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颊带着一点淡红,可能烛火跳跃为她上的面妆。
顾怀珏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把那些话又重新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干巴巴的答了一句,“没事。”
他突然觉得成婚对于女子来说何其重要,就算她心术不正,也不至于收到如此严苛的惩罚。
今日是一生仅一次的好日子,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呢?何苦今日让她不开心。
周扶疏的任务到现在便是结束了,但是顾怀珏不过是略坐一下,还要出去待客了。
他坐在房中,看着周扶疏,总觉得有些别扭,说不出来,只是胸口怪怪的,里面好像鼓鼓囊囊的塞满了某些柔软的东西,干脆出了门去吩咐菱悦,让周扶疏不必等他,早些梳洗。
顾怀珏前脚出门,菱悦就满目欢喜地在婚房中转悠起来,敲了敲桌子椅子,“小姐,这都是红木的,有年头了,这么完整的一套,好大的手笔啊。”
敲完桌椅衣柜顺着又看向了窗子,“小姐,这是琉璃窗,这么贵重的东西,用来糊窗子!”随着菱悦的话,她的指节和玻璃相击发出几声脆响。
菱悦敲完玻璃,就又看到了博古架上的一尊珐琅淡彩。
“好了。来给我把头上这些东西卸了再看。”周扶疏轻轻揉了揉后颈,只觉后颈酸痛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她有理由怀疑,若是现在去量一量身量,只怕比往常还要矮上些许。
周扶疏看着镜中倒影,菱悦正一只又一只卸下她头上的拆坏,思维又发散出去,据说诰命夫人的大妆比这还要繁复庄严,谒见皇后的时候却要坚持一整天,还要保持仪态。
贵妇人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呀,至少她们的脖子就比常人要坚强多了。
卸下簪子钗子七八支之后,终于能把那个冠子从脑袋上摘下来。
菱悦把冠子捧到周扶疏面前,上面三只金凤振翅欲飞,栩栩如生,口中各衔一束珠链,珠链上还有小指头大小的红宝石,在烛光下火彩闪耀。
“真是精巧。”菱悦不由得赞叹道。
这冠子显然不是周家准备的。
不知道郡主想了什么办法,周扶疏出嫁不仅带回了娘亲的所有嫁妆,就连顾家送来的聘礼都带回来大半,周家甚至还搭上了些许好东西。
聘礼进了门,晾在院子里,小山一样高,周扶疏这一路没少听路边的百姓赞颂周家嫁女的豪气。
出了这样多的血,估计周要机晚上睡觉还要悔恨结了这场婚事,恨不得马上把她抓回家来,把这些嫁妆重新装进周家的库房才好,怎么会给她准备这样精巧的头面。
周扶疏把左右手的金镯退下,掐丝累金的纹样缠绕一朵牡丹花,上面各有一颗红宝石,她幼时算是见过些好东西,知道这套头面上这套颜色净度一致的红宝石才是好东西,但是作为陪衬的金底,这样栩栩如生的雕工也不是凡尘之物了。
菱悦也明白,这头面应该是顾家准备,从心感叹了一句,“我们小姐的好日子,终于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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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珏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那对据说要燃到天亮的描金龙凤绘彩红烛已经烧了大半,周扶疏早就把脸上的妆粉洗净,换上了一件红色的寝衣端坐在床沿,长发用一只素银的簪子松松拢在脑后。
她有点困了,但是不敢睡觉,便罢脑袋支在床架子上撑着身体,一见顾怀珏回来马上起身走向他。
洞房花烛夜,房中早就没有其他人了,周扶疏记得来教她晓事的妈妈教过,要替夫君将外袍退下。
甫一走近,一股子酒气直冲面门,要很仔细辨认,才能闻到他惯常用的那一点清香。
周扶疏不由得抬头去看他,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有一点恍惚,显然是有些醉了。
木偶人一样任周扶疏帮他褪去外袍,周扶疏觉得他这样十分乖巧,至少比上次口出恶言,和上上次······相比乖巧。
继而心里升起一点不可能的奢望,要是一直这么乖巧就好了,日子也好过点。
酒气让顾怀珏的头脑有一点发木,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妻子走向他,小媳妇一样,乖顺的,柔软的,搅得他本就不太清醒的头脑更加糊涂,不像刚刚那样夺目,这种家常的装扮,反而升腾出一点温软的,水一样的暧昧。
“水已经备好了,您先去洗澡吧。”周扶疏脱下顾怀珏的外袍之后,对着那件赤红的中衣怎么也下不去手,只能垂下头,露出一节嫩白的颈子。
顾怀珏觉得今日的酒让人口干侧过脸,“嗯。”了一声。
顾怀珏从浴房出来时,周扶疏已经坐在了桌前,面前是一个错金的酒壶和两个小瓢,酒气被沐浴的水汽冲散不少,顾怀珏的脑子比刚回来的时候灵光了许多。
他们应该去喝交杯酒了,但是周扶疏不确定顾怀珏愿不愿意喝。
若是他不愿意,她张罗了会不会被嫌弃。
若是他愿意,她提也不提,岂不是让他也无措?
