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语不是第一次进警局,却是第一次以当事人的身份。
调解室里,两位当事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侧身对着一名警务人员。
“你俩为了什么事吵架?”
简语一言不发。
桌对面的仗义哥情绪有些激动:“我在商场里买菜,听见有人说抓流氓就跑过去看了个热闹。结果这个疯婆娘,莫名其妙,拿东西砸我。问她干什么,她说什么要勾引我。”
“警察同志你评评理,谁他妈这么勾引人?这不是找我茬吗?”
被唤的警察同志抬起眼皮,看向简语,眼神示意让她做出解释。
“我看他替那个偷拍的狡辩,以为他俩是一伙的,就顺手扔了个点东西阻止他逃。”简语面不改色地解释。
“你扔什么了?”
“拖鞋。”
“……”
“你替那个偷拍的狡辩什么?”
“没说什么。”
简语接过话茬:“他说那个女生活该被拍。”
警察同志眉头一皱,厉声问:“你说这话了?”
仗义男佝着身子,抬眼给了简语一眼刀,然后偏过头去不面对人。
“我问你话呢!”
“谁叫她穿成那样。”仗义男闷闷出声,也就是审讯室里安静,几个字一字不落地钻进在坐几位的耳朵里。
“人家穿什么样都是她的自由!现场明摆着的犯罪者你不说,非要说人家无辜的受害者。”警察同志语调陡然拔高,“我看你就是嘴痒!在公众场所公然辱骂这位简小姐,还想动手打人,你知不知道人家可以依法追究你的责任!”
“追究我的责任?我没追究她的责任就不错了!是她先用拖鞋砸我还骂我,我才想要动手的!警察同志,你是没听见她怎么说我的,谁听了忍得住不上去给她两下子!”
简语扬了下眉,微调了下坐姿。
“她说你什么了?”
“我说他貌比□□王子,形似他四月怀胎的母亲。”
赶在当事人发声前,简语提前打算,一脸正经地扭曲着事实。
“你他妈放屁!你在商场里说的话能是这个意思吗?!”仗义男拍桌而起。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是在警局!”
被喝住的男人满脸不服,看着简语的眼睛里满是怒气。沉默几秒后,他眼神开始左右飘忽,两手塞进上衣口袋,像是在找着什么。
简语心下隐隐不安。
果然下一秒,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抬手朝简语扔过来。
金属物件摩擦碰撞,发出的锵锵声响朝简语袭来。简语闭眼,微微偏头却没躲过,一串钥匙堪堪擦过左上额角。
就当是她骂人的报应好了。
简语摸了把被砸的地方,手指没有湿润感,说明没破相。长舒口气,她看向正被警察训斥着,却满脸不服的那位。
不想再多做纠缠,简语目光变得柔和,她微微一笑,又接着道:“同一句话入不同人耳朵里,的确会有个体主观理解的差异。对于这位先生质疑我先前的言论问题,我只能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不过,法律最讲究的还是证据。你公众袭击我的事是被公职人员亲眼目睹的,如果你非要纠结于我说的那几句比方句,那我也务必要追究你的责任。”
*
室外雨越下越大,简语站在警局门口,想等着雨势稍小后,小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把伞。
手机里一堆消息,林欣然快要把她的手机打爆了。
简语点开她发来的第一条语音,“简语我操你大爷的!你他么是真会惹事啊!我人还在海城,飞机都没等到,你热搜先到了!”
不等第二条信息发声,简语紧急按停。
几滴雨水溅到手机屏幕上,她徒手擦拭,却更加模糊。
终究是有些不耐烦了,她才将视线从手机上挪走,抬眼一瞬,简语看见一抹清冷身影从黑色雨幕里走来。
来者内里穿了件白色棉T,下身是黑色西服裤,外搭一件长款黑色风衣,身高腿长。
黑色雨伞遮住了他的部分面容,只露出轮廓清晰的红唇和硬朗的下颚,凸起的喉结有些性感。
没记错的话,言冗今天就是这身打扮。
简语眯了眯眼,微凉的雨丝侵入衣领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眨眼间,那身影和她的距离越发拉近,男人的面容也逐渐从伞下清晰。
果然,是言冗。
正看得入神,仗义男从警局里出来了。
见了简语,他面容都变得狰狞。
他清了下嗓,朝地上吐出一嘴口水,看着简语骂道:“妈的,真是晦气!”
