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随着周围气体流动,未清狂衣袖在空中被吹来,气流顺着袖口涌入,一股莫名心凉。
他单手勒紧缰绳,周身风声呼啸,且听见身边侍卫道:“教主!可要手下解决掉身后的人?”
他们骑行那么久,身后的人仍然不紧不慢,始终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说不上是敌是友。
“不必了……”未清狂谈笑风生道,话里满是情味的调笑,非同往日的盛气凌人,手下听得不明所以。
尘土扬起扰乱人心,眼见前面的马匹没有半点慢下来的痕迹,沈晏忱握紧缰绳,双腿加紧马肚跟上。
周围两侧有大树遮挡,沙沙作响下突然黑影出没,沈晏忱逼不得已拉住缰绳,看着未清狂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但很快,他便无心想那些——
黑衣人肃杀之气弥漫,来者气势汹汹,各个黑纱掩面,身下马匹还未来得及调头,对方眼疾手快抛出绳索,直接勒住马腿。
马匹侧翻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嘶鸣声。沈晏忱单手别住无端剑及时飞身,顺势拔出腰间的剑,满天尘土迷人眼,一时什么都看不清。
对方半句不言来意,直接群涌而上,沈晏忱只能凭感觉抵御,幸得尘土很快落地,他的视野恢复如初。
而此刻前方,未清兵线突然叫停,每个手下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未清狂来回拉扯缰绳,慢慢调转方向,他还是回去了……
大批人马只得往回赶去。
“是谁派你们来的?”
眼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倒下,沈晏忱沾染血渍的脸,难掩其怒色。历烊不在身边,他竟连个能用的手下都没有?
“王爷,属下掩护你撤退!”
手下挡住袭来刀剑,沈晏忱眼疾手快伸手拉过对方,手下本想借此立功,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自己就成了沈晏忱的挡箭牌。
剑刃无情穿过心脏,沈晏忱松开手的同时侧身避开。
对方人手来势汹汹,孤立无援下沈晏忱陷入了无路可走的境地。
双拳难敌四手,面目稀碎掩饰着内心的恐惧,双手颤动牵动着浑身冰凉,沈晏忱的心高高悬着。
血溅滴落在地,红衣看不清伤痕,他却能清楚感觉到那种无助,数不清的疼痛蔓延全身。
微不足道的刺啦一下,剑身穿透面前人的肩头,沈晏忱看着那人在面前倒下,和不远处仍在靠近的马匹人影。
“未……,清,狂”
趁沈晏忱注意跑偏,黑衣人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未清狂不染血污,半眯凤眼坚定不移,胯下骏马像疾风一样而来,在靠近他时,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
“上马!”未清狂没有回头看那些人,用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他。
余下的人留着断后,两人疾驰而去了却身后争斗,沈晏忱还是有些拘谨,马蹄踏下扬长而去,那抹暗红从黑衣人的视野里消失。
黑衣人跟魔教手下面面相视,最后只得摘下面罩。教主喜怒无常,原本说好,在武林大会时斩杀景亲王,已达到彻底激化武林同大越之间的关系。
……
现在来看,教主是怎么了?
马蹄下尘土扬起,丝毫不妨碍气氛的僵持,最终还是沈晏忱先按捺不住,先行开口:“本王还以为清狂兄不辞而别,是不想看见我。”
……
马儿无拘无束,周围枯树荒草,一时不知两人是在哪。
未清狂牵动缰绳放慢提速,他垂眸暗示身后人下马:“王爷此话何意,在下一时竟听不大明白。”
未清狂侧过脸时气势勃勃,带着没来由的疏远,两人的关系一下陷入冰点。……有些事,还是由他亲手解决为好。
未清狂心里暗暗揣测,告诫自己不要心软的同时,心底是怎么也压不住的空荡,疼痛。
“若是因为那天本王出手,惹得清狂兄生气了,本王可以解释,实在是清狂兄的玩笑——”
“王爷何出此言!”话被打断,沈晏忱皱紧眉头,身上红衣耀眼,却也无比刺挠未清狂的心。
“王爷同在下,也非三岁小儿,我们何不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还要这般遮遮掩掩。”
沈晏忱几度想开口,他眼神闪躲道。
“清狂兄因为这事,就想和本王划清界限?君子之交莫是说笑……”
“君子之交?”未清狂不屑之情不加以掩饰,“王爷说这话,心里可问心无愧?”
