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计划第一步,接近霍司钧。
“这边就是我们的机甲厂,跟机甲相关的检修、维修、保养等工作都在这边进行。外面这些都是备用机甲,主队的机甲在专用停放间,我一会儿带你过去。”
RA战队的经理正在带我参观机甲厂。
RA战队是老牌战队,但在霍司钧加入之前,最好的联赛成绩也不过是十六强,很多赞助商都跑了,最艰难的时候,连自己的机甲训练场地都没有,队员只能在虚拟战场练习。
霍司钧加入之后,带着RA战队蝉联三届联赛冠军,赞助商的商标贴满了队服的各个角落,商业价值可见一斑。
这座机甲厂看起来很新,头顶的冷光灯一打,亮如白昼。
从我身旁路过的维修助手机器人甩着两条机械臂,捡起地上的机甲零件,放进它体内的储存空间里,然后又悠悠驶去。
经理带着我路过公共休息室,拐进走廊,往深处走。
最后我们停在一个以玻璃墙面隔开的单间前。他抬起手,将手环放在系统面板上,等待系统刷过他的虹膜。
一条蓝色光线从茶色的玻璃墙面划过。
【开锁成功】
茶色的玻璃墙面变成透明,外面的人也能看见里面的景象。
我站在巨大的玻璃墙前面,看见我的身影和里面那台暗红色的机甲交叠在一起,愣了一下。
这台机甲……好眼熟。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脑海闪过无数想法。
它太像我的出道作了。
那是我第一次自己独立设计机甲。熬夜画图纸,废稿画了一大堆,一遍遍打磨核心零件,精神力用到枯竭,导师见了我还以为电影里的丧尸跑出来了。
好在最后试行成功,还被私人买家买下来了。
多亏了那位买家,我还清了学贷,继续学习深造,还考下了高级机甲师证。
我越看越觉得眼熟。
涂装的颜色也是我亲手调的,是那种在光照下红得发黑的颜色,有点像车厘子的暗红色。
但显然它经过不少次的改装,好些地方的涂装都和原来的有色差,我都不太敢认了。
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这里就是我们队长的机甲专用间。”经理侧开身子,站在门口,示意我先进去。
我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掩饰心底情绪。
“霍队,我把你的新机甲师带来了。”经理仰头,对着那台暗红色的机甲招了招手。
我的心脏沉了沉,下意识攥紧了掌心,连呼吸都变得极其缓慢。
机甲的脑袋转向我的方向——或许是错觉,也或许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
是他吗?
我吞咽唾沫,调整呼吸,像我在家对着镜子练习那样,平静地抬起头,朝机甲看去。
过了一会儿,驾驶舱弹出。
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被包裹在黑色休闲裤里的长腿,垂下的手骨节分明,手背凸起的青筋一路向上蔓延,袖子半挽,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紧身的半高领黑色毛衣勾勒出他精壮的身材,以及……那张熟悉的脸。
无数次的练习,在见到他本人的时候,被全数击溃。
我的理智和情感都在叫嚣着“要冷静”,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
眼眶发热,湿润,视线模糊。
那个我恨极了的霍司钧,就站在驾驶舱旁边,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
我只眨了一下眼睛,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
霍司钧睨着泪流满面的我,语气听不出好坏。
他说:“哭什么?被你断崖式绝交,我还没哭呢。”
这人倒打一耙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
我接过经理递过来的纸巾,避开他古怪的眼神,擦干眼泪,镇定下来。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哭,哭到缺氧被人送医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相比较之下,这已经算是体面了。
霍司钧按了一下驾驶舱旁边的按钮,驾驶舱便从高处缓慢下降,平稳地停在地上。
他迈开一双长腿,步伐不紧不慢,朝我走了过来。
经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霍司钧,语气多了几分小心翼翼:“霍队,你们认识?”
霍司钧单手插兜,在我面前站定,我以为他要说点什么,但他没有,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
牛奶的甜香在空气里蔓延。
霍司钧把糖塞进嘴里,叼着糖,定定地看着我,含糊地问我:“卓云清,你说我俩认识吗?”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的麻意逐渐扩散开来,心脏几乎被刺得鲜血淋漓,还在孜孜不倦地跳动着。
近乎自虐一般,我咽下那股恨意,借助扶眼镜的动作,快速调整好状态,对着霍司钧露出我最完美的笑容,明媚又灿烂。
“何止是认识?我和霍队从小一起长大。”我的语气就像和老友见面一样熟稔。
经理像是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语气夸张地说:“难怪了,以云清你的履历明明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原来你是奔着我们霍队来的啊。刚刚那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吧?哈哈哈!”
这位经理真是人才,这都能让他圆回来。
我红着眼睛对霍司钧说:“太久没见你,刚才一时激动,失态了。”
霍司钧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我,我必须全程保持高度警惕,绝不能露出一点马脚,被他看出来。
霍司钧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张开双臂,眼睛弯弯,爽朗地笑道:“那抱一个吧。”
经理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好像被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我咬住舌尖,强迫自己继续微笑。
抱就抱,我会怕他?