说罢,男人提起外套衣领,遮住脑袋,小跑着闯进雨里。
路过言冗时,男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向前缓冲两步过后,男人回过头来对着言冗,骂咧道:“我操你大爷的,没长眼睛啊?脚往哪伸的?”
言冗一言不发,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简语走来。
“神经病!全他妈神经病!”
简语目睹全程,男人还在叫骂,当事人却恍若未闻,迈着大步朝自己走来。
身前有阴影落下,言冗把伞分给简语一半,雨落在伞顶的敲打声鼓动着两人的耳膜。
简语突然心跳地有些厉害。
她眉眼弯弯,好笑地看向言冗,说:“你这双腿真没白长!”
言冗拧着眉,没直接回应她的调侃,“房忻然和应博远开车送刚刚那位被偷拍的女生回家了,我们两要走回去。”
“不能打车?”
“下雨天,车不好打,走路回去也就十几分钟。”
“确实。”简语一边点头肯定一边环视四周。
黑夜,雨雾濛濛,路上人车稀少。
言冗撑着伞,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
言冗:“你又上热搜了。”
简语:“人太火了,没有办法。”
“我这才刚和你搭伙,你就开始揽黑料。”言冗斜眼睨她,“我找你是来谋利的,不是扶贫。”
“瞧这话说的,你这张嘴就没你的腿长得好。”
“你要是喜欢被骂,我当然不拦着。”言冗话音一顿,接着道:“但如果你是力不从心,你求求我,我可以考虑借我公关给你用两天。”
这话说的,简语眉梢一挑,嘴上不甘落后,“我以为你的公关只会注水,还接洗白的活呢?”
这话听着驴头不对马嘴,却直戳言冗的痛点。
言冗是童星出道,自小就曝光于聚光灯下。
由于从小被人鞭策要谨言慎行,出道多年,无绯闻,无丑闻,尊重女性,团结同性,积极缴税,依法纳税,对外的公关形象堪称完美。
除一点外。
演技。
言冗的演技。算不上差,但真不能说好。
该哭的时候有眼泪,该笑的时候在咧嘴,言冗拍戏时,表情样样俱到,却从不达眼底。
但公司对其定位却偏爱走实力偶像派。每次有新片上,网上必有一波剪辑号,放出言冗在片中的高光时刻。
快餐时代,靠剪辑几分钟追完一部剧的大有人在。
言冗路人缘好,出道多年又没什么负面新闻。于是,在多数人眼里,言冗算得上是新生代演员里的香饽饽。
直到两年前的,言冗打败一众圈内德艺双馨的老牌艺人夺得最佳男演员奖,这才玩过了火。
大家回看这位新生代演员代表作品时,纷纷感叹资本的力量。
这事被群嘲过后,从此言冗身上便背了个“水”字。
言冗一直抿唇,沉默许久后,沉声说:“我真后悔。”
简语不解:“后悔什么?”
“有时候我觉得,你被骂真是活该。”
“……”
“当时陆邵希要对你动手这件事,就没让你长点记性?”
“还好吧。”简语耸了耸肩,一脸不在乎,“我学过好几年散打。”
“这就是你口无遮拦的原因?”
“你这话说的真奇怪。”简语皱眉反驳:“口无遮拦的从来不是我,是被我骂的他们。”
言冗没说话。
“这些事忍着,不痛快的就是我,不忍,不痛快的就是他们。”
“后者明显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痛快了,并且,他们不痛快了。”
简语自顾说道,结果一个溜神,右脚打滑,身体后仰之际,她两手急忙去抓身旁的言冗。
小臂传来重力,言冗下意识抬起空闲的左手去扶身边人。
“谢谢。”简语正起身子,拍了拍胸口自我安抚。
言冗松开她,把手揣进口袋。
两人不再说话,雨夜里,只听得见规律的脚步声。
眼熟的白色建筑物越靠越近,言冗率先打破沉默:“你找我合作真的是为了改善风评?”
