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川答应出庭作证,是所有联合诉讼人都没料到的事情,
她太难请了,当初要找证据逮捕何晨,磨了好几天才和她的助理对接上,甩出一沓证据,又不理人了。
她所在的圈层不是在座任何一个人可以接触到的,
来开会的这三天,她在的时间段是全场最安静的时候。
今天更是一个人都不敢说话。
“这么好玩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她划着手上的屏幕,越划越兴奋,“何夕?这是你干的?”
何夕跟她看的是同一个话题,但表情比她凝重得多:
“不是。”
“不是?那是这个……江瑶自己?这么多人,她不是回国没多久,怎么联系上的?”
她扫了一圈会议桌上的各位,
“你们之间肯定有人参与了吧?怎么不叫我,我来几天了,你们还没信任我呢?”
何夕的目光也在桌子上转了一圈,她没说话,躲避李含川眼神的人也躲着她的。
她站起来:
“我去处理一下这件事,你们继续。”
李含川喊她:
“诶,你别走,你是要去见江瑶吗?我跟你一起!”
何夕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拒绝了她:“我不认识江瑶,这件事是谁推动的我也不知道,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吧。”
她拎起包离开,李含川皱着脸叹了口气:
“何夕也不知道……那是谁啊……”
她看向那几个低头假装翻资料的原告:
“你们知道吗?”
整个桌子的人都跟着摇头。
“那我自己直接发好了,假装我也是被邀请的。”她心情很好地坐下来,
“吐槽何晨这种事,就应该开个party的嘛。”
桌上一个人都不敢问她打算发什么,但每个人的手都悄悄划开了手机,等待新的热搜。
哪里还有心思开会。
-
时渠边接电话边往店外走:
“喂?姐姐,怎么啦?”
“你在哪里?”
“我?我在……我不在家呢,姐姐你今天是提前结束了吗?我去接你吧?”
“我已经在路上了,告诉我你的位置就好。”
“我……也在回去的路上,我们也许可以在家门口碰面。”
时渠握着手机,提着电脑包,在路边等车。
说实话,虽然迟早会暴露,但还是忐忑。
能推一点是一点,江瑶还有星海,甚至是齐玥,反正这件事她不能是主策划。
听筒里传来按喇叭的声音,很急,紧接着的何夕的声音却很柔和:
“你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的话,把电话给齐玥。”
齐玥在和余鲸通电话。
时渠立马报上位置,看了看周围,又补了一句:
“姐姐你吃不吃冰激凌?或者鲜奶泡芙?”
何夕打着方向盘,掉头换道:
“那里的冰激凌和泡芙都不好吃,你想吃的话,带你去别的地方买。”
“是吗……”手上不拿点东西怎么找出来的借口啊。
位置都说好了,现在离开去别的地方又不行。
急啊,她该说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东西又不好吃,又没有玩的逛的,齐玥找的什么鬼地方。
何夕才不管她有多急,她只想快点见面:
“过马路到对面来,我马上就到了。”
“好的。”
通话到此为止,对话也是。
时渠上车后就没有说过话。
她一直在等何夕问她,可是车子一路开回了地下停车场,她也没问。
车子停好了,要准备下车。
时渠坐在副驾驶,捏紧了手里的东西,
何夕突然倾身过来,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进,呼吸相接,时渠倒没有惶恐,而是闭眼亲了下去。
“咔哒——”
安全带被打开的声音。
一闪而逝的吻,
何夕的手还按在按钮上,时渠已经吓得往后退开。
原来姐姐只是看她手里东西太多,帮她解安全带。
懊恼的时渠抱歉地抿着唇,却见何夕又凑近了一些,
唇上痒痒的,近在咫尺,要贴不贴,于是心也痒痒的。
时渠再次往后退,何夕看向她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无辜:
“你刚刚干什么……”
时渠舔舔唇:
“条、条件反射……”
这几天亲太多了,习惯用亲吻来堵住嘴。
何夕轻笑一声,坐回驾驶位。
她解开了安全带,却没有开车门,
两个人就这样在车子里坐着。
“今天玩得开心吗?”何夕拿出手机。
时渠干笑两声,她也想看手机,李含川到底发了什么?引起了怎样的讨论?
“开心……姐姐你今天……”
何夕姐姐应该是看到了吧?
她怎么看待那些博文?
