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拿回了木牌,应溪还承诺绝对不会告知别人,喻筠终是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她就喜欢不拐弯抹角的爽快人,因此也是干脆道:“你放我一马这恩自是记下了,有什么事就说吧,若是可以我定然不余遗力助你一回。”
应溪盯着碗中的茶水出神,开口却是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话:“两年前我还在京城,无缘无故害了肺痿,家中长辈历时数月寻遍名医为我求药无果。”
“而后就找到我头上来了?”
喻筠出声道,若是京城来的,她便都想起来了。
原本是不想沾上权贵,那些人心肠够黑够狠,她怕一个不注意出了差错小命不够玩的。
可她是想起了些别的事。
喻筠幼时走失,被拐去卖给了一对中年夫妻,后来他们有了亲生孩子,又再次将她抛弃。
朔风凛冽,她瑟缩在公园的长椅上,是遛弯路过的老人把她带回了家。
奶奶也是独身一人,有了她之后时常拖着装了纸壳、铁皮的蛇皮口袋穿梭在车水马龙间,随着时间流逝身躯逐渐佝偻。
好不容易熬到工作,奶奶肺上查出了病,专业术语她有些看不懂,只知道要换肺。
只差八万就能救奶奶的命,是她没用搞不来那些钱。
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那天只是想为奶奶买顿好吃的,失控的货车呼啸而过,随后身体腾空飞了出去。
也不知道司机赔的钱够不够奶奶换个肺,一条命应该能值八万吧?
“肺病...只是跟着沾了光而已,我倒也不是很想救你的,算不上恩。”
喻筠环起胸,脑海中浮现出奶奶病重之际蜡黄凹陷的脸,莫名红了眼眶。
应溪没有接话,直直对上她的眼睛继续道:“又过了几月,父亲被贬官治罪,谪迁途中病逝。”
“父亲死前还在追查一起看似不起眼的女童失踪案,可惜线索被毁掉了大半。”
“我隐姓埋名查到了黑云镇,却受到重重阻挠,或许...不该再盲目信任官府。”
喻筠心神一凛,立刻出言拒绝:“大抵是帮不了了,日后若是有事再来找我吧。”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权谋斗争的气息,疯了才会愿意主动与朝堂扯上关系。万一那长线背后真是条大鱼,嫌命不够长的。
应溪似是心知肚明她会拒绝,垂眸掩下眸中情绪,语气低落:“罢了,在下自知此番要求无理。不过娘子日后还是莫要以身犯险,官府可不论劫富济贫只管拿人。”
喻筠抱了抱拳,起身要走,目光扫过却发现元嘉和龙傲天一起不见了。
她指尖微颤,心头莫名涌起些不好的预感,疾声道:“应溪,你注意过没?”
被点名的男人拧着眉摇摇头,面色严肃,“没有,连动静也不曾听见。”
喻筠进入系统空间,取消了屏蔽,人声与电子音交织在一起。
“元嘉呢?”
“你妹妹有危险——”
她想也没想丢了五百两过去,“定位,精确的。”
“不够的话你先借我,高利贷也无所谓。”
系统沉默了一瞬,返回来三百两附带一段影像。
她倒也没空关心那颗破球怎地突然良心发现了,画面中龙傲天鼻头翕动,沿着小道一路往前奔。
元嘉牵着绳深一脚浅一脚地陷进泥里,嘴里还念叨着:“姐姐既与那男人聊得欢,我们自己找乐子去。”
她脸上分明还挂着笑,下一瞬却跟见到了鬼似的面露惊恐连连后退,绊倒在泥泞中。
画面戛然而止定格在元嘉扭曲的脸上,她不悦地蹙了蹙眉,重新把三百两丢回去,“别干没用的,我要定位!”
一张地图很快传输过来,红点所在大概就是元嘉的位置了,她查完路线后抽出长鞭攥在手中,眼里泛起一丝杀意。
“我同你去。”应溪见她如此当也是清楚事情不简单,利落地追上。
喻筠倒也没拒绝,多个人总多份力。
两人一前一后疾驰于山野间,到了脚步消失的位置,入目却是条长长的拖行痕迹,交界处当是打斗过,污泥坑坑洼洼翻起大片。
随着系统自动提示音,喻筠身体一轻,足尖轻点,兀自朝前飞身而去。
【谢了。】
又是传影像又是倒贴轻功的,她暂时不清楚系统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只听沉寂的电子音突然迸出些生命力,很是委屈。
【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系统被禁言后急得上蹿下跳,走投无路下拉了别的统商量,它以为只是想多赚点免得业绩垫底,没想到在喻筠眼里除了背叛还有落井下石。
天地良心,哪怕业绩倒数它也没想过要如此的。
【不,你没错。】
喻筠不再理会,长发在空中乱舞,眼前景象迅速倒退,摇摇欲坠的木门越来越近。
“嘭”地一声巨响,木板坠地四分五裂惊起阵阵尘埃,她顾不上被震得有些发麻的脚,堂屋中冲出来个脸上刀疤横生,眼露凶光提着砍刀的男人。
刀尖倒挂着血沫,沾了些红白的碎骨肉,鼻尖仿佛嗅到一股腥臭,她强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
“你是山匪强盗?”应溪眉头紧锁,还是上前一步劝降,“乱世人人自危,并不是你们挥刀向弱者的理由,若是”
喻筠一把攫起他的肩把人大力推开,手执长鞭打断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讲大道理,你看他们像善茬吗!”
