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车子又走了两站,终于到了终点。这里距离传闻中的案发地有大概一千五百米的距离,走过去也不算远。
下了车,花彤四处看了看。这里偏僻得很,四周甚至都没什么人家,只有公交场站还算亮堂。
她脚下是坚硬的水泥路,是这座不大的城市里最偏僻的一片土地。抬眸看去,周遭空旷得令人难受。被废弃的楼盘就在肉眼可及的地方,高大的建筑突兀地竖立着。
“果然城市还是太小了,连地铁都没有。”方纯感叹着,走到告示板那边看了看说,“夜班车八点始发,咱们要是不快点回来,就赶不上了。”
花彤没理会他,她看着那栋烂尾楼,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所吸引,不由自主的挪动了脚步。
等走到那里,天变得有些暗了。
跟礼堂一样,烂尾楼可怜巴巴的被封锁起来,甚至也象征性地贴了封条。只是这烂尾楼没装门窗,四面透风,南北通透,一眼就能望到底。
霞光沉了下去,没做外装的钢筋混凝土在夕阳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黑幽幽的窗口没装玻璃,远远看去像一张张贪婪的嘴,瞧着有些渗人。
花彤和方纯都不禁抬起头来,看向这栋有无限压抑感的大楼。
“有灵感了吗?”方纯突然这样问。
花彤一怔。
一路上她总觉得不对劲,现在想一想,她似乎忘记了他们来这里的初衷。
方纯拿出手机,给大楼拍了张照。
照片拍得的确不错,尤其是正面,那张牙舞爪的巨大洞口空空荡荡,迎着惨淡的光,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看着那张照片,花彤呼吸一滞。
“怎么样?”方纯问道。
花彤恍若未闻,又往前走了一步,抬眸看着。
然而再往前却是不能了,这里是案发现场,他们根本过不去。
“方纯,你抱着我,我想往里看看。”
女友的请求,方纯当然不会拒绝。
他身高体型都和花彤相仿,抱着花彤多少有点吃力。花彤有点心疼男友,拍了几张照片,就示意方纯把她放下。
虽然天色暗了,但角度找得还不错,照片拍得格外清晰。空旷的大厅里散散分布着几根柱子,由下至上的角度使黑暗的天花板格外具有压迫感。半明半暗的光线将空间割裂,凸出的三楼平台没装栏杆,投下的阴影留下张牙舞爪的形状,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
光与暗的交汇说不出的可怖,日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落了,一丝寒意从肩头升起,刺得人颈后发麻,让人不敢回头去看。
花彤深吸一口气。
“方纯,给我纸笔。”
她吩咐道,不容拒绝。不用她说,方纯已经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和笔,递了过去。
花彤略一思索,在本子上写下一串音符,顿了顿又补充了几行。方纯没打扰她。
过了两分钟,她缓过神,开始歌唱。
“觅一处青山,
掬一捧干干净净故园土。
采一支残荷,
送离人走一路征途。
读一本枕上书……”
唱到这里,花彤顿住了,她说不清楚下一句该是什么,只好将本子和笔塞进方纯的风衣口袋,转身说:“咱们走吧……”
回到公交场站,正好赶上末班车。
傍晚的公交站同样也没什么人,看到发车点有人上车,就连末班车司机都感到意外。
等他俩回到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公交车晃悠悠穿过本不算繁华的街道,路过喧嚣过也落寞过的市中心,慢慢又开入荒凉破败的旧城区,穿过修了又补、补了又修的老街,仿佛跨越过整个城市的历史。
方纯怔怔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花彤心情却好了一些,她靠在男友的肩上问道:“在想什么?”
方纯回过神,看向女友娇美的脸,露出笑容,却没有回答。
回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两人刚下电梯,就看到走廊上守着两个陌生人。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方纯小心翼翼的问。
看到他俩,那两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马上走过来拿出警官证说:“我们是警察,正在调查上周日半夜那桩连环杀人案。”
听说是在调查这桩连环杀人案,花彤顿时睁大了眼睛。
方纯倒是冷静,他直接问:“请问凶手有眉目了吗?”
那个警察苦笑道:“现在还没有抓到,不过应该也快了。我们调查监控之后发现有一个目击证人,现在正在找她。”
目击证人?
花彤感觉自己身边的人身体有些僵硬,她转眸看过去,发现方纯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只听他接着问道:“是监控拍到的?”
警察点了点头,他盯着花彤说:“是的。目击证人是女性,个头嘛,大概跟你差不多。跟你一样是卷曲的长头发,身材瘦削,身量跟你也差不多。”
看着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花彤明白了过来。
“不是我。”花彤摇摇头说,“真的不是我。如果是我,我肯定会站出来的。”
“如果是你,你一定要站出来。首先,我们可以保护你的安全,其次,身为公民,你有站出来作证的义务。”对方加重了语气说,“要知道,那个凶手很有可能还在附近徘徊。”
“但之前的两起案子距离很远。这说明凶手一般只在一个区域作案一次,之后就会转移到其他区域。”方纯分析道,“按理说我们这里应该就安全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有目击证人。”对方似乎并不想更多的透露案情信息,只是反复强调道,“不要拿生命开玩笑。”
“好,放心,如果我知道什么,肯定会告诉你们。”花彤点了点头。
两个便衣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他们关上门。花彤听到身后男友脱下鞋子的声音,半晌没有回头。
他们,这是被监视了吗?