“不太顺利。”
何夕把手机扣住,转头看她,
“小渠看到热搜了吧?”
“嗯,看了。”
呼——
姐姐好像没有怀疑她。
下一秒,何夕就问:
“你认识江瑶吗?”
“不认识。”
时渠压着鼓动的心跳,试探性问:
“姐姐你想找江瑶啊?你想找她……干什么?”
找她算账,还是找她道谢?
何夕再次拿起手机,像是没发现她的紧张:
“你不认识就算了,我去问问……”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她的话。
时渠握着振动的手机,瞥到来电显示,默默抓着它往背后藏。
“怎么不接?”何夕看过来。
“啊,嗯。”
江瑶的,怎么接?
时渠想趁着何夕不注意把电话挂了,但是何夕盯着她看,
“是谁啊?”
时渠支支吾吾:“是……”
江瑶打电话来了,肯定是有事要商量,躲也躲不过去。
她把手机拿出来,还存了一丝侥幸:
“是齐玥认识的,我不太认识……”
何夕重复一遍:“接电话。”
时渠按了接听:
“喂——”
江瑶似乎很急切:
“时渠!李含川那边怎么回事啊!人是你找的?她现在要找我连线直播对时间线,她是认真的吗?她有这么恨何晨……”
恨何晨都出来了,
时渠赶紧出声:
“江瑶姐,你怎么不找齐玥啊?这事我也不清楚……”
江瑶:“我找了,她电话占线!她跟我说是在跟星海那边交涉,你不是没同意余鲸插手吗,她莫名发那些话,果然又把何夕带进去了……
不过你先别管这些!何夕有工作室!你快先来救救我!那可是李含川!她什么目的啊到底!
啊啊啊啊啊早知道全交给你来发了,我能不能跟她说这些都是你整理编辑的,你是主谋,你去跟她连线吧……”
时渠越听越绝望。
本来还想着遮掩一下,江瑶一通电话把什么都说了。
她握着手机,一个字都回不出来。
李含川很可怕吗?
她怎么觉得需要先有人来救救她。
举起的手有点颤抖,就快要抓不住手机。
有一只手覆上来,稳住了她。
时渠看向旁边,何夕朝她点点头,她手一松,手机便彻底落进另一只手里。
时渠的视线木然跟随,她看见何夕对着听筒那边说:
“江瑶吗?我是何夕,李含川是我们找到的,她的目的和你们一样,你不用担心她有恶意,直播连线的事我们会和她商量,你先别答应。”
时渠愣愣地看她讲完了电话,按了通话结束键,又把手机递还给她。
她接了,眨眨眼睛,还在梳理这几个人的关系。
李含川,真是何夕找到的?
她回味着刚才的通话,没注意到她们的距离再次被拉近。
何夕见她呆呆的,嘴唇贴上去,轻轻碰了碰她的嘴角,奇怪到:
“嗯?这次怎么没有条件反射了?”
时渠现在没有心情开玩笑了,她决定躺平直面审判:
“姐姐,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终于不再逃避了吗?
何夕靠回驾驶座的椅背,侧头看她:
“今天去干什么了?”
“去给热搜上的话题推流。”
实话说出来,就是比谎话要轻松。
“这些天都是在做这件事吗?”
“嗯。”
“还有什么?”
“没有了。”
何夕没再问,但她的眼神分明在说:
“你现在不太可信。”
时渠抱紧了手里的东西:
“真的没有了……姐姐,你怪我擅自去调查这些还叫人发出来吗?我……我只是不想你再被骂。”
何夕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我知道的,我怎么会怪你,这些事本来该我自己去做,我以为自己处理好了一切才来找你,结果还是要麻烦你帮忙。”
何夕姐姐果然是打算自己去处理的。
时渠的头埋得更低了:
“姐姐会不会觉得我过分……我觉得他在毁你,所以我也想毁了他,但他是你的哥哥,你的母亲好像也……很在乎他。”
何夕的手滑到时渠的下颚,她轻轻捏了捏:
“小渠,抬头看着我。”
时渠抬头看向她。
“我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有人骗我的钱,借我的名义犯罪,还妄想毁坏我的前程,我要他进监狱,最好一辈子出不来,我还想他被千人所指、万人唾骂,最好提起他的每个人都恨不得剜他一刀,这样一个人,他跟我有血缘关系,我只觉得恶心,你会觉得我过分吗?”
