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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二寨主

凛冽的狂风肆虐着村庄的四周,卷起地上的黄沙土混进风里,进而钻进层层围起来的几条破布中,生生卡在那褶皱泛黄干瘦的皮下。一行人不约而同地都停在这里,众人双眸平淡地注视着最前方的老者,显然他是这里辈分最高的人。

风沙滚滚卷起,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前方,前方的路已然被断。老者那浑浊的目光好似要透过那不远处的沙尘暴,看到那渺茫的希望。他们是从西边过来的难民,一路流浪至此,听闻这边有个山寨愿意收留人,便一路向东南行,可走到了这里却被挡住去路。

“看来今日,我们注定要死在这里了。”老者叹道,接着悠悠地坐下,仍旧要保持着最后一丝尊严。众人像是明了,依偎着老者身边,将年幼的孩子放在最里面,围着老者坐下,似乎已然接受。

蓦然从远处听闻一声马嘶鸣声,男人激动地喊道:“梁老,快看,我们有救了!”老者闻言抬眸,一眼便看到最前头的蒙着白布,瘦弱而坚定的身子骨,像是从漫天风沙中冒出的一抹艳丽,挎着马朝他们这里来。

“yu~”黄普一手控制着缰绳,稳稳地定在众人面前,眼神上下左右打量这群人,“你们从何而来,为何在此停留?”另一手紧摁着身侧。她吞咽着上涌的口水,说着间不自觉地舔了舔干涩的唇,好在有白布掩着,没让人看出她的紧张。

众人随着她的动作,移至身侧的包袱上,上面散发着闷热的香气,像是刚从炉子里烤出的馕,咬下一口便能让人心神安宁。妇女吞了吞干涩的喉咙,将身后的女童紧紧搂在身侧,将视线撇过一旁,但却没能拦下男人的脚步。

“姑娘,你身上可有吃的?我闻到了些,应该是放在这里吧,姑娘,你可怜可怜我吧,我那年幼的孩子饿得不行了!求求您给口吃的吧。”男人一把将身侧的女童扯跪下,推搡着她上前跪拜在黄普的脚边。妇女脸上的挣扎一闪而过,或许她也在赌,赌对方的心。

而这一举动像是开了某种先例般,一个接一个的孩童走上前,团团将黄普的去路拦下,接着不断有手开始骚扰着马匹,是那个男人的手摸向了包袱。

马匹被惊动,发出嘶叫声,双蹄上下提起,但马下便是一圈的孩童,黄普暗骂男人的不怀好意,只好双手持缰稳住马匹,可马却是不受控制地疾驰,将她掀翻在地后朝着周围撞去,只见她眼疾手快将那女童抱起滚落至一旁,露出男人的身影,那马朝着男人撞去,随着鲜血的涌出,还有哽在喉咙里的馕饼,全都落在了泛黄的沙土里。

一曲乱哄哄的闹剧终于平静下来。

“我男人,我男人……死了,你能再给点粮食吗?”妇女僵直着走上前,双眼红肿,干皱的脸上生着一双麻木的眼神,而黄普头也不回地跨上马,如同来时般轻巧地进去风沙中,甩开众人隐去了身影。

木风山寨,明晃晃的四字横在门口顶上。

守卫带着弓箭守在寨门的两侧,倏然看到一道疾驰的身影,“二寨主回来了!快开寨门!”

黄普略显踉跄地下了马,将缰绳丢给紧上来的守卫,快步往里走,可刚回到屋里,反锁了房门,泪水便淌了下来,双手不断地颤抖,害怕到腿软根本站立不起来。没错,她是穿来的,根本不是原身。

黄普,出生在21世纪,建筑系女大学生,因为一次意外而穿越到这个小说世界。可更崩溃的就是,她只看过小说的解说版,知道主角最后推翻了**的朝廷,重建新制。至于其中的种种来龙去脉,她根本就不,知,道!

来这里刚待上一个星期,好不容易跌爬滚打地学会了骑马,以为可以逃出山寨,没想到啊!居然半路被人“截杀”,还被抢了粮食。黄普狠狠地锤着棉被,像一头不羁的狂犬用手撕扯着,头上的辫子如同挥动的马尾来回作响。

黄普哭得双眼干涩,哭累了只好用手捶打着双腿发泄自己的苦闷。房门传来声响,“二寨主,寨主让你去前堂等他。”是寨主身边的得力助手王阿婆。

“好。”黄普压低了声线,生怕别人听出她哭过的声音。

门外的王阿婆得了命,摇晃着脑袋嘀咕着:“不是出去玩嘛,怎么好端端地又哭了。”

她也很想倔强得像是沸水蒸腾的锅盖,说咕噜就咕噜,说不去就不去。但她不敢不去,至少二寨主不会不去。黄普快速歘了把脸,将手巾甩出了杀敌的气势,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前堂走去。

前堂跪着一帮人,有点眼熟,这不是刚刚她遇到的那些人嘛!黄普暗暗磨了磨虎牙,该不会又是来投奔木风山寨的吧。她大步流星赶在“宣判”欢迎前,“不行!我不同意!现在寨子里本来人就多,住的房屋也缺少,再让人进来怕是安置都没地方,只能卷个草席睡地上了。”

