐不敢多说话了，她对储灵间内灵石的消失痛心疾首。太黑心了，比国际长途贵多了，国际长途好歹是按分钟收费，而灵石通讯按字数收费，按字数啊！
“这是季细的花烛之梦，你该不会真以为星修要娶你吧？”应昽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冷淡，冷淡中还带着嘲讽，话语中把椒盐当做花痴。
椒盐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说话。
不过她先对星修说话：“天君，我没事了，刚才有些晕，现在好了，仪式继续。”说完，她重新握上了星修纤细修长的手。
宝批龙懂什么？她要收集**之火点燃四方花烛逃出去，她得做多大的牺牲啊！
应昽在她储灵间里回荡的声音明显带着火气，说话的语速快了许多，像是故意像机关枪似的不停输出：“你还没从季细的迷障中清醒过来吗？还是说你心甘情愿在这里待一辈子？你看清楚这里只是季细搭出来的幻境，你还以为你真要和星修成亲？哦，还是说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就是你心中所想？原来如此。”
椒盐的精神力在储灵间中游荡，她眼看着灵石越来越少，终于一边和星修走流程一边忍痛传音说道：“你不心疼灵石我还心疼灵石呐！你有钱，你了不起！你懂个什么你个宝批龙，我是在收集**之火，只有用**之火点燃四方花烛才能从花烛之梦中出去！我牺牲这么大你还叭叭叭，不许烧我灵石了，闭嘴！”
“如过这就是你心中所想，”他咬牙切齿道，“那真是——”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像一根线将椒盐的心吊起。
“极好。”
那根线将椒盐的心勒得极紧，让她有些痛。
应昽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一身繁复厚重喜服的椒盐。
司仪诵祝祷词时，椒盐悄悄回头看人群中的应昽。他额前金色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像是许久没有打理过，垂下来遮住了大半眉眼，显得有些落寞。
椒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心里莫名感到有些心虚。怪了，她在心虚什么？
哦哦对，她恍惚记起，被扔入花烛之梦前，她捅了应昽一剑。她为什么要捅应昽一剑？她拔出弑星剑的时候，弑星剑上传来的力量和她体内的力量相冲，两股性质不同的力量相撞，让她暂时失去了意识，然后身体的控制权就被融入她身体里的那些“羽毛”抢夺了。
椒盐复盘出了这些，明白自己的心虚是从何而来。
她给人家一剑，她能不心虚吗！虽然应昽的确惹了她，但不至于就给他一剑。
“椒盐？”星修呼唤正在出神的她，“该行合卺礼了。”
司仪拿出一个玉制的小葫芦，大约手掌大小，将其一分为二，在两个葫芦瓢的瓢把上拴上红丝带。两个葫芦瓢中斟满美酒，酒香四溢。
合卺礼后，连理喜结，君后礼成。
椒盐眼睫微颤，看着星修将属于她的合卺杯递给她。
她的眼神从合卺杯往上移，正看到星修温润的眉眼。她的目光描摹着星修的眉眼，是她一直喜欢的模样，星目含威，如寒山清泉。
她喜欢这样的长相。
祝祷台下，无数祝福的目光投射在她和星修身上，但即使是众多仙家聚集的浓烈目光，对她来说也没有刚才应昽的那道目光炽烈。
她想起了她将抱雪剑送入应昽胸膛的那一幕，和他不敢置信的眼神。回到现在，她面前是星修递过来的葫芦合卺杯。清酒微漾，印出她怔忡的神情。
下一瞬，她将合卺杯推了回去。
台下，众仙家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台上，星修怔愣地看着被椒盐推回来的合卺杯。
结婚结得这么有负罪感，不结了，结个屁！她对星修微微欠身道：“抱歉。”即使是花烛之梦中的假星修，她也感到愧疚。
但她更愧疚的是……
她捞起长长的裙子，几步从祝祷台上跑下去。
祝祷台下的仙家们一片哗然，还有仙兵想要拦下她。
“放她走。”星修温和的声音从台上传下来。
仙兵们犹豫着让开一条路，椒盐回头给了星修一个感激的笑容，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她头上的坠饰随着她的动作丁铃当啷地碰撞，在一片寂然中格外响亮。
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饰品都太沉重，椒盐跑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随着她的喘息剧烈跳动。
他去哪里了？
椒盐直起身子，茫然地看向四方。
她找不到他了。
意识到这个事情，她用精神力进入了自己的储灵间。
她还剩二百三十多万灵石，足够了。
她学着应昽的样子，败家子般开始燃烧灵石。
“应昽。”
“应昽。”
“应昽。”
没有应答。
她服软了，换了个他比较习惯的称呼。
“神君。”
没有应答。
灵石通讯服务不太好，连一句“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都没有。
那她呼叫的用户到底为什么不接呢？
终于，她微怒道：
“宝批龙。”
仿佛密码输入正确，她听到了应昽的声音。
“椒盐。”