时渠摇头。
何夕握在她下颚的指尖被流下来的眼泪粘湿。
她不想再胡乱猜测了,而是直接问她:
“你哭什么?害怕我?”
“不害怕,姐姐,你一点错也没有……阿姨她那样说你,你别听……”
她的眼睛里真的没有害怕,微微的惊讶也很快被担忧和心疼取代。
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何夕莫名有了倾诉欲。
“你怎么知道我一点错也没有?”
聚在她指尖的泪被揉开,指尖陷下去,隔着皮肉捏住骨头。
“我一笔一笔钱把何晨的胃口喂大,挑起他跟何文林的矛盾,我还骗何文林把遗产全捐了,在葬礼上看何晨的笑话,
我没有带走我的母亲,留下她为家里每件事操劳奔波,这样何晨跟何文林有了事第一时间就不会想到来找我,她来找我帮忙,我一次也没答应……”
剖析自己“罪行”的人,眼睛里也有了泪水,但她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
“你现在认清我了吗?我比何晨写的还要恶毒,我不仅不认他们,我还不想看他们拿着我的钱过得好,我想把他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想让他们再也不敢来找我,每一次跟他们接触我都只觉得崩溃,我这么恨他们,他们却养我长大……知道这些的话,你也不害怕吗?”
时渠想说话,可下颚被捏得生疼,她张不开嘴巴,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何夕看她哭得可怜,苦笑一声,终归是放开了手。
时渠得了自由,第一时间把手上所有东西都丢下,打开车门下车。
何夕脱力一般倒在椅背上,连挽留的话都没力气说出口了。
很快,她身侧的门被拉开,时渠朝她伸手:
“姐姐,我们先回家再说。”
何夕觉得自己现在经受不了一点时渠想要放手的可能,她干脆不去牵她的手:
“为什么要回家说?”
那只被她晾在半空的手扶上她的肩膀,时渠弯腰下来抱住她:
“这里太挤了,我抱不到你。”
何夕的手臂攀上她的肩背,将她压向自己,手拽着她的衣服,埋在她胸前哭出了声。
今天会议室里在谈论热搜话题,说何晨被教训了。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在舆论场上给了他一串连环击。
何夕认真看了每一条博文,明白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集体行动。
能攒集这么多人的幕后组织者,会是谁?
她猜了很多人,直到盛青工作室和林惜青发出微博。
这个人可能是时渠。
萌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何夕的心尖都是颤抖的。
她在给自己出头。
听多少次“我接受你”何夕都没办法完全相信,她要不断地去求证,
可被保护一次,她就会自然而然产生信任和依恋。
从来都只有何夕反击,被劝说不要太过分的时候,
有人站在她这边,如此一丝不苟、不留余地打回去,是第一次。
这就是她总疑心会因为害怕或者麻烦而离开自己的时渠,
那个曾经因为余鲸的恐吓,狠心切断联系的时渠。
她没有害怕,也没有觉得麻烦,她做了她都不一定会做得好的事,找那么多人,织了一张密密的网,缠住了舆论的喉舌,
将何晨绑在话题广场上鞭挞。
她做了这么多事,却不敢承认。
居然是因为担心自己做得太过分。
怎么会过分呢?
何夕恨不得掏出心来给她看。
看,一点儿也不过分,我比你过分多了,我喜欢你这么做,你帮我骂回去,我很开心。
本来该到此为止的,可是一不小心掏多了,时渠却没有觉得反感,她便急切地想把全部的自己都剖给她看。
停不下来,
她一想到时渠可能真的会接受所有的、真实的她,
她就迫不及待地去证明。
这是一场赌博,她们的关系是更上一层还是到此为止,只在时渠一念之间。
她跳下了车。
说先回家吧。
何夕为她想了很多想结束这个话题的理由,
是不想再掀她的伤口、是不想再承受这些负面情绪、是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一心想要探到她底线的何夕,一面预设,一面觉得这些理由都不过是借口,
她都不想听,
她就想把话说完,为什么不能听她说完?
她只敢说这一次。
她甚至悲切地认为,
时渠打断她,就是不能接受她。
可是时渠说了什么呢?
她说:“这里太挤了,我抱不到你。”
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没有了忍受的理由。
她紧紧抓住她,再也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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