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果然热闹,原本张灯结彩的,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最年老的大长老和梁老,两个在场年纪最大的老家伙用着最原始的方式,扭打在了一起。一个揪着胸口的衣裳,另一个拽着对方为数不多的头发。要数里面最“壮烈”的,还得是梁志冈,两边脸肿得像个猪头,原本养好的伤口又裂开了晕在胸前衣裳上。二长老向来是沉稳的那个,但却不知为何加入其中,脚都被人踹到一瘸一拐的。
“都给我住手!”嘈杂的声音变得安静下来。
“寨主——”梁志冈的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声音带着些许心虚,“使他们先动的手。”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
“黄普!这就是你招进来的人,倒打一耙,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山寨的长老们看在眼里。要知道寨主的尸骨还没寒呢,你就想给我们这些老头子一个下马威是不是?!”大长老气得吹胡子拉眼的,手上的青筋骤然缩紧,连连将手杖往地底戳,似乎下一秒就要戳到她的脊梁骨上。
“除非你先把他们赶走,我再考虑考虑你继任寨主的事情。要知道我们还没认可你这个寨主,没有长老们举行仪式,那就不算是真正的木风山寨的寨主,你也就永远别想当成!”大长老直哼哼,一副嚣张的模样仿若抓住了她的命根子,恨不得让她跪下来求他个三天两夜的。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她根本就没有命根子被捏住,所以不存在威胁。
“这样也好,我给大家请了一个寨主回来。”她原先脑袋直涨涨,现在被他那么一说反倒是有些清醒了,“齐家村的解元,也就是乡试第一,配得上我们木风山寨了,日后还需麻烦长老们进行仪式了。若是不满意,大可从寨中选出个贤德配位的人来。”
语罢,她刚想转身离开,却被人拦下,是王阿婆。
“有我王三凤在,我看谁敢将老寨主钦点的寨主赶走!”王阿婆用力挺了挺胸脯,用眼神鼓励着她大胆地往前。黄普心中一暖,还好理智强行拉回自己,趁着下坡赶紧下,早走早安心。
“不必劝了,我心意……”
“老寨主生前,你们几位腌臜就总是仗着自己的年纪大,这点点,那点点,屁事干不了。现在人死了,你们倒是想来分上一羹,还说什么有仪式,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木风山寨是老寨主打下的,他说让人继位,那就是谁继位。黄普当这个寨主,我认定了。谁不服,来跟我干一架!”王阿婆拿出非人的魄力,眼神狠厉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壮硕的体型与旁边人的简直是天渊之别,握起的拳头都快比她整个掌大。
大长老瞳孔微缩,动作略显慌乱,“王三凤,我们这也是为了寨子里的人着想。”声音果然比先前的音调要弱了很多,“再说,她不是也不想当嘛……”
王阿婆暂且先不论这些,眼神瞟到身后的红柱子,那是她一早听方虎子说要去带寨主夫人,她忙活了一上午才弄好的。结果带回来的不是寨主夫人,而是她选定的寨主?王阿婆狠狠刮了一眼黄普,眼神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黄普像是看懂她眼神般如同鹌鹑般缩了缩脑袋,脖子也低了下去。
黄普没打算这么快说出口,但事已至此,只能算作是先斩后奏。
王阿婆说:“今日也晚了,就不留各位吃晚饭了,各位请回吧。至于你们,该找大夫的就去找大夫……”黄普听了一会,发现没自己的事情,抬眼探了探。
“你现在回房反省,细想今日究竟犯了哪些错。”她自然也没落了她。
黄普下意识地按着她的话回房,路上还在琢磨今日发生的事,要反省的只有一点,就是没能快到斩乱麻,她就应当早点甩门而去。至于王阿婆,脑子里出现一座大山,一阵冷风出现皮肤泛起了阵阵战栗。
她摇摇头说:“还是太年轻,心太软了。”语罢双手交叉拍了拍手臂,似在安慰自己。转过前堂,走到后面满眼都是半黑的夜色悬满红灯笼,流苏随着风有的没的荡起来。红烛在空中散发着微光,忽闪忽闪的,房门两边被贴上大喜字。
前堂的“喜事”在她回来的时候就开始被拆了不少,这里还没准备拆。
黄普叹了口气,推门而入,“靠靠靠靠——,你怎么在这里?”入目便是一身大红喜服的齐承舟,床边团着个红帕子,皱巴巴的。
齐承舟蹩眉,忽而绽出笑容说:“不是寨主夫人吗?今日就成亲自然就打扮成这模样。我瞧这身喜服也不大好看,只是红娘们觉得不错,寨主不介意吧。”他自若地端起茶杯喝水。
她被他的话弄到又尬又羞,“对不住啊,我没想到他们误解成这样。我是真想让你来当寨主的,你也看到了今日那些长老们其实并不待见我,所以我才说让你来当的。”
