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安盯着对话框里的汉字。
一字一句，逐字分析，逐渐崩溃。
什么叫他说“手感很好”！什么叫“继续保持”！
苏九安是真的很崩溃，又不能在食堂里失态，只能无声尖叫。
手指在弹出的键盘上敲下几个字又被他迅速删掉。
这他怎么回啊？
别说是回信息了，他连回家都不敢了。
之后吃饭，上最后一节晚课，他都是游离状态。
等下课铃响，他的魂才被叫回来一半。
还是要面临回家这件大事了。
上课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再者他也无心留意手机信息。
所以，在他解锁手机后。
弹进视线里的消息很多，最前面的一条就是谢青山发来的。
M：[我在校门口，你下课就直接过来吧。]
瞳孔地震的同时，肩膀被李归一搭着往前走。
“走啊，你今天怎么傻愣愣的。”李归一的父母在今年搬来岚京工作了，所以他也和苏九安一样，是通校的。
苏九安被拖着走到校门口，熟悉的黑色SUV，熟悉的车牌......在眼前逐渐清晰。
他的腿也愈渐发软。
“你去地铁站吗？”李归一偏过脑袋问他。
他倒是想去地铁站。
苏九安盯着不远处的车，欲哭无泪：“我......小叔来接我了，就不去地铁站了。”
“你小叔对你可真好。”李归一点头，拍拍他的肩往右侧的地铁口走，“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苏九安无力的挥挥手，如同行尸走肉般朝着SUV走。
几步路的距离，他是磨了又磨，最终还是走到了车门前。
他将车门轻轻弹开，俯身坐进车里。
全程没敢看身边的男人一眼。
“小叔......小叔怎么还特地来过来，我坐地......坐地铁就好。”苏九安现在不仅结巴了，就连安全带也是死活扣不上。
蓦地，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味涌进他的鼻间，同时，右手握着的安全带被牵着，插进锁扣里。
“你怎么了？”谢青山垂眸。
“没...没怎么。”苏九安垂着眼，只觉侧脸一阵烫。
手背也是。
“那怎么变小结巴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发烧了？”男人关切的话语一句连着一句，“还是晚上又喝酒了？”
“当然没有！”苏九安发誓，从此以后远离酒精！
谢青山将脸往下压，近距离观察着苏九安那张小脸蛋。
侧脸的温度开始朝着整张脸甚至是脖子烧。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谢青山伸手探了探小孩额间的温度，是有点热，但确实算不上发烧。
苏九安的脸蛋红扑扑的，垂下的那双眼上浓密的睫毛又长又卷。
“确实不是喝醉了。”
“啊？”苏九安不解，抬起了脸。
正对上谢青山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不知道是角度还是车里灯光的原因。
苏九安总觉得谢青山的脸看着更立体，更好看了。
“你喝醉了的话，现在应该不会是这样。”那双藏在镜框下的瑞凤眼，轻轻扫下来。
却让苏九安浑身的细胞都开始躁动。
“那会是怎么样？”他知道他不应该问了，却还是没忍住。
“你估计会和我说......”
“什么？”
“你确定要听？”
“确定。”
“你会说......”谢青山又顿了顿语气。
苏九安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毫无办法，只能说是抓着安全带，抬起眼看着他。
他们离得很近，就是那种能听到，感受到彼此呼吸节奏的距离。
“你会说想做第三次鼻梁骨撞胸骨的事情。”
啊啊啊！
苏九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
苏九安啊苏九安。
酒后吐真言，也不要吐得这么干净吧！？
“我不介意你做第三次，只是有点担心你的鼻梁骨，你可以换个地方试试。”
“小叔......你还怪贴心的哈哈哈。”苏九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尬笑。
“要试试吗？”男人轻下声，在安静的驾驶室里，这四个字异常清晰。
还异常的......色......