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像刚才那样冷。
“你在哪里？”椒盐问他。
应昽又不说话了，仿佛单方面挂断了她的电话。
椒盐忽然看到前方树林中有几个人影，没有多想，提着裙子就奔过去。
随着她走近那片树林，她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应昽，但十分意外地看到了一名眼熟的女子。
那名女子长了张和珙桐一模一样的脸，正拉着应昽，眼神清纯无辜，眉宇间皆是担忧。
椒盐不着急了，给自己变了把小凳子出来，一屁股坐下去。她得坐着看，刚才跑得怪累的。
“珙桐”道：“应昽，你不记得我了吗？”
应昽脸色苍白，把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中抽走：“本君出去饶不了季细。”他本可以动手，可是那张脸完全就是珙桐的脸。
但是他换了个姿势抓住了女子的胳膊，像是不舍得放她离开。
椒盐打量应昽抓住女子胳膊的手，眼神意味深长。
啧啧，男人，言行不一。
那女子继续说：“我可是为你而死的，你就这般报答我么？”
噫！椒盐在内心叹道，有瓜！
她已经得到了珙桐羽毛，可是为什么她还没像得到恶女白文婷的记忆一样得到珙桐的记忆呢？要是有了珙桐的记忆，她就不用坐在这里吃瓜了。
“你不是珙桐。”应昽冷硬道，但仍抓住那名女子。他朝椒盐的方向看过来，看到椒盐是坐着的，目光复杂。
正在吃瓜的椒盐见他看自己，一愣，道：“看我干啥，我也不是珙桐。”
椒盐想，季细给他安排了和珙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看来他就是喜欢这款。
巧了，她也喜欢这款。
应昽脸色苍白如纸，拉扯间，胸口渗出血来。椒盐的表情呆滞了。
对哦，他身上还有伤，没来得及治，就被季细拉进来了。
应昽施了术法，将那女子禁锢在原地。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应昽朝她走过来。
椒盐以为应昽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她不仅捅了人家一剑，还吃人家的瓜。
她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乖乖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紧张地看向应昽，探究他眼底是否有生气的意味。
没有生气哎。椒盐怔愣间，就见应昽俯身下来，大掌伸到她脑后，掌控了她可怜的后脑勺。
应昽按着她的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到她白皙秀颀的脖颈上，让她脖子上细小的绒毛都不由得竖立起来。
应昽将脑袋搁在她的肩头，问：“为何跑出来了？你不是喜欢星修么？”
椒盐的脑袋刚一动，应昽的手掌就将她按回原位，甚至他脑袋搁在她肩上的力道也大了些，像是要把全身的重量往她身上压。
椒盐意识到无法逃脱，僵硬道：“也、也没那么喜欢。”
她和星修根本没有感情基础，唯一称得上交集的可能就是星修养的那只叫胡椒的狗。她单纯喜欢那张脸和那种气质，觉得不亏罢了。
应昽的眼神黯淡，她说的是“没那么喜欢”，不是“不喜欢”。
“为何来找本君？”他锲而不舍问道。
“呃，”椒盐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捅了你一剑嘛，出、出来看你凉了没。”
她一说完，就在脑内咆哮，为什么会这么低情商发言啊！她究竟在干什么啊！因为后脑勺在他手里，太紧张就开始胡说八道么！明明不是啊！她就是担心他！
应昽忽然笑了。
他在她耳边低低笑着：“你忘记熄灭燃烧的灵石了。”
“……”椒盐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和耳朵都像煮熟的虾一般红起来。
应昽将下巴从她的肩上挪开，定定地看着她，捕捉她躲闪的目光。
他的目光在她霞光般美丽的嫁衣上逡巡，忽然低头，凑近她的脸，口出恶言：“难看。”
椒盐瞬间恼羞成怒，刚要反驳，后脑勺被他一按，就猝不及防地贴了上去。
时间仿佛停滞，陌生的温软触感让她不自觉睁大了双眼。
他的唇几无血色，有些凉，清沁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吻上了一朵雪花。
她本就擅冰雪术，此刻贪凉的她竟没有推开他。
她脑中传来应昽的声音：“太紧张了，开始胡说八道。明明想说的是，下次给你做一件更好看的。”
应昽燃烧灵石，模仿她的说法，给她传递了同样的口是心非。
椒盐的呼吸急促起来，她闭上原本睁大的眼睛，主动舔舐一朵雪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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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按头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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