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他有些头疼，他只是不想让人再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只是……
许乐意揉着眉心，轻呼出口气，他又有点钻牛角尖了。
以前他总觉得车祸是自己的责任，总天真想着道个歉就能好，可后来看到何必才发现，根本不算完。
因为他……因为他的病，害了多少人？关若梦转了学，何必失去了亲人……
许乐意猛地抬头，脸霎时白了，他还空着眼却猛然对上何必看着他的眼神。
“你……醒了？”许乐意匀了匀呼吸，扬起一抹笑，嘴唇却有些发白，“俍哥买晚饭去了，你头还晕吗？”
何必抿抿唇，握着拳递过来一个东西，张开手掌一看，发现是换座位那天他给何必的那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攥到手心的。
“给你。”何必说着，凑到他垂着的手臂旁边，把糖塞到他里。
许乐意握着糖，他手心直冒冷汗，只是在何必刚刚凑过来时感到一点儿热意，手臂顿时激起了汗毛。
“你还没吃啊……”许乐意轻咳两声，帮他看了一眼点滴，还剩不少，他又去拿温度计。
何必靠在床头看着他，深黑的眼珠盯着人时显得很专注。
“你不舒服。”
何必的声音冷不零丁响起。
许乐意把温度计递给他，笑笑说，“没事，老毛病，可能是给你吓得，你起来也不吭声，吓我一跳。”
温度计“滴——”的一声，37.3℃，还有点烧。
何必垂着眸，把温度计递给他，垂眸说，“对不起。”
许乐意好笑的叹了口气，“道什么歉啊，我又没怪你。何同学，你如果因为别的和我道歉……”
他止住了话，盯着何必的表情看了两秒，忽然就觉得他这声对不起或许真的有两个意思。
他吸了一口凉气，头疼，不想说话。
许乐意不说话，何必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许乐意……”
忽然，何必喊了他一声，注视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确认什么，“你刚才来找我了吗？在天台上。”
许乐意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应。
沉默了很久，正当他想说话时，何必却垂下眸，闷声说，“我知道了。”
“是我。”
许乐意弯了弯眼，“何同学，我说过要来找你的，我找到了，虽然晚了点…”
“不晚…”何必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声音很低，因为生病嗓音沙哑。
许乐意看着他，没再开口。晚不晚的谁也不清楚，这就是一笔烂账，怎么算都算不明白，何况他们。
本来应该是大人之间的事，到头来却要两个小孩承受了所有的苦痛和愧疚。
过了许久，许乐意轻声笑了笑，拄着下巴歪头看他，“何同学——”
“嗯？”何必迟钝的抬起头。
“我们是朋友。”许乐意笑着说。
是朋友……所以帮你是应该的。
所以…我们之间、永远不算晚。
何必注视着他，嘴角小小的勾了下，有些腼腆的笑了。
他是一个喜欢厌恶都表现的很淡薄的人。甚至在很多时间，他都习惯于逃避别人对他的好或是不好。
可有那么一段日子里，有人第一个给了他一颗糖。
因为这份好，他记了许多年。
他也记得，从前洪茗看他总是追着许乐意的身影看，却从不靠近时，也纳闷的问他：
你说你这是做什么？想见他却又不敢去，只在一旁偷偷的看，你说你是不是很矛盾？你不会……
他没有听到后半句，他那个时候关了门。医务室小隔间的门是周俍特地挑的，隔音很好。
他靠着门板，想到洪茗刚才问的话，有些疑惑。
他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矛盾，只是因为在某些方面迟钝，某些方面又很敏感，本能告诉他，他不应该靠近的。
现在，他靠近了，预感里糟糕的事好像也没有发生，他不禁有些庆幸。
哪怕知道这样的事不会长久，也依然想好好的度过此刻。
*
点滴快打完的时候，周俍终于回来了。他一进小隔间，就看到两个小孩儿凑到一块儿看书，头挨着头，时不时争辩几句，他感到有些好笑。
还是何必先注意到了他，抬头喊了一声。
“俍哥。”
许乐意仰起头，愣了一下，也跟着喊：“俍哥。”
“嗯，等会儿再看，过来先把饭吃了，我看看，烧退了没有？”周俍走近，把饭放到一旁的小桌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额，“还有点烫。把饭吃了，一会儿吃完退烧药睡一觉，知道吗？”
何必乖巧点了点头，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眼皮。
周俍有些哭笑不得：“没让你现在睡啊，一天都没吃东西吧，和你的小朋友一起吃点。”他笑容很浅，自然而然的说完这句话就帮他们把饭从袋子里拿出来。
许乐意沉默了一下，看了眼毫无所觉的人，心底松了松。
两人吃完不知道是下午茶还是晚饭的饭，许乐意道了别。
出医务室的时候天色渐渐昏暗，校园路上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模模糊糊的投下一道拉长的影子。
晚上的风有些凉，他吹着风往教室走。
虽说是请了假，但由于是活动课，也不耽误什么，晚上的晚自习还是要照常上。
只是他心里装着事，身侧的课桌空落落的，余光里也没什么人。他盯着座位，觉得有些茫然。