她身形暴起,猛虎般扑向刀疤男,鞭影翻飞直奔面门。
男人吃痛一声,砍刀哐当落地,喻筠收了势正想盘问,身后劈起道罡风,裹挟着无尽杀意,长鞭那头传来股大力势要缠住她。
她果断松开鞭鞘,纵身翻滚堪堪躲过突袭。
还好反应快,差点就死了,喻筠下意识捂住后颈,脊背发凉。
“没用的东西,连个娘们都扛不住,还要老子来救你!”
她循着粗犷的声音望去,胡须杂乱还沾着些白色碎屑,标配恶人脸。
再一看破败的院内,应溪已然与数人缠斗起来,以少打多形势不太妙。
喻筠当即爬起来拱了拱手谄媚笑道:“大哥误会了,我俩只是来寻妹妹,并非官府中人。”
能少花点银两带回元嘉再好不过,方才一急之下让系统找人甩出了劫富济贫两年来抠抠搜搜攒下的全部身家,再换点超能力脱困真得背上高利贷了。
“我...”她指了指正在以命相搏的应溪,愣了一瞬立马接上,“我哥他自幼脑子一根筋不好使,您还请见谅。”
“我们兄妹二人只是来接小妹回家,您开个价,然后大人有大量就不与我们计较了可行?”
回应她的是阵破空声,好不容易旋身躲开,胡茬壮汉甩起刀猛撞过来。
【系统,兑换迅捷buff。】
余下的技能点刚好够,限时一刻钟。
四肢百骸流淌着舒适的暖流,身体轻盈得宛若羽毛自由飘荡,她缓缓吐了口气,在刀尖刺破眼珠的那一瞬合掌接住。
随着内力传导,刃身竟是裂开条条缝隙,最后不堪重负啪地散落。
“好说歹说都不给机会,这次是真的只能明抢了。”
她偏头瞧见应溪被团团包围,单手捂着血淋淋的肩头,面色痛苦,迅速扬鞭飞身上前挡下一击,“抱歉,若你不跟上来也不用受这无妄之灾。”
应溪点了点头,靠上来分析道:“他们不像普通的流寇,应是练家子出身,莫要轻敌了。”
“好。”
喻筠盘算着buff加成的时间,速战速决怎么都是够了。
她纵身一跃,游蛇般穿梭其中,留下数道残影,凌厉的劲风无人能挡。
根本没有苦战的机会,几人或抱手或捂腿倒地哀嚎。
她一震手中长鞭,斜睨着夺了把大刀想来救场的胡茬壮汉道:“就差你了。”
绳索紧紧缠绕,胡茬壮汉扭动着身体拼命挣扎,她麻利地打了个死结,冷眼道,“我妹妹呢,在哪间屋,牵了条狗那小姑娘。”
对面犹豫了一瞬,她没耐心地一脚将人踹翻,抬抬下巴指了指身旁的应溪,“他是官府来的,我劝你老实交代!”
“西、西边那间...”
喻筠得了想要的答案,狠狠剜了他一眼,冲应溪道:“大人既然受伤了便在这看着吧,免得他跑了。”
应溪回了句好,她脚步不停窜进西屋去寻元嘉。
踹开门,扑鼻的浓烈恶臭率先涌来,无孔不入将她笼罩其中。
喻筠下意识屏住气,扯起衣袖紧紧捂住鼻子,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差点呕出来。
满墙深褐,上面交杂了些鲜红的血,黄泥筑起的灶台上散着条腿骨,森森泛着刺眼的白。
旁边是只豁口的砍刀,案板上沾着肉沫碎屑。
她胃内重新涌起阵恶心,不消有人解释,镌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被可怖的猜想唤醒,竟是扶着墙干呕起来。
深处隐隐约约传来女声幽怨哭泣,喻筠强行咽下反酸的口水,一步步凑近用脚刨开地上胡乱铺放的稻草。
“姐姐...”
元嘉若不可闻的声音仿若一剂强心针,她勉强恢复了些力气,忍着恶臭侵袭勉强扶着地下阴湿的墙拾级而下。
龙傲天无精打采地垂着耳朵伏在元嘉身边,见喻筠来了,撑起伤痕累累的身子冲她摇尾巴。
“这是怎么回事...”
数名孩童瑟缩着蜗居在角落,大部分都是些女童,她紧拧着眉头,发出声疑问。
元嘉原本白嫩的脸上被泥灰抹得脏兮兮,上前扑进怀里嚎哭道:“可算等到你了,姐姐定然不会丢下我的,他们说我品相不错,要把我卖去京城换钱,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喻筠轻轻抚上元嘉瘦削的后背,安抚住来人,恶心道:“那外面真是...人?”
元嘉闷着脑袋点点头,“他们都是食人魔,品相不好的都被留下来吃了!”
“此事正与在下调查之事有关。”昏暗中应溪的身影出现在地道口,声音中染上几分厌恶。
是拐卖...还如此残杀。
喻筠耳畔仿佛响起那些女童临死前不甘的哭喊,心中狠狠一拧,鬼使神差道:“好吧,就同你结这一回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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