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发着烧，头重脚轻，踉跄地走出火车站，恍惚间，撞进一个人怀里，眼皮沉重地再也抬不起来。
邹老板洗完澡，备好红酒，叱咤江湖这么多年，经历了形形色色的人，可林初还是让他眼前一亮，像是回到了初恋，此刻心里想着林初，整个人也精神焕发，心情大好。
听见敲门声，邹老板来不及放下红酒杯，就急急忙忙去开门，门一开，迎面而来就是一脚，把人踹翻在地。
邹老板皱眉揉着胸口，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外的康岐。
等他看清的功夫，那人的拳脚又噼里啪啦落到身上，邹老板终于挣扎着起身，可却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对面那人像是要拼命似的，一边打还一边骂，“老子亲自陪你玩，爽吗！老子的人你也敢惦记！活腻了吧！”
邹老板被揍地佝偻着身子，抱着头发出一阵低沉地嘲笑，“你以为你会打架就能救他吗！他现在需要的是钱！”
落在身上的拳头慢了下来，身下那声音又继续道，“他母亲找到肾丨源了，手术费三十万。”
康岐刚抬起的拳头，忽然停滞，他最亲近的人的最新消息，居然是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
邹老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扶着墙晃晃悠悠站起来，看见康岐握紧的拳头和震惊的眼神，心里多了几分胜算，可是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看来你不知道啊……也是……可能跟你说了也没用吧……你要是真喜欢他……就该放手，他现在需要的……你给不了。”
“……”
“我年轻时候和你一样，为了喜欢的人可以不要命，不过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在现实里苟且偷生，在窒息的生活里，找那么一点点慰藉，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康岐提起来的一口气，又沉了下去，“人渣就是人渣，别他妈给自己不要脸找理由了，骗完婚还出来骗感情。”
“骗？”邹老板一脸不可思议，“咱们这种人，大部分都是我这种结局，难不成，你还想和一个男的天长地久啊？有了孩子都可能离婚，更何况俩男的？小心到头来，一场空。”
“是吗，我也有句忠告送给你。”
“说来听听。”
“他是我的人，你要是再打他的主意，老子他妈废了你！”
康岐没有急着打车，在黑漆漆的寒风里走着，心口透不过气来。
找到肾丨源了？三十万？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都没跟他说呢？
他们俩才是最亲最近的人啊，为什么第一时间不向他求助呢？
就为了三十万，他就把自己卖了？
本来一肚子火气，最后思来想去，又习惯性地站到了林初的立场想问题，当务之急，还是把手术费筹齐。
怕自己忍不住朝林初发火，康岐没有去见林初，只是打了电话过去。
林初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病床上，身边还有姥姥，与其说是照顾，倒不如说是看守，哪也不让去。
他焦急地找出手机想联系邹老板，却意外发现邹老板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打过电话，看着那条不到一分钟的通话记录，林初有点慌，又去翻短信，看到邹老板发来的酒店地址和房间号，脑袋更是要爆炸了。
林初看到康岐打来电话时，心里已经有预感，可电话那头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不就是三十万吗，这点事跟我说不就完了吗，犯得着去求那个畜牲吗，犯得着跟我提分手吗？”
“……”
“明天这个时候，我会把三十万凑齐。”
“……”
“你老老实实等我回来，别犯傻，你要是敢去找他……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挂断电话，康岐连夜乘火车回了B市。
康岐突然回家，把康岐爸妈吓了一跳，而且一开口就要三十万，口口声声说借，可是那架势，分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听说钱是要借给林初，康岐的父亲提议，可以联系记者朋友，帮忙报道一下，筹集善款。
康岐直接打断，“等不及，人命关天，我现在就要。”
父母二人面面相觑，彼此心有灵犀——
三十万可以借，但也要看借给谁，林初家庭条件摆在那，明知借出的钱有去无回，为什么还要“借”，自己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林初的家庭条件就不用提了，而且他还在上学，那个病又是无底洞，借出去的钱能不能还上，猴年马月才能还上，都是未知数，明摆着的浑水，为什么要淌？
康岐妈妈忧心忡忡地看着康岐，“孩子，别那么实在，非亲非故的，他要是将来还不了怎么办？”
“我还。”康岐没有一丝犹豫，“我替他还，肯定还！算我借你们的。”
父母又对视一眼，默默感叹儿子啥时候才能长大，“宝贝，我们快迟到了，等晚上下班回来，咱们再讨论啊，你要是学习累了，就在家休息两天再回学校。”
还没到午饭时间，康岐父母就陆续接到了亲戚们打来的电话。
“……康康刚打电话跟我借了两万块钱……”
“……借了一万，说急用……”
“……借了六千……对，挺急的……”
康岐父母和康岐确认后，急忙把各处的欠款还上，给了康岐口头警告之后，电话终于消停了。
康岐父母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直到下午三点多，手机突然再次响起，这次不是亲戚打的，是银行打来的。
康岐坐在柜台前，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问，“借三十万，可以吗？”
工作人员看了眼康岐递过来的房产证，“三百万都没问题，不过，得让房主本人亲自来办理。”
康岐父母齐齐盯着对面的康岐，鉴于此次事件的严重程度，两人语气严厉，企图给康岐以威慑，“小兔崽子，你还知道抵押，你还不直接把房子卖了，让我和你妈睡大街上去。”
康岐面无表情，神游云外，心里像有个倒计时，一刻不停地滴滴答答，他答应了林初，今晚前赶回去。
康岐平时吊儿郎当，还从未这么认真过。
父母见他心意已决，也不想再打击他，康岐父亲草拟了张借条，让康岐带着回去，叮嘱让林初签字按手印。还补充道——
第一：这钱是借，不是捐，将来要还。
第二：既然是借，就要打欠条，一式两份。
第三：规定还款日期，六年时间，也就是林初大学毕业工作后两年内还清。
攥着三十万的卡，康岐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放心吧，他不是赖账的人，万一……万一他还不上，我还你们，你们就放心吧。”
康岐拿完钱立刻拍屁股走人了，一秒也没耽搁。
康岐妈妈感叹，“这孩子心眼太实在，真怕他将来吃亏。”
康岐父亲搂住老婆的肩膀，柔声安慰，“这钱啊，八成是有去无回了，就当给儿子买个教训吧。”
晚饭后在小区公园遛弯时，康岐妈妈见到姚琳念，忍不住跟她吐槽自己的傻儿子，“小兔崽子，给个同学筹钱，又不是自己媳妇，这么卖力气干嘛啊？”
姚琳念笑道，“阿姨，康岐就是重感情嘛，初中的时候，我们班一个同学生病，他眼睛眨都不眨，捐了自己半年的零花钱呢。”
康岐妈妈更费解了，“那还只是零花钱，这回差点把房子给抵了，真是出息了！”
姚琳念笑着揽住康岐妈妈的胳膊，“哈哈哈，重感情还不好哇。”
“那得看对谁了，以后别娶了媳妇忘了娘，唉，也不知道这傻小子，将来便宜了谁家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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