两下权衡,让周扶疏心里生出一点为难,为人处世实在太难,以后兴许还要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实在令人无措。
周扶疏想着、为难着的时候,顾怀珏已经倒好了酒递给她。
喝交杯酒的时候,呼吸交缠在一起,喝完那小小的一瓢酒,两个人都像被烫了一样抽开手臂。
周扶疏才真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第一次洞房花烛夜,她甚至不知道现在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的坐着,顾怀珏甚至去倒桌子上的冷茶,这样是不是正常的。
但是顾怀珏没有动作,周扶疏也不敢乱动,两个人就分庭抗礼似的坐在桌子上,谁也不去看对方。
哪怕坐的这样近,又显得好像那么远。
良久,是周扶疏小小的哈欠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昏礼虽在黄昏进行,但是作为新娘子,周扶疏可是一大早就被从床上撕起来,她本来也不是晚睡的人,到现在早就顶不住了。
这声小小的哈欠,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顾怀珏听完之后背脊突的一僵,一点点暖白色,柔软、细腻的记忆翻涌上来,他紧了紧手中早就冷透的茶杯,正如他干涸的,被人掐住的嗓子一般。
“啊,那就安置吧。”他无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上唇,缓慢起身走向了房间中唯一的一张床。
他们的新房是用他的房间装饰的,他出身确实矜贵了些,但是并不耽于狎昵享乐,是以这个房间满目琳琅,但是一张浅卧的榻都没有。
几步路,顾怀珏的心跳如鼓。
他能感觉到,周扶疏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一点点淡香,不像是京中贵女爱用的名贵香料,倒像是身上带的。
这一点点香味像是一只小手签住他的衣襟,撩拨他的心火。
他身姿挺拔,算不上壮硕,但是灯光下的阴影还是把周扶疏笼的严严实实,带着一种无声的暗示和暧昧。
周扶疏捏紧了中衣的边角,这是准备成婚时顾家为她准备的,她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只觉得捏起来顺滑的很,好像要从她的指尖滑出。
几步路很快就能走完,顾怀珏坐在了床沿,在另一边礼貌又克制的为周扶疏留下了不会觉得被冒犯的距离,但是这个距离还是能让周扶疏感受到他身上夹杂酒气的微凉水汽,和一点点,快被水汽冲散的熟悉的香味。
今日他牵起她的手走向新房时候,也是这样的香气。
让人无端的心安。
“睡吧。”顾怀珏微微侧头示意周扶疏进去睡。
周扶疏来之前还是学了一些的,知道自己应该谁在床外,方便半夜帮他端茶递水,但她不擅长拒绝,还是没有提出自己的异议,乖巧的爬到了床中。
她刚刚躺好,身边的之顾怀珏就开了口,“夜间若是口渴便和我说,我久居军旅,睡觉时也比较警醒,你若是直接越过我,可能会受伤。”
“啊?好。”周扶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轻轻应下。
直到床帏被放下,周扶疏眼前暗下来,她才后知后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她睡在外面?
