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哦,点她茶的事呢。
当扯平了。
柯允蕴端起粥慢慢吃完,没再碰过其他小菜,吃完,她回房拿一沓钱和卡放桌上:“给你的,吃点好的,缺什么自己买,不用和我说。”
“……”被养有了实感,初次没什么经验,是不是该说一句,谢谢老板?
柯允蕴不知他弯弯绕绕的想法,看了会,忍不住提了句:“你吃慢点。”
话音刚落,连同那盘齁甜的番茄炒蛋也被他卷入腹中,几道菜,剩个干干净净的空盘。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闹饥荒。
时灿放下筷子,抬头:“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柯允蕴准备后期再纠正,现在提没意义,自认为含委婉:“我们等妈妈近期的手术做完再回国,你有时间增□□重,照顾好自己。”
时灿熟练收着盘子碗筷,随口问:“妈看起来不是一般烧伤?”
“嗯,火灾烧伤。”柯允蕴面不改色给他让地,拿起手机去沙发坐着吃水果,身上伤口隐约辣痛。
半年前。
她寒假陪丁秀静来参加国际农业创新研讨会。
维斯酒店突发失火事故。
她只记得那天烟雾涌入,呛醒,立刻打开房门,眼前浓烟滚滚,急忙抓起浴室的毛巾打湿,往安全楼梯跑下三楼,逆着人流冲进中庭找着,喊着:“丁秀静。”
她仔细辨认每个身边出去的人,直接朝里面冲,被出去的丁秀静拉住,看清那张熟悉脸的时候,心瞬间落地,二话不说,胡乱塞毛巾给丁秀静,拽着跑,倏地,背后一沉,回头,陌生女孩扑着她们,挡掉极大部分爆炸涌出的灼热,她来不及细想,一把拉起女孩的手,拼命逃离火海。
她们刚出酒店门口,腿软跌倒,身后的火势瞬间覆盖,致11人死亡,5人重伤,6人轻伤。
丁秀静全身烧伤50%以上,首次术后,多次陷入休克与创面感染,可是,那个女孩烧伤面积达80%以上,术后频繁出现吐血,爆血管,截肢,感染致多脏器快速衰竭。
柯允蕴极力保持冷静,联系父亲,调动当地人脉,安排转院进行二次手术。
丁启亮和蔡宁陪同柯忠诚一同过来,几人跑进医院时,她身上的痛感渐渐恢复,倒地一瞬,耳边传来他们急切的声音。
柯允蕴被她们护住大部分身体,烧伤面积较轻,都在后侧面,术后醒来。
见蔡宁守着,面露不忍:“那孩子吊着一口气在等你。”
柯允蕴脸色苍白坐到轮椅里,让蔡宁推过去。
女孩躺在床上,浑身被绷带裹着,少数露出肌肤都是缝合口,那张坑坑洼洼的脸,看不出原本容貌,像个被烧坏的木乃伊。
她说,她叫时菡,是时泰文的女儿。
看起来时函似乎神志不清,眼珠子滚动,使劲看着她,张嘴无声,她滚动轮椅靠近,附耳听着。
时函熬着痛苦,不顾喉咙涌出的腥甜,记得什么说什么,没什么逻辑,零零碎碎,她在那声‘可以吗?’抬起头,见时菡满眼祈求看着她,眼泪大颗大颗没入枕头。
柯允蕴那句‘你知道我们是谁。’梗在喉咙,她没办法对一个救她们的将死之人提出质疑。
蔡宁脸色大变,迅速喊人。
“可以。”柯允蕴扯纸巾替她擦掉吐出的血,完全没发现自己的手抖个不停。
时函瞳孔逐渐涣散,嘴里反反复复念着:“拜托...拜托你,不要我哥知道,就当我不回去了,拜托你,让他好好活着,活够再找我们。”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很让你为难,算了,算了。”时函的善良接受不了现在以恩裹挟别人的自己,很卑劣,爸妈一定会怪她的。
时菡大口大口喘气,哭着笑,停一瞬:“你能叫叫我的名字吗?”
“时菡。”
时函艰辛点点头,晃神:“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猛咳一阵,不断溢出血,意识模糊嘀咕:“我好痛,哥哥...”
蔡宁眼疾手快捂住柯允蕴的眼睛,纵使作为护士的她,见惯生命消逝,也忍不住转头。
她最后,抽搐咽气的死状实在太惨。
柯允蕴双手颤抖,轻轻扶着蔡宁的手背,哑声:“她...”
“死了。”
“带我走吧。”柯允蕴声线平稳,指尖轻颤。
蔡宁发现自己的掌心一股湿意,以身挡住她,将轮椅转个方向带她出去。
女孩变成小小一捧灰,静静在骨灰盒里,得以回到故土,与家人团聚。
柯允蕴盯着这位‘哥哥’在厨房洗碗的背影,默默拿起手机打开银行APP,又往他那张卡转100万。
“你手机密码多少?”柯允蕴划拉他的新手机,跳出密码键盘。
“130707。”
结婚日期呀?
