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不好了!林老爷他找上门了!”
次日天才蒙蒙亮,就见守在门口的小厮一脸慌张地跑进院子。
陈梦锦立刻翻身下床,藏在屋子门后,透过窗户纸的小洞细细观察外面的情况。
只见一个穿着华贵丝绸的老爷带着一群小厮破门而入。
那身后的两个高大小厮拿着大棍,将浮玉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林老爷将那半成品刺绣一把扔在他脸上,冷哼了一声,“说好的一百幅针绣,就是这么敷衍了事的。”
小申、小年齐齐跪倒,“老爷,我家夫人她……她没了。公子他最近一直在处理后事,所以才……”
还没说完的话被眼前的老爷拂袖打断,“与我何干。”
“年前说好的针绣若是按时交不上来,呵,那便将你充为奴抵债。”
浮玉没说话,却见对方的气焰愈盛。
“昨日里我家小二被你吓了梦魇,那便在原本的一百幅上加上一加,两百幅,如何?”
“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小申和小年愤怒地冲开压制却又挨了两棍子。
“啊,你们滚开,啊啊啊。”
“啊。”
浮玉皱紧了眉头,却见此时陈梦锦施施然从屋子里走出来。
“老爷的眼眸在她身上流转了一圈,“你就是和这畜生苟合的奸妇。不知受你害的丈夫身在何处啊。”
“放肆!”
“不知好歹的老东西。”小翠立刻指挥着几个练家子上前,紧绷绷的肌肉和壮大的骨骼,高大的身型让对面的小厮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将林老爷押解在陈梦锦面前。
她挑眉,掠过他那肥头大耳一眼,随后转开视线,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巴掌,手起掌落。
清脆的声音在小小的院子里回荡,让一众人目瞪口呆。
“小姐。”小翠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去查看她的手掌。
“你你你,你这□□竟敢这么对我。”林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随后手指直直地指着她,快要气得背过身去。
“林老板看来是针绣商,专门搜集这儿的针绣制品吧。”陈梦锦缓缓说道,“只不过看来并不太顺利啊。不然怎么会有这闲工夫来管这么一个黄毛小子。”
看着对方镇静下来,陈梦锦轻轻笑了一声。“这针绣正是大辽稀缺之物,更何况是在边境,会这门手艺的可谓是少之又少,林老板,铺子经营不下去了吧。”
被戳中要害,林老爷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林老爷回去吧,这小子会按时交这批针绣的。只不过可不能算上这无缘无故的一百件。”陈梦锦的话让那两个练家子押着林老爷的力气越发大。
林老爷吃痛地叫出声来,随后连忙点头,“行行行,。”他带着小厮并三两步退出门外,只是声音远远的还听见他说,“要是按时交不上来,你看我怎么让你们好看!”
“公子,我们该要怎么办啊。”身旁的小申和小年担忧地出声。
浮玉从地上爬起来,满不在意地耸耸肩,掸一掸身上的灰尘,目光投向陈梦锦,“自然是谁说的,谁来办。”
“我可完不成。”他的腿脚还有些不便,只得拖着这隐隐作痛的腿往偏房走。
陈梦锦上前去,三步并作两步,然后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让他摔了个屁股蹲。
“嘶——你做什么?”浮玉皱紧眉头趴在地上,一脸不满地抬头看她。
“自然是踹没用的落水狗。”陈梦锦不屑地出声。
“你骂谁是狗?”