……
未清狂侧着身子,红衣身影背对而行,沈晏忱却能感受到那道视线火热,仿佛要将自己烧透。
“教主不是泛泛之交,本王对教主……,也不是问心无愧……”
……
风声呼啸说尽了空气里的急迫,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他甚至想继续开口,只是理智最终战胜了大脑。
沈晏忱一说完这话,放松地叹了口气,他不敢转过身看未清楚的反应,一脚踢飞边上的石块,石块顺势朝前方的断崖滚落。
“王爷是高高在上的权贵者,玩弄人心惯了,本座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爷要是问心无愧,自也不会受本座这些小伎俩的影响!”
未清狂语气嘲讽,他没等到想象中那人回头,露出被自己说中,恼羞成怒的表情。
沈晏忱不敢回头,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他感到可望不可即。
冷宫多年一直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沈晏忱心底最为清楚不过。
沉闷的碰撞声,夹杂着雨水,随着破败的屋顶低落在沈晏忱身上,他捂紧嘴无声哀鸣,鼻涕和泪水在掌中糊成一团。
而屋内的两人毫无知情,还在苟合,那个名义上是他表外甥的男子,此刻正骑在他母亲身上,肆意发泄着一切。
正在他眼望四周无助时,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后一只粗大的手袭来,掐着他的脖子,就直接将沈晏忱拉走。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男人奸佞一笑,其貌张扬让人过目不忘,他用打量活物般,掐住沈晏忱的脸左看右看,秦弃妃也不害臊,扯过被褥盖好身子。
“畏畏缩缩的,也不知是不是出生时抱错了。”宠妃产子这是何等大事,产房能出什么差错?她看着男人将孩子抛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就没变过。
这孩子是她被太上皇强迫的产物,而她自那以后,再也无法生育,这些秦弃妃都没告诉过眼前的男人,当然包括沈晏忱也不知情。
虽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但她却怎么也疼爱不起来,而沈晏忱却误以为自己是她同面前男人的血脉,是个扰乱皇室血脉的孽障。
这些年,他小心谨慎,贱骨卑微,有半点心思都不敢外露,原本体弱就不适合练武,但沈晏忱还是活生生改变了这一切。
武功一直差强人意又如何,武功比自己好的比比皆是,沈晏忱只认为,人无完人,凡事点到为止。
沈晏忱是那么想,但他在往上爬的同时,……又止步于此。
一个血脉不正的孽障,又有什么资格去觊觎大统?
沈晏忱摇摇欲坠的心就没平静过,直到他企图有样学样,毁掉一个人那时……
少年举止轻狂,面庞青涩又夺人眼球,对这世俗眼底全是好奇,双目清浅不染尘世,可想其背后之人,是怎么保护着他长到那么大的。
沈晏忱鬼使神差地上前,直接买下那个他所看不上的花灯,他的突然上前,不出所料直接吸引了少年的注意。
当真相被拆穿,沈晏忱眼看着那把刀险些要了少年的命,他的心里起了退隐之心。
少年受伤的神情转瞬即逝,伪装出来的坚韧是那样稀碎,房门重重关上,沈晏忱自语念叨。
“我……,是不是做错了……”
犹豫不决下沈晏忱还是走了,后面忙着对付沈柔佳,就连沈晏忱自己,也忘了这桩事。
直到在客栈看见的那一幕,沈晏忱站在原地无措抿唇,未清狂下颚角的疤痕此刻是那么清晰,同当年相比相貌明显长开。
他根本没料到当年那人,会是未清狂。
从刚开始的接近也罢,到如今的心怀愧疚,沈晏忱还深陷其中,却不想身后的未清狂早就没有那份耐心。
“本王无法做到问心无愧——”
话刚出口还未落地,伴随着胸口穿心的疼痛,沈晏忱瞬间凝固的表情很是生硬,随之不可置信地低头。
沈晏忱眼看着锦瑟无情地穿透身体,带出鲜血淋漓,血液低落在地。
男人话语眉梢间骤然转变,直接来了个翻脸无情:“沈晏忱,本座比任何人都想要你死!”