但是现在光线暗下来了,顾怀珏想来也不想要说话了。
周扶疏含下自己的疑惑,但是有话不说又有些让人难受,再加上身侧的顾怀珏存在感太强,密闭的空间里,顾怀珏身上的水汽和酒气在发酵,惹得她睡不着,辗转反侧。
在她翻第六次身的时候,胸前突然感受到了一点温热,不小心碰到了顾怀珏的臂膀。
她听到顾怀珏叹息一声,揽住了周扶疏。
顾怀珏觉得今日宴息中的酒实在醉人,就算是现在回到帐中,一点残存的酒气竟然也留得他越发醉了。
现在顾怀珏也觉得那身寝衣有些滑手了,他手心许多汗,可能是紧张,现在他看帐子顶上大红流光纱上绣的石榴和大胖娃娃都觉得暧昧。
他的臂膀有力,周扶疏只觉得身子一轻,就换了个位置,想来之前说的久居军旅并不是虚言。
周扶疏眼前的光被遮了大半,骤然变黑的环境让她能清晰的听到对方的喘息声。
令人耳热,周扶疏觉得浑身的气血都涌向了头,若是现在两个人出去看,许是能看到交相辉映的两个红脸。
男人带来的压抑感实在是太强,周扶疏伸出手去推他,却被捉住了手。
顾怀珏觉得这只小手,柔软的细嫩的,上次她哭的不行了,便是这只手为他排忧解难,鬼使神差的,他把那只手递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两个人肌肤相贴再亲近的事情都做过了,却没有过这样的狎昵,周扶疏一惊,就要把手抽回去。
顾怀珏捏紧了那只小手,凑到她耳边,“酒里可能有些催人的东西,你乖些,别怕。”
然后顺势含吮住了那一点玉坠似的耳垂。(审核老师高抬贵手,亲耳垂啊!老师!)
酥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周扶疏觉得奇怪极了,整个人不自控的颤抖起来,“你别···你别······”
她又去推拒顾怀珏,这样实在太奇怪了,她几乎要掉下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这点拒绝无异于螳臂当车,他已经顺着这点力道吻上了她的脖颈,周扶疏惊呼一声奋力挪动想要躲避,却被那双铁臂钳着半点也动不得。(是脖子,这里是脖子!没有往下写啊!)
顾怀珏觉得这件寝衣滑手极了,寝衣顺滑的带子在他汗湿的手心悄悄溜走。
趁着不太明亮的光,他能看到周扶疏露出衣裳外的一点肌肤已经羞成了粉红色,和大红的衣裳映衬显得格外可爱。
顾怀珏饶有兴致的去摸她寝衣上绣的那对小鸳鸯,“怪可爱的,是你绣的么?”
“不是,是你们家送过来的。”周扶疏声音细细的,带着点哭腔。
顾怀珏看她羞的几乎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还一板一眼的回答他,便觉得可爱,让他想去亲亲她。
还没低下,就被周扶疏抵住肩膀,捂住眼睛。
“行行好,冤家,别做弄我了。”他去看她的时候就已然羞的她不知如何是好了,现在更要流氓,周扶疏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整个人都不对劲。(亲都没亲成啊,审核老师!)
顾怀珏把眼睛上的那只手捉下来,十指相扣,话语中带着一点不能掩盖的笑意,“这怎么叫作弄?”