真的是受不住一点。
混乱之中，苏九安下意识的瞄了瞄男人的胸膛。
自己也很震惊的同时，迅速别开了脸：“不......不用了。”
像是感受到了苏九安的局促，也可能是谢青山逗够了，男人缓缓退回去，二人的距离这才被拉开。
“这两天很冷。”半分钟后，男人蓦地又开口道。
“对。”苏九安还没缓过劲，无心话题的跳跃。
男人将自己的安全带系上，发动引擎后，缓缓吐出一句：“去坐地铁也会很冷。”
苏九安点点头，用凉凉的手背给自己的烫脸降温。
“还是坐车吧。”
他依旧是点着头，“嗯”了一声，实则并没有怎么认真在听，也不是很懂谢青山的用意何在。
但是管他呢，只要谢青山别提自己昨天说的那些胡话，说什么都可以！
回到家之后，苏九安只想快点喝完药回屋里躲着。
一进厨房，便见到保温台上一碗已经熬好的中药正静静安置在那。
“小叔，你替我熬的吗？”他将药碗端着，走出厨房。
彼时的谢青山正在阳台浇花：“嗯，按着你的步骤操作的，应该没有出错。”
“谢谢小叔。”说话的间隙，苏九安已经走到的阳台的玻璃门前，肩膀靠着门框，歪着脑袋。
阳台外的分界清晰，一边晾衣服，一边种花。
“这是什么花？，紫色的小雏菊吗？”苏九安看着那几株被仔细侍弄的花卉，不由好奇。
“是海紫苑。”
好耳熟的花名。
“我之前看书的时候有个主人公也喜欢这个花。”
“哪本书？”
“《祈冬》，我和小叔说过的。”
举着喷壶的男人动作微顿，几秒后开口：“这样。”
“小叔......应该不讨厌辞不语吧？”苏九安不由心头一紧。
他知道中国从古至今都有“文人相轻”的现象，更何况是辞不语这种观念激进的作家，估计不喜欢他的人多的是。
谢青山放下喷壶，转身将储物柜上的工具一一摆好，摆正。
回身径直往客厅里走，随意又自然的揉了揉苏九安的蓬松的头发：“你喜欢的话，可以不讨厌。”
苏九安有点懵，甩了甩被揉乱的头发，举着药碗跟着进屋。
“快把药喝了吧，桌子上有西瓜糖，我去洗澡了。”
“好。”苏九安点头，闷头干下一大碗中药。
苦的他浑身的骨头都在抖，急忙拿起茶几上的糖含进嘴巴里。
喝完药，他也回了房间，洗澡上床。
晚上九点，家里按时打来视频，苏九安和家人唠家常。
苏其正年纪大了，用不来智能手机，但还是在苏九明的手机视频里睁大着眼和苏九安说话。
“有没有好好吃饭，吃药......”
“有的有的，爷爷放心。”
“没有太累着自己吧？”
“没有，一切都好。”
“......”
九点半，和家人通完电话后，他便倒在床上准备睡觉，然后意料之中的睡不着。
原本失眠的情况有了好转，但今晚又糟糕回去了。
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无限循环“手感很好”，“继续保持”，“做第三次鼻梁骨撞胸骨的事情”......
脚趾头也会扣疼的！
翻来覆去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几个小时。
早晨七点半，闹铃一响，强制开机。
出房间门的时候，看到隔壁谢青山的房门还紧闭着，公寓里安静的仿佛是静止。
苏九安放轻脚步生怕吵到谢青山，刚刚下楼，便发现了餐桌上摆好的早餐。
正疑惑着，公寓的门被打开，跑完步的谢青山出现在他面前。
“小叔，你怎么这么早，我还以为你没起来呢。”
男人的头发被汗水沾湿，清隽的脸颊两侧，也挂着汗珠。
“算准时间，跑完刚好送你去学校。”
“送我？不用，我坐地铁就......”话语被打断。
“你昨天答应的。”
“啊？”
“你说太冷了，坐车好。”
“？？？”苏九安大脑加载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原来昨天那段话的意思是这样啊。
“啊，其实也还好，我看今天太阳挺大......”的。
“现在4度。”
苏九安抿唇，语塞。
“你吃早餐，我去冲澡，等会我送你。
根本没有给苏九安拒绝的机会，谢青山就已经上楼了。
就这样，连着好几天，都是谢青山送的他上下学。
苏九安在享受专职接送的待遇时，盘算着必须得表示一下。
于是，周六，他决心给谢青山做顿大餐，好好表现一下。
他的厨艺其实挺一般，毕竟在家里，爷爷也好，哥哥嫂子也罢，都很少让他做什么，只让他好好休息。
但在这个智能到马上就能全自动的厨房，苏九安觉得厨艺好像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正好，谢青山下午出门去开会了。
他有了好好发挥的时间。
冰箱里的食材不是很多，他跑到楼下的超市采购。
经过这一周多的相处，他已经了解到很多个有关于小叔的信息点。
比如不吃香菜不吃生姜不吃芒果，喝咖啡不加糖，健身的时候不喜欢边上有人......