红烛下若隐若现的昏黄打在侧脸,露出精致的下颚线,光线爬到他的鼻梁处落下一个恰好的高度,上扬的眼尾被人细细描上一笔,只见他眼睑微合,轻噙一口,睫毛落影在杯中,水光润在唇上。
俊美才子,不愧是主角。嫉妒了,比她还要好看。无意间,黄普才看到他颈脖处的红指印,心中的愧疚越发的浓郁。“要不今晚我先去祠堂睡吧,你就在这好好休息。”黄普下意识想溜,孤男寡女的在同一间房,略显尴尬,而她也真怕自己忍不住。
“不怕我跑了?”他抬眸,仿若有一团星光被塞进了他的眼眸中,显得那般好看。“怕。”她老老实实地回答,迷糊之间仿若听到有人在笑,但细看他却唇色未动。
“那我们好好聊聊吧,趁着这个时候。说说木风山寨的情况吧,至少也要让夫人了解了解才行吧。”他有下没下的刺着她。黄普只感觉心脏要爆炸,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细腻的味道,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与爱人**。
受不了了!她强摁心中的焦躁不安,“木风山寨是由有好几个附属的、落后的山寨合并在一起,也是方天乾,我们的老寨主一手创立的,今日来闹事的那些长老都是原先的合并前的山寨主,不过以前向来都不怎么管事,什么烂摊子都丢给老寨主处理,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王三凤,也就是今日拉住我的那个胖大婶,我们都称她为王阿婆,她一直跟随着老寨主走南闯北,然后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别看她脸有点凶,但其实心肠很好的。还有今天拉你来的方虎子,是老寨主拉扯他们长大的,性子有些顽劣但也是个好人。还有寨子里的很多人都是难民,或是无路可走的人,大家都住在这里,虽然分散,但心都是连在一起的。”
齐承舟若有所思,紧接着问了一句,“那你呢?你的性子是怎么样的?”黄普愣了愣,“我?我就是从小生活在这里……性子有些内向。”
等等,这是原身的性子,内向腼腆,而黄普的性子,外向开朗。刚穿来的时候,她只顾着想逃离这个寨子,但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她是穿来的,这里的人最清楚她原先的性子。
他们怎么一点都没怀疑过自己?!哪怕是最熟悉的人,王三凤;最聪明的人,方天乾,他们俩居然也没认出里面的芯子换了个人?她骤然间尾骨升起凉意,太蠢了,真的太蠢了,她还真有想过在这里一辈子当个二寨主。
黄普下意识咬着指甲,这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而她不过是一枚棋子!或许她该庆幸,最聪明的人方天乾已经死了,可王三凤还在!方天乾死前肯定与她说过一些话。
是要烧死她这个外来人吗?原本燥热的心骤然间被现实泼了场冷水,让她彻头彻尾地清醒了。不行,她得马上走,一分一秒都不能等了。她快步走到箱子面前,抬起花色的箱子拿出里面前几日刚用过不久的包袱,在桌前将摆放的花生,生枣等等,全都扫进了包袱里。
“这样,我有事先走了,你等在此处不要动。”她扎好包袱,被人拦住,她扭身从空隙处挤出去打开了门。刚溜出去爬到墙上,就听闻一声:“寨主跑啦!快来人啊!”
齐承舟倚在门框边,好暇以待地看着她,是如何一步步被拉下来的,来回走位,拉扯捆绑,擒获。
“今晚你就跪在宗祠一晚。”门被重重的关起,只听啪叽一声,留给黄普的只有满目的烛光和木牌,宗祠不大,是间小屋子,方天乾的牌位被陈在最上面,底下全是那些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阿弥陀佛。”黄普连忙拜了拜,拜完后心安理得的拿过上面祭祀的食物吃了起来。“诶,我说寨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个冒牌了,干嘛还把我留着呢?还要替你当这个寨主,累死累活的。你刚死那几天我都不知道咋办,干啥啥不行,赖哭第一名。要真看不惯我呢,就早点放我走,懂不懂。”她做出个猫猫连击的动作,另一只手啃着清脆的果子,吃饱后就倚靠在后面睡着了。
全然不知门外站着的王阿婆,她弓着脖子,手里还拿着煮好的饭菜,放下,一声不吭地走了。
夜深人静,正是休息的好时光,有人翻身彻夜不眠,有人心安理得睡大觉。一个黑影趁着夜色行至某一处,从怀里掏出不知名的白状物,粉末唰唰地落了进去,进而再丢掷一枚石子,听到叮咚的落水声,便隐于暗处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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