沈晏忱心里为之颤动,□□心灵双重的痛苦难以体会。
未清狂一朝收剑,沈晏忱直接跌倒在地,幸好有剑撑着地,他还不至于那么难堪。
“你——”他的背影孤寂而落寞,看得未清狂一时心生恻隐,自己的心脏也随之疼痛。
有些血迹趁乱落在未清狂手上,远看还以为他受了什么伤,未清狂无情道:“沈晏忱,你是真傻还是在装糊涂?”
他用别样的语气清楚划分开两人,锦瑟再度出手就是不给沈晏忱喘息的机会。
要不是父亲及时赶到,自己早死在青楼内,只要一想到自己多年的梦魇,全是由面前这个人带来的,未清狂内心的忿恨就到达极致。
沈晏忱!你当年所做,就该料到有这一日,你该怨的,是你遇到的是我!
“……唔”
沈晏忱心凉了半截,为保性命他只能勉强应战,迅速抽出无端,无力地死撑这。
……
“沈晏忱,当年是你使得手段算计,如今就怪不得本座偷袭!”
胸前的伤口还在淌血,得不到治疗,只会加重。“你什么意思?”
气氛凝重得容不下其他,锦瑟和无端在空中对峙,不相上下,沈晏忱毕竟受了伤,状态更是提不上劲。
电光火石之间,未清狂继续穷追不舍。“沈王爷贵人多忘事,想来记不得那等陈年往事,本座只好帮王爷好好回忆回忆!”
沈晏忱明显感到吃力,发丝沾在额前,细汗不停冒出往下滑落。
两人重重错开,他的伤势愈发加重,沈晏忱如今却只想好好跟他解释清楚那一切。
“见到王爷第一眼,本座便知道,王爷的这张脸,本座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忘!和王爷虚情假意的这些日子,本座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那双隐忍的桃花眼眸光一闪,仿佛道尽了无数苦楚,径直撞进未清狂的眼里,心里莫名的灼热,这一刻他慌了神,露出了马脚。
他……
不会的!
未清狂不断提醒自己,他已经栽在沈晏忱的手里一次,同样的伎俩已经是第二次了,……自己觉不可能再上一次当!
雌雄双剑对决,谁也不让谁,未清狂刹那醒悟,双手不断施力的同时,直接避开沈晏忱的眼睛。
沈晏忱,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是你先来招惹我的,那就怨不得我!
他的眼里是那么绝情,沈晏忱血撒落他黑衣,猩红之下而又残忍无情。
“未清狂……,你先住手!当年事到如今我也后悔——”
风声吹散沈晏忱的含糊其辞,血顺着手腕滑入袖口。在两人的不退让下,哐当的一声响,双剑断裂的同时,两人不约而同都受到了反噬。
雌雄双剑削铁如泥,是不可多得的宝物,……能制衡他们的唯有对方。
残剑狠狠插进地里,沈晏忱受其反弹往身后断崖飞去,半个身子悬挂半空的同时,血肉模糊的指肉死死掰住崖边,勉强能支撑个一会。
他瞳孔紧缩恐慌地看向天上,身下一眼望不着地,当未清狂的身影出现时,沈晏忱坎坷不定的心还是无法安定下来。
从刚才到现在,沈晏忱已经彻底放弃,未清狂对他……,是真想下死手。
未清狂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待蝼蚁般睥睨众生,浅眸上下回看,抬脚慢慢踩在沈晏忱用力到发白的手指上,用力碾了下去。
“沈晏忱,你好自为之——”
指尖传来疼痛,他再也忍不住。这是沈晏忱意识模糊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只能看见那人转身离去,毅然决然。
“未清狂,纵使生杀万千,我就算是死,也要留你同我作伴!”
眼球一阵涩意眯眼,沈晏忱最终还是没有喊出那句话,天定的结局,要他结果在未清狂的手里,但他不愿,也不想……
崖边冷风徐徐,不断从袖口领口涌入。
未清狂踉跄着步伐,走了没两步,竟直接瘫软跪地,心底忿恨难平的痛处冲上喉口,大量鲜血猛然从他嘴里喷溅而出。
“噗!”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从骨髓到皮肉的撕裂感分外清晰,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可心脏好像并不想如此轻易就饶过他。
颤抖着身子,血迹糊满他下半张脸跟双手,未清狂攥紧着拳头无力仰天大笑,既是在笑自己,也是在蒙蔽自己。
“啊——”
时至今日,未清狂才终于懂得燕三娘当初那番话,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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