至于喜欢吃什么......他猜应该有西红柿炒蛋和黑椒牛柳，因为谢青山常常做这两道菜。
于是，他也买了这几样菜的食材，还准备做道清蒸大闸蟹。
原本以为清蒸大闸蟹没有什么难度，苏九安却败在了洗刷螃蟹部分。
出于求生的本能，个头本来就不小的大闸蟹举着大钳子，对苏九安发起猛烈攻击。
几次被中伤，他才把这盘闸蟹刷好，丢进了蒸锅里。
简单用处理了一下手上的小口子，贴上创可贴后，他开始做牛柳。
所有菜都做完之后，苏九安捶着腰，往沙发上倒。
拿起手机一看，已经五点半了。
冬天白昼短，窗外早已是一片夜色。
他点开微信，好多李东发来的信息。
东咚：[小九，你就把你小叔的微信推给我呗~]
东咚：[活菩萨]/【鞠躬】
东咚：我是真的很迷这款！
为这事，苏九安已经被缠好几天了。
但他每次回家就又忘了和谢青山提。
他给李冬回复：[我今晚问问他。]
东咚：[好！周一请你吃鸡排盖浇饭！]
小九：OK/【馋】
回复完东咚，他便跳到了和谢青山的聊天界面，打下：[小叔你快回来了吗？]
几乎就在他发出这条信息的三十秒里，便传来公寓智能锁解开的声响，谢青山从门外进来，一边换鞋一边答：“回来了。”
苏九安从沙发上弹起来，迎接：“刚好能吃饭了，我做了大闸蟹，小叔。”
“你做饭了？”谢青山换好鞋，迈着长腿走上前。
“是啊，我还做了好几道菜呢。”
男人走到餐桌旁，看着桌上卖相还算不错的菜肴：“这么厉害。”
“一般般啦。”他做的几道菜都是简单的家常菜，大闸蟹也只要丢进蒸锅就好，没有什么难度。
盛上两碗米饭，两人便落座开始享用。
谢青山夹起牛柳尝了尝。
对面的男孩两眼放亮：“味道还可以吗？”
“挺好的。”他咽下后，给予赞赏。
苏九安弯起眼，伸出筷子也夹了一块牛柳。
味道确实还可以，属于超常发挥了。
“你的手怎么了？”
不知道是他的黄色小狗创可贴太显眼，还是谢青山的眼神好。
包着创可贴的右手食指被男人迅速捕捉。
“没事，和大闸蟹搏斗来着，光荣负伤了，哈哈。”苏九安笑着，耸了耸肩。
“伤口深不深？贴之前消毒了吗？”
当时光顾着收拾大闸蟹了，苏九安完全没在意，止血包上就完事了。
他低头，松下手里的筷子观察起被包着的伤口：“不深吧，应该没事。”
话音未落，对面的谢青山就起身从客厅的龛壁里取出医药箱，打开，匆匆走回来。
“手伸过来。”又是这么霸道的命令。
“噢......”苏九安乖乖伸手。
某人虽然霸道，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挺温柔的。
拆开创口贴的时候，苏九安自己都没想到。
口子还挺长一道的，而且还有一点渗血。
难怪好像是有点疼疼的......
谢青山皱起那双冷眉：“我不喜欢吃大闸蟹，下次不要做了。”
“好。”苏九安点点头。
男人用棉签和碘伏给伤口消毒。
碘伏相较其他消毒工具已经算是很温和，但伤口还是又被刺激到。
苏九安下意识想抽手。
下一秒，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尖就被谢青山握住，控制：“很快就好了。”
他不逃了，只觉指尖一阵温暖。
换上新的创可贴后，谢青山功成身退，将医药箱收好放回原位：“这两天伤口尽量不要碰水。”
“好，谢谢小叔。”苏九安点头，重新举起筷子吃饭。
谢青山也坐回来，尝了几口菜后，开始拆蟹。
垂眸的同时，脸上的棱角似乎都变得柔和。
没有刚刚那么严肃了。
吃了好几口米饭后，他蓦地想起李东的嘱托。
现在好像就是一个谈起的好时机。
“噢，有个事想和小叔说一下。”
“你说。”男人正行云流水的拆着蟹。
“我有个同学，很喜欢小叔。”苏九安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这么正经的说出来，好像又有点怪。
同学喜欢小叔。
总感觉乱辈了。
“什么？”谢青山手上的动作一顿。
“就是，上次在香菇鸡店里那个，瘦瘦的，头发是棕色的那个，不知道小叔还有没有印象。”苏九安尽量挑了几个李东外貌的特点，描绘着。
“没印象了。”
好冷漠的四个字。
“没印象也正常，不过他还是想加一下小叔的微信，可以吗？”苏九安问的小心翼翼。
“所以，你这是在帮他和我要微信？”
谢青山：心好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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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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