“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你的种种行为没让我觉得你很在乎舆论。”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言冗不答话,微微偏头看她,眼底情绪隐晦不明。
简语回以同样的眼神。
刀光剑影下,一束车灯照过,车笛鸣起。
应博远摇下车窗,没探出头,对外喊道:“下着雨呢,你俩不赶快进去杵这干啥呢?”
刚才还话不投机的二人同时转过头,随后不约而同地温柔一笑。
言冗:“刚回来。”
简语:“马上进去。”
*
四人进门时,几名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候坐在厅。
别墅里本来没有安排工作人员跟随拍摄,几位过来是通知明天的节目安排。
因为超市里发生的事,拍摄进程有所改动,为避免再次发生一些有看点但没必要的事,节目组决定提前拍摄约会内容。
第一期节目主题是,双向。
导演简单介绍了一下主题内容,为了考验各对cp对彼此喜好的把握程度,本期节目将安排两次约会,分别由男女双方各自选择一次约会内容,并不可提前向另一半透露。
工作人员把简语带到书房,在桌上摆出三张卡纸,上面印着的黑字是三种不同的约会主题,分别是:体验,宅家,运动。
体验什么?宅家干啥?工作期间为什么要运动?
导演让简语三选一。
看着三张卡片,当事人陷入深深的迷茫。如果这是一场考验,那留给简语考前复习的剧本资料实在是扁平。
年下弟弟喜欢什么?
简语大脑开始风速运转。
体验,顾名思义,大概率是一些DIY、看电影或是游乐园之类的项目。
弟弟可能喜欢,有待考究。
宅家,在家约会除了干还能干什么?
弟弟绝对喜欢,但不能播。
运动,pass。
二不能三不行那就只能选一。
简语一一比较后,手指指向“体验”。
导演翻过简语选择的卡纸,背面写着四个大字:鬼屋体验。
可以,这把稳了。
鬼屋刺激,她的年下弟弟绝对爱。
简语挑了挑眉,笑着离开书房。
下午的事导致四人还空着肚子,节目组准备了食物,几人随意吃了几口便上了楼。
简语洗了个澡。
卫生间不在卧室内,简语洗完出来,迎面碰上正低头边走边刷手机的言冗。
回屋后,言冗便脱了外套,里衣没换,还是白T加黑裤,整个人干净清爽。
感应到身边有人,言冗抬头。
只见简语刚出浴,眉眼都是潮的,脸颊微粉,唇色明艳。她头发吹得半干,还有水渍的头发蜿蜒垂下,水滴凝在发尾,发尾尖点在黑色衣料上,晕出小片深色水渍。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两秒后,直接错身走开。
才擦肩走过半步,正在远程观看摄像画面的导演却不舍这氛围感,立即开启对讲。
空气中传来电流声,随后从摄像机旁传来导演的鞭策声:“两位留步!”
“这里氛围不错,麻烦两位在这里自由发挥一段。”
两人默契转身看向彼此。
简语两手一摊,耸肩表示无奈。
言冗抿着嘴,抬了抬下巴示意简语先起头。
简语嘴巴一撇,垂在大腿边的右手小幅度的摆了摆,以表拒绝。
无奈,言冗闭上眼,长呼一口气后,再睁眼时,已经换了一副脸色。
正想着怎么接茬,视线一偏,落到简语的额头一侧,一块明显的淤青。
言冗眉头一皱,歪头问她:“你额头怎么回事?”
简语抬手摸上刚刚被砸到的地方。
言冗迈步上前,“手拿开一下,我看看。”
简语指节弯曲,随后落下,露出拇指大小的青紫一块。
阴影挡住视线,冰凉的指尖触上额头,有点疼。简语没什么其他感觉,只是一动不动,盯着言冗的白t领边,看细腻的罗纹面料如何交织缠绕。
言冗:“撞到的?”
简语没答他。
“先下楼吧,我给你拿个冰袋敷一下。”
言冗收回手,然后揣进口袋,率先下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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