便衣监视的究竟是谁?是真的怀疑自己是目击证人,还是怀疑其他人?
不知为何,心脏怦怦跳得飞快,心中那丝怀疑被无限放大。明明没有证据,却让花彤感到有些害怕。
有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她,当微凉手指触碰她颈间细嫩肌肤的时候,她难以控制地颤抖着。
“怎么了?”方纯关切地抱紧她,亲了亲她的鬓角问道,“是不是吓着了?”
花彤摇摇头,鞋子都没脱,端起吉他便开始弹奏起来。
她弹奏的是她刚才突然想到的旋律。灵感如电流,来与去都只是一瞬,如果不能抓住它,它会马上跑掉,跑得无影无踪。
方纯没打扰她,安静地坐下,拿出贴身的本子开始记录。
“读一本枕上书,
便是前世今生辜负。
惜韶华已逝,
叹红颜枯骨……”
唱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发愣。明明、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自己却像个怨妇一样,连歌词曲调都悲伤起来?
“曲调优雅,旋律动人,很好听。”方纯这样夸奖着,似乎也沉浸在音乐里。
“再好听不也赢不过你吗?”花彤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她放下吉他,把鞋子脱下随便一甩,便就走进了浴室。
方纯无奈地笑笑,拿起吉他把花彤弹奏的旋律重新又弹奏了两遍,在本子上稍作修改,这才把女友的鞋子收回到鞋柜里。
洗了个澡,花彤的心情变好了一些,方纯打她身边走过去,花彤看着他常年练舞纤细笔直的腰,脑子一热,轻轻地抱住了他。
“别离开我……”不知为何,今天的花彤格外没有安全感。
怀疑如怪兽,吞吃着她,让她恐惧,让她悲伤,却让她更加眷恋面前这个男人。
方纯回过身,把女友拉进怀里,吻了她的额头。
花彤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闷闷道:“要是哪天你把我甩了,我就宰了你……”
“好……到时候我一定洗干净脖子,给你借把刀,让你随便砍……”
方纯叹息着,把她抱得更紧,眼里满满都是爱意。
他一双眼睛如水雾一样,常常被人说不够清澈真诚,但花彤却觉得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仿佛浸入温水一般,又暖又湿,死也情愿。
第二天,小情侣出门去经济公司的时候,花彤发现居民楼下面贴着一张告示。
“凶手身体强壮,体重约二百斤,身高一米七五?”方纯念着,皱眉道,“看来他们已经有了眉目。”
二百斤,一米七五?
花彤下意识看着身旁的恋人。方纯跟她差不多,都是一米七二左右,身量也相仿,都是纤细柔和的身材。
花彤悄悄松了口气。
两个人到了公司,花彤还没来得及把包放下,就被经纪人谭姐叫到了办公室。
“之前的消息不晓得你知不知道,有个上头部节目的机会,如果成功出道,公司肯定会力捧。”谭姐看着花彤说,“上次比赛你表现不是很好,是方纯得了冠军,按道理应该他去。不过你也知道,老板他更中意你。花彤,你心里怎么想?”
“既然他赢了,那就他去吧……”花彤兴致缺缺,耸了耸肩膀说,“我又不是输不起。”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不过这不只是你们自己的事,得看上面的意见。”谭姐顿了顿又说,“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你们都是小透明,可又是一对儿!上头的意思是,如果上了节目,最好说自己单身,你们懂吗?”
花彤皱了皱眉,马上挽住身旁方纯的胳膊。
看花彤这个反应,谭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转而对方纯意味深长地说:“才华呢,自然重要,不过在圈子里混,还是要八面玲珑些。你说对吗?”
这番指桑骂槐,就连花彤都听懂了。
“您说的都对。”方纯拘谨地说,“花彤年纪还小,我一定好好劝劝她。”
“劝她?我还没说你呢!”谭姐瞧着方纯,“上周末你们干什么去了?”
“去、去采风……彤彤说她需要灵感……”
“我说周日!”谭姐看着方纯,怒道,“去参加变装晚会了对吧?我有没有说过,参加这种公开活动要经过我的允许?”
迎着谭姐的怒气,花彤和方纯都低下头。
“是花彤拉你去的?”谭姐看着方纯,语气无奈,“她让你去你就去?你也太宠她了……”
“彤彤她……”
“行啦!别找借口了……”谭姐不耐烦的说,“干我们这一行尤其要谨言慎行,明白吗?”
花彤没说话,思绪不知转到了何方。方纯低头乖顺地说:“明白了。”
谭姐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担心,又放缓语气说:“听说你们家附近发生了连环杀人案,花彤,你最近一定要小心些。方纯,你得保护好她。”
“明白。”方纯回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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