我上前半步,用力地抱住了霍司钧。
实在没忍住,我攥着拳头,猛猛捶了两拳他的后背。
“咚、咚!”闷响重到经理的咳嗽都停了一下。
霍司钧“咔擦”一声,咬碎了含在嘴里的奶味棒棒糖。
我觉得差不多了,正要松开霍司钧,却又被他揽住了我的腰,没能退开,反而踉跄着跌进他的怀里。
霍司钧叼着那根塑料杆,温热的气息擦过我的耳廓,压低了声音,说:“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死死地攥住了拳头,抬眸便从他身后的机甲机身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表情——镜片底下的蓝色眼眸毫无笑意,冰冷到极致,嘴角紧绷,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
我很快就勾起唇角,对着镜子一样的反光调整好我的表情,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即便是影帝都没有我这么能演。
“怎么会?不过是一次通讯而已,不至于。”才怪。
霍司钧松开了我,我退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他像是在确认什么,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真的吗?那你为什么把我拉黑了?现在还没有拉回来?我每天都给你发好友申请,可是你一直没有通过。”
肩膀的力度好像千斤重,压在我的心头,他掌心的温度隔着单薄的衬衫传来,烫得我好像掉进油锅一样疼痛。
“你是说那个旧的通讯号吧?加的人太多,我就换通讯号了,和坏掉的旧光脑一起寄回老家了。”我编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
确实是换号了,原因却是不想再有以前认识的人跑来和我说“霍司钧”如何如何。
“……你换号怎么不告诉我?”霍司钧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比我还要委屈。
我耸了耸肩,他的手便被我从肩膀处抖了下来。
“那次通讯过后,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有我这个朋友。”我的语气无比自然,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四年前的伤害了。
霍司钧似乎被我骗过去了,他很轻地松了一口气,又将手放进口袋,掏出一根水果味的棒棒糖,递给我。
经理盯着那根糖,眼神惊奇,像是看见天上下红雨了。
我没有接过那根糖。
从小到大,每次我们吵架或者有什么矛盾,几乎都是霍司钧先低头哄我,因为我爱吃水果味的糖,他就买一大堆,任我挑选。
霍司钧垂下眼睛,像是不敢看我,语气万分诚恳,说:“虽然你不在乎了,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够成熟。那次通讯……并不全是真心话。”
对不起有用要警察来干什么?
现在他道歉,根本不是为了让我好受,只是为了让他自己好受而已!
他一句轻飘飘的“不够成熟”,害了我整整四年!
四年!
他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他知道吗?
我从他的手中抽出那根糖,像是答应了他释放的和好信号,笑着说:“人人都有不成熟的时候,有什么误会,把话说开就好了。”
不可能!
我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原谅你,霍司钧。
经理似乎看懂了现在的局面,他站在我俩的中间,拉起我和霍司钧的手,将我俩的手搭在一起,拍了拍我们的手背。
在我的死亡视线下,经理乐呵呵地说:“朋友之间有什么误会,借此机会解开就好了。你们一个机甲驾驶员,一个机甲制造师,简直是绝配啊!”
霍司钧抬眸望着我,嘴角上扬,说:“是啊,绝配。”
我在心里冷笑,什么也没说。
经理很快就离开了,说是留我和霍司钧两人叙叙旧。
霍司钧看起来特别开心,他这人一高兴就爱说话。
我见过他粉丝给他拍的照片,没有一张是笑着的,即便是得了冠军,表情也是淡淡的,似乎胜利无法给他带来什么喜悦。
但在我面前,他好像切换了人格。
“我后来回故乡星还去你家找你了,但是你们搬家了,我敲门的时候来开门的是不认识的陌生人。”霍司钧说。
“嗯,赚了一点小钱,给家里人换了新房子。”本来是给你攒的学费,现在想想,我是真的蠢。
我正在连接系统,检修他的旧机甲。
霍司钧在我旁边跟狗一样转来转去,一句接着一句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如果他有尾巴,现在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我在后台看见你给RA投的简历。你是为了我来RA的吗?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RA的?你看过我的比赛吗?”
我等待系统输出机甲数据,一回头就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深棕色的眼眸明亮澄澈,好像满心满眼都是我。
某一瞬间,我像回到过去,趴在观众席的栏杆上看他打篮球,每次他投完篮都会刻意跟我对上视线,仿佛在等我夸他。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最为妥当,已经习惯性地抬起手,将手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我的掌心触及到他偏硬的发质,立刻回神。
霍司钧好像愣住了,他的眼睫颤了颤,然后主动朝我低下头颅,像是在方便我摸他的脑袋。
我收回了手,插进口袋里,却碰到他刚才给我的那根糖。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从前,我俩就算是共处一室,一个打游戏,一个看书,各自干各自的事情,谁也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现在,安静的空气就像恐怖片的留白。
霍司钧抬起眼眸,嘴角的弧度冷了下来:“卓云清,你是不是还……”
我“不小心”碰到了手腕上的便携式光脑,它亮起屏幕。
霍司钧的视线被屏幕上的壁纸吸引,垂眸看去——
无数金色闪片落下,是霍司钧第一次拿到联赛冠军时,和队友举起奖杯的照片。
每过十秒,切换一张他的高清照片,全无重复。
霍司钧的耳朵以肉眼可见速度红了起来。
呵,他真好骗。我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