黄普的声音响彻整个前堂,空气中倏然冷静下来。迎接而来的便是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打量,带着疑惑。里面的妇女显然认出了黄普,但却没说话,只是麻木地跟着她的移动而滚动眼球。

“二寨主,您请坐。”手下的人看到黄普的到来,急忙让出个位置,想来是原没打算让她来的,不知为何又让她来了,黄普犹豫几下,上前落坐在寨主的下位。

底下的一行人,小心地交换了眼神,最后是梁老走出,声音带着沙哑:“听闻木风山寨的寨主是起义军中的清流,虽是起义军,却从不参与任何战乱,广收难民,使得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有稳定的生活。我们由西一路逃亡于此,为的就是能有一个安稳的生活,不料来的路上,我仅剩的儿子……”

梁老顿了顿话头,“但方知这位姑娘是这里的二寨主,那我可要讨个公道了,我儿子因为你的马,现在在这里半死不活的。这笔账你要怎么算?!”梁老双腿颤抖地站起身来,由妇女搀扶着来到黄普的面前。

吐出的恶臭气息熏得黄普脑中胀痛,连着撸了撸衣袖,站在凳子上准备大干一场。但没想到的是,他用那薄得几乎要被风吹走的身躯,颤颤巍巍地跪下,支撑大半辈子挺直腰板也弯了下来。

“哪怕是我儿子没了,但我还有孙女,他们也都还活着。所以,请您收下我们吧。”

黄普一个女大学生哪能看得了这场面,手下意识搀扶着梁老的双手,“多谢二寨主收留,快谢谢!”众人嘴里立刻换了话,像是受过专业训练般,齐声道:“多谢二寨主。”剩下黄普傻愣愣地抬眸看向顶上的寨主,神情有些恍惚,像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身后的王阿婆凑在她耳边道了句:“他可将他的儿子丢在了寨门口,非逼着寨主给他儿子治疗,刚救了人,现在就逼着寨主收下他们,贪婪得很。”

欺负人嘛!明摆着的要对方收下他们。

黄普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双眼瞪大,她未必会一直抵触。可是用这样的方法进寨,只怕是不服人也不服礼。

不过她只是个二寨主,哪能说她想收就收下呢。这不是还有个寨主嘛!黄普有些庆幸地想着,这寨主又不傻,看了这些人肯定不会让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伙进来,不然日后的寨子管理可就难了。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寨主身上,是留下他们给自己留个祸患,还是赶走他们?黄普轻珉桌上的茶水,她仿若已经看到最终结果,悠闲地吐出湿黄叶片。

“既然二寨主都同意了,那你们就留下吧。”

“哈?!”刚滚到喉咙间的茶水呛得黄普眼前直泛酸涩,,“寨主!您可要深思熟虑啊。”心思不纯,脸皮极厚的一群人,这也放人进寨,那不是招惹个祸患了嘛。

四目相对,只见他端坐在上位,纹丝不动。黄普愤愤落座,用剧烈抖动的二郎腿表示自己的不满。好好好,反正她也是要准备离开这里的,寨子内部的事情她天高地远,管不了了。

夜幕降临,燃烧的灯火催出寨中热闹,老少妇女围绕这火堆团坐,老爷们则是坐在另一堆大口地喝酒打趣。黄普瞧了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游走在期间,模样甚是殷勤,能不殷切吗?都把自己一家都搭上了才进来的。

没眼看下去,她扭头上了岗哨,岗哨离寨子并不远,外一圈是用茅草围成,底下是坚实的木梁,走上去的时候发出木头挤压咯吱咯吱地响。

眺望远方,新鲜且湿润空气扑面而来。其实待在这里也挺好的,一辈子当个二寨主,有吃有喝的,还不用当牛马,黄普突然叹了一口气,默默将想法收回。

在原著中,木风山寨树大招风,最后仅仅只坚持了一个月,整寨的人一千余口就被朝廷官兵给灭了。

吹了好一阵子,她揉着犯困眼睛,正打算回去。视线中蓦然升起一团火焰,猛烈的硝烟从漆黑的天边“突军异起”。

那个方向!正是寨主的位置!黄普急呼,“走水啦,走水啦!快救人!”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扭动声,刺耳得让人难受。

漫天的黑烟无情地在夜色中占据一席之位,像是进攻前的信号,鼓动着人心。黄普掐着手心按捺住想要震烂胸口的心脏,周围救火的人不断地往来,一阵耳鸣声传来,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

是王阿婆,头发被火燎得卷起,光着脚板,手上还提个空水桶。黄普顿时像是溺水的人得到呼吸,可声音像是被鸡擒住脖子般难以发声,“寨主,啊,救——”。

目光紧紧盯着漆黑的眼珠,漆黑的眼珠中,火把打着圈,清晰地倒映着两人抬出的被裹起来的长条。

她浑身颤抖着被人拦住,身后的王阿婆控制着她的动作,嘴里说出那句众人都不愿听到的话:“火势太快了,寨主已经死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悲伤,但不失威压,“寨主生前就跟我们私底下说过了,这木风山寨以后要交给您,二寨主……寨子以后得靠您了。”王阿婆是想逼她,逼她在此承担下整个木风山寨。

黄普脑子里一片空白,泛白的嘴唇上下嗫嚅。

寨主死了,她要当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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