她输入密码划开屏幕,拨通自己号码,保存,将手机放到茶几上:“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别想着跑哦。”
时灿头也不回:“嗯。”
“争取把肉养起来,太瘦啦。”柯允蕴提着保温盒,临出门前叮嘱:“争取养养肉,太瘦了哦。”
时灿拿碗过水的手一顿,嫌弃是吧。
“你手机给我。”柯允蕴直白的目光随着他转。
“茶几那边。”时灿头也不回,径直打开水龙头洗碗。
“密码。”
“130707”
“结婚日期?”柯允蕴输入密码,顺利划开屏幕,拨通自己的号码,保存,把手机放回原位:“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去医院,会晚点回来。”
时灿等水蓄满水池,应了声:“好。”
“时灿,这段时间把肉养起来,太瘦了哦。”柯允蕴提着保温盒出门,看了眼他的背影。
时灿拿碗过水的手一顿,嗯了声,还是嫌丑是吧。
——医院。
医生刚检查完出去,和柯允蕴打个照面,点头示意,她进去时,柯忠诚调起床位的板子,倒水喂丁秀静。
“今天这么早?”柯忠诚小心翼翼将枕头垫在丁秀静后背。
“醒的早呢。”柯允蕴把两个保温盒放桌面上,从袋子里拿出碗勺,倒到碗里,端去丁秀静面前:“爸,你去吃点,旁边那个是你的。”
医院吃食一般,他们雇个阿姨每天做饭带过来,想起今天阿姨没来,估计是时灿让人回去的。
柯忠诚察觉味道不同,笑问:“从哪打包的?”
“时灿做的。”柯允蕴搅了搅粥,吹凉些,一点点喂着丁秀静:“味道怎么样呀?”
柯忠诚大方夸奖:“不错,他人呢?”
“他刚出院就过来了,身上的伤估计没好全呢,让他在家歇着,研究点吃的,看能不能吃胖点呀。”柯允蕴喂了一口,拿纸巾仔细擦拭她的嘴角。
丁秀静平时几口就吃不下了,今天吃一碗还在盯着什锦青菜:“我要吃完小青菜。”
“好呀。”这什锦青菜,没有什么叶子,菜梗剥皮炒成的,带过来还是脆的:“明天还让他给你做,好吗?”
丁秀静吃饱喝足,母女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闲话。
柯忠诚听着她们的说话声,心底被填满。
他这一生能娶到丁秀静生下柯允蕴已是胜利,这是用多少成就都无法置换的幸福。
他们婚后,还是在各自的领域提升,直到孩子出生,才互相放慢脚步,尽力做到不缺席孩子童年的每个重要阶段,不管出差还是工作,电话信息没断过。
他们的孩子柯允蕴,小小年纪拥有属于自己的圈子,她和闻家的两个孩子很投缘,一起挖掘兴趣,很闹,但看得出来,很开心。
柯丁两大家长隔三差五,抽时间聚在一起带他们玩。
想起有好几年,柯允蕴看剧学人家写便利贴,他们回家像批奏折一般,逐一回复这份情感。
从未因为距离,时间消减爱意。
这次,一次普通出差,差点让他失去她们,没人知道他接到柯允蕴的电话,有多害怕。
丁秀静术后面目全非,剃光头发,拆出的纱布底下是不断发脓感染的伤口,植皮愈合的皮肤增生一道道疤痕,又痒又痛苦,再煎熬,她都没有喊出声,在别人眼里的恐怖,可他庆幸,她还活着。
柯忠诚寸步不离,实在要洗澡才被她赶回去,他担心她心理出现问题,无法接受痛苦与事故变化离开他。
可她咬着牙,轻拍他颤抖的手安抚:“你别害怕,活着,就有一线生机,这个道理我懂。你还不了解我?我怎么会做傻事?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命,我珍惜着呢,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允蕴还小,路还那么长,那孩子的死成她心里一根刺,困住的人不是我,是她。”
“我呢,你想过我吗?女儿都比我重要是吗?”
“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吃这种干醋。”
“多大年纪,你也不能丢下我,我们还没有一起白头啊。”
“好,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要好好照顾我,直到我好起来,听见没有?要敢提离婚,让我哥收拾你,下半辈子在牢里过吧你。”丁秀静见他那副苦笑的样子,故作凶神恶煞吓唬他。
柯忠诚沉浸在自己情绪里,抬头,轻声:“我很自私,如果你想不开,我跟你走,没有离婚,只有双亡。”
“柯忠诚,我们都好好的。”丁秀静看着他那张被岁月优待的脸,没有大肚子,没有秃头,身材没有走样,依然对她小心翼翼,背她偷偷哭好几次,又在她面前装乐观笑嘻嘻说没事的人。
他能说出这种话,大概率也能做出不顾后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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