“谁应谁是。”
“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吗?一百幅针绣,一个月。”浮玉垂下头,“连我娘亲也只能一天一夜完成上那么一件,更不用说我们了。”
“况且就算这次能交差,这对于我们背负的债而言,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他摇了摇头,单薄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瑟。
两旁的小申和小年上去扶着他,“公子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陈梦锦没被他的样子给唬住,自顾自冷哼了一声,右手狠狠拍了下他的脑门,“办法?你们还有办法。”
“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女人。”浮玉强忍不住,从未见过有这么粗鲁的女子,动不动就动别人。
“傻子。”她见他这幅样子反而心情愉悦,扯了扯嘴角出了院子。
大辽边境这座小镇叫除旱镇,早在计划进来的时候她就有所了解。
和大庆边境的镇子不同,这边街上没有随处的小摊小贩,大多人都在街上行色匆匆,街道很是冷清,也没什么人,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陈梦锦这样大摇大摆走在除旱镇的街上,引来百姓纷纷注目。
观察完这条街道,她发现大多数人似乎都是在这个镇子上的店铺里买东西,店铺也不算多,只是零零散散没几个。
她心下思索着,脚步不停。这恰恰是她的机会。
“小翠,拿金银来。”陈梦锦突然出声,然后径直走到一家粮食铺子前,铺子里的人都注视着她,只不过她并不是很在意。
她势在必得地笑着,“乡里乡亲的,小女子最近新开了一家店铺,正缺人手。本店铺招收女工,凡是四肢健全者皆可帮工,工钱为当地寻常工钱的两倍。”
这句话在群众之间平地起惊雷。
他们立刻发出惊呼,随即小声地窃窃私语起来。
“小姐,要招收女工何不去胭脂铺子里。为何在这粮食铺子,全是男人的地方,气味也熏臭。”小翠嫌恶地用袖子遮住口鼻。
陈梦锦看了她一眼,“当今世道女子贫困者,有何心情施粉黛?更何况男人当家,本性逐利,自是会驱赶着自家的女人出来干活。”
“这可比任何别的有用多了。”
小翠露出崇拜的神情,叫出声来,“小姐——”
果不其然,围过来的群众都露出贪婪的神色,只是碍于她身后的侍卫才抑制住对金银露骨的渴望。
“去找间铺子来,越快越好。”她侧过身对小翠吩咐。
——
回到院子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看见屋子里的浮玉和两个小厮已经围着桌子开始吃饭了。
桌子上是几盘炒野菜,连一点油水沫子都看不见。
陈梦锦毫不在意地上桌,拔出包裹里的银筷子就要一起吃。
“放肆!尔等粗人也配和小姐共同用餐?”小翠怒斥出声。
浮玉一脸无奈地摇头。小申和小年则是握着筷子不知所措。
她挥挥手,示意小翠也上桌吃饭。
“你们别介意,她只是从小这么惯了。”陈梦锦看着小翠小心翼翼坐在她旁边,噗嗤一下笑出声。
小翠凑近她,低声说话,“小姐,这野菜怎么咽的下啊。”
陈梦锦夹起满满一大筷子放在她的碗里,强忍着笑意,“这娇生惯养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小姐。这有何可嫌弃的。”
听见此话,小翠吓得想退后跪倒在地,高喊三声“奴婢有罪”却被她扶住。
于是小翠连忙塞了满满一大口野菜进嘴,那咽不下又视死如归的样子让大家都笑起来。
“这野菜,确实不怎么好吃。”浮玉笑着,撇了撇嘴,“只不过现在这处境也没办法。”
陈梦锦耸了耸肩表示不介意,只管大口嚼着。
浮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带了许多审视的意味。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见院子外叽叽喳喳,吵闹声乱作一团。
浮玉披上外衣前去查看,却见门口都是些女人,小到十八大到四五十,都围在门口。
一见他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纷纷转过头去,嘴里念叨“非礼勿视。”
浮玉也吓了一大跳。他哪见过这么大阵仗,慌忙将外门“砰”的一声关上。
“公子,你怎么了?”小厮听见门口有动静,还以为是林老爷又过来找麻烦,慌忙赶过来却见他们家公子惊魂未定的样子,面上还有些羞红。
半晌,他气势汹汹地敲响了陈梦锦的屋子门。
陈梦锦睡意朦胧地起来,打开门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怎么回事?你究竟干了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有一副若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要将她赶出门去的架势。
“怎的?”她反问。
“门外现有一群女人,院子岂是她们能够随意进来的。”他的话磕绊了一下,不知为何,对着陈梦锦,他心里莫名有点底气不足。
“这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店面,加上林老板这封杀了我们,只能腾一腾院子作为铺子。这也是为了我们,不,是你的以后。”她打了个哈欠,扫视了他一眼,“怎么连衣服也不穿。”
随后使唤小翠去开门。
只留下浮玉走回自己的屋子,紧紧攥着自己单薄的里衣衣角。
这女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再次出来,却发现院子里女人们的欢笑声热闹成一团。
再看她们手上,都是一些半成品的刺绣和针线。
他皱紧了眉头,看见陈梦锦坐在最中间,讲解着刺绣的方法。只可惜那些女工们的动作都很笨拙,一点儿也不熟练,而且刺绣绣起来的图案更是奇丑无比。
“你不会妄想让她们来赶工吧。”浮玉在一旁问她。
“自然。”陈梦锦笑起来,“不是。”
“赶工是你的事,我要经营刺绣铺子是我的事。二人之事,怎可同时而语?”她拍一拍浮玉的肩膀,“加油赶吧,你也不想这座老宅子被林老爷收走吧。”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神色,浮玉攥紧了拳头。
他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好。”很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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