他呼出的热气几乎喷在周扶疏的脸上,里面夹杂的一点点酒意,让周扶疏觉得她也在今日醉了,头晕目眩的。
这点恍惚更让她羞恼,侧着脸不去看他昏暗里依旧亮晶晶的眸子,“算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她的声音轻轻的颤巍巍的,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娇气,顾怀珏耳目聪明,就是在黑暗中看的也更清楚些。
所以他能清楚的看到周扶疏眼眶红红的,还有圆润的泪珠挂在脸颊,瘪着嘴,像是被欺负狠了一样,好不可怜。
顾怀珏看着脸边的泪珠,有一点出神,只觉得这可能是她的天赋罢,掉两滴泪也像是掉珍珠似的好看。
她已然这样,顾怀珏也觉得心上软软的,塌了一块似的,熨帖又满足,干脆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吻掉那一点泪珠,然后囫囵个的把她整个抱在怀里。
两个人面对面,顾怀珏刚要说些什么,面色一变。
周扶疏只觉得他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背上,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又不死心似的上下摸了两下。
前些日子周要机的鞭打没有留手,现在她背上还留有疤痕,荆条打在背上上面的尖刺扎进皮肉里,会留下密密麻麻的瘀痕,摸起来也是凹凸不平,十分明显
顾怀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就要撩开床帏,周扶疏赶紧拉住不让他开,“别看,求你。”
那些瘀痕摸起来尚且令人心惊,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非是她自轻,实在是世家大族大多规矩更为严苛,很难接受肌肤容貌有瑕的女子,她心中忐忑,没有说话。
顾怀珏看着周扶疏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床帏,心里想女孩子还是爱美的,这片疤痕只怕她恨不得忘掉,自己贸然提起实在是莽撞,心下愧疚,说话声音也轻了些许,“好,不看,是我莽撞了。”
然后摘下她的手,“行了,先睡吧。”
顾怀珏率先躺在床上,经过刚才的事,方才那些暧昧的气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两个人像是两根棍子一样直挺挺的并排在床上躺着。
虽然躺在床上,但是顾怀珏睡意全无,那些疤痕上次还没有的。
第一次见面时,周扶疏出现的实在是太巧了,那时候他被药物所扰,意识模糊,但是还是知道应该往无人处走,然后等待身边的小厮找来的。
可是她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巷子,盛装打扮,长相又那么巧合的合他心意。
而且他清楚的记得,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他还残存理智,那时候他是说过是让她走的,可是她却把他搀扶到了客栈。
她出现的太过巧合,巧合的让她不清白,行为也太过诡异,诡异的让他猜忌。
是以第二日一早,他并没有留下等她醒来给一个交代,而是留下玉佩表明态度,然后就抽身去彻查昨晚的真相。
他本来以为这女子这样一番算计,得了承诺肯定会带着玉佩上门来取自己的战利品,没想到等到傍晚他回到家中,她还没来,他这才无奈告知母亲。
母亲回来之后怒不可遏,说因为他处事不端,令周扶疏受了天大的委屈。
天大的委屈恐怕就是指这一大片的疤痕。
顾怀珏想到这里喉头一梗,这么多年,想要算计他的女子不是没有,真正成功的却只有她一个。
所以他不信母亲口中的天大的委屈,只当是她的手段。
是以上次她眼眶红红出现在顾府门口,他才疾言吝色,警告对方,现在摸到这一片疤痕,心中骤然涌起一点愧疚。
周扶疏在昏暗的帐子里,并不能看清楚,所以不知道方才顾怀珏的态度是什么样子的。
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囚犯,等着大人或杀或放的旨意。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被攥紧了似的,
还是没有忍住,周扶疏问出了口,“你介意这个么?”
她觉得介意是正常的,在周家不优秀的就会被舍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她不想再被舍弃了,不想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里。
周扶疏知道这点委屈是不寻常的,但是可能今晚的气氛实在太好,让她能说出自己埋在心底的一小小点委屈。
这一声实在太轻,险些被帐中二人的呼吸声压过去,幸好顾怀珏的听力不错,隔着朦胧昏暗的光,顾怀珏看到身边人带着委屈和祈求的眸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又积起了一点泪花。
好像一会就要变成珍珠掉下来。
周扶疏听到身边的人重重叹息一声,然后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看不到对方的脸让还在等待回答的周扶疏没有安全感,她已经习惯观察对方的表情去分析情绪。
这是她赖以生存的小小技能。
她握住那只手,还没来得说话。
就觉得唇上一热。
1.纯爱就是最棒的!
2.早上侥幸过审了,我就不应该修改,现在好了,没灵魂了。
3.顺便和各位姐妹求一个收藏,这件事是这样的。
我这周四上编推榜,今天心血来潮去数了一下,发现同期还有蓬莱客和尤四姐(她们甚至不是第一),而且我很危险,在上不了的边缘疯狂试探。
我本来想接下来几天控制一下字数,等下周吧,要不风险太大了,就算是上了也得被大神分走流量。
但是我转念一想,一个频道大神都是有数的,一下撞两个,她们还都不是第一,多么少见的情况的,我一定要去合影留念。
所以看到这里的姐妹能不能浅浅给我点个收藏,助力老舟的合影梦想,求求了,我真的很想去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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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今日宜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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