一面是何必的伤，一面是周俍说那句小朋友时何必没有丝毫波动的表情，他心里堵的慌，可是又不能明白为什么。
晚上回了家，他像往常一样拉开门准备上楼时，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愣了一下，嘀咕：“这个点了、保姆阿姨还没走吗……妈？”
看清靠在沙发上的女人，许乐意有些惊讶。
他和许母的时间线完全错开，早上他上学许母还没起，晚上他放学许母又睡了，可以说基本上一个月都见不了几次面。
可现在许母的样子分明就是在等他。
这很不寻常，不寻常到许乐意后背起了一片冷汗，他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许母好像看不出他的不自在，起身温柔的笑着，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书包，关切的问：“吃了吗？厨房还热了饭。”
“……吃过了，我不饿。”许乐意笑的勉强，被许母抓住的手臂一阵发麻，“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上楼去了。”
“我炖了汤，多少喝一点。”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眼眸给灯光衬得柔和。
许乐意没说话，就这她的力道坐到了椅子上。
许母给他盛了汤，素手轻轻的扫过许乐意的发顶，“看着瘦这么多，没好好吃饭吧？也别太拼了，多少注意身体，学习的事慢慢来。”
许乐意借着喝汤扯了扯唇角，只是抿着，并不喝。
许母或许看见了但也不在意，只是眼神温和慈爱的看着儿子。
就在他装模作样喝汤的时候，她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你们这个月……是已经换座位了吧？”
许乐意顿了下，垂下眸，“嗯，换了。”
“你现在同桌叫什么？”
许乐意放下碗，嘴角勾了勾，轻声说：“何必啊，”他看向女人，过分清澈的眼底清凌凌的映着人影，认真说“我之前没和他同过桌，成绩也没有下降。”
“你知道他是谁吗？”许母往许乐意碗里添了一块排骨，淡声问。
许乐意不吭声了。
“那孩子以后来找你，你不用搭理他，好好上你的学，其他的，我会处理。”
“怎么处理？”许乐意艰难问她，“单独找人聊一聊？然后再动用关系把人逼走，让老师给我换个座位？”
“他和你说了？”许母讶异了一瞬，随即轻浅笑了，“也是，能再找上门来，这种事有什么做不出的呢…”
许母轻叹了口气，语气却很轻，“我明天去找你们班主任给你换座位。小意，你现在还是学生，是孩子，很多事你不明白，以后会懂的，妈妈会帮你。”
“……”
许母换了冷掉的汤碗，又给他添了一碗，“关若梦说你翘了一节课，不管是不是因为他，小意，算妈妈求你，和这样的孩子做同桌，会带坏你的。”
“你又去找关若梦、做什么？”许乐意一字一顿，好像嗓子堵了棉絮，动一下都疼，“你上次、污蔑我和关若梦谈恋爱，这次怀疑何必带坏我，下次再……”
他顿住，声音哑的不像话，“妈……算我求你了，你别再管我的好吗？我没你想的那么聪明，我真的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孩子，不是神童！也不是天才！！我真的…做不到。”
“没有谁带坏我，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不想上课了不行吗？我学不进去了不行吗？！”
“啪！——”
“别发疯，你明天还要上学”许母收回手，神色平静习以为常，“我这是为你好，把汤喝完。我已经和那孩子聊过，他是知道那些事的，也知道赔偿已经到了手上，我们不欠什么。”
“许乐意，你不欠他什么。”
“是学生，就该做学生应该做的事，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搞好学习，其他不归你管的通通不准管。”
“我不想换。”许乐意垂着头，头发盖住眼，颊边一片红，却依旧执拗的重复了声：
“我不想换。”
“你再说一遍？我看你是脑子还没清醒。”女人冷了脸，“到底谁才是你的亲人，你为着别人和我顶嘴，你学的东西都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是啊…你是……”他觉得有些无力，想笑但又怎么笑不出来了，只好扯了扯唇角，说，“一个月没到，我不换。”
说完也不管许母什么脸色，回了房间。
“关若梦她…还好吗？”他一回房间就给洪茗发消息。
关若梦向来不喜欢许母，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是断然不会把他的事贸然告诉别人的。
MIN：我在和她说。
MIN：许乐意，关若梦和他男朋友分手了，关姨不准她谈恋爱，又有你之前的事，总之……
MIN：很乱。
YI：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MIN：又犯傻？这语气…刚吵过吧？许叔叔这几天都忙着公司的事没回家，你多注意一点，别又被关家里了。
YI：她关不住我，关若梦上次陪我把我家每扇门都配了一把钥匙。
MIN：……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对了，没问你，何必怎么样？
许乐意敲字的手一顿，他望了眼身后反锁的门，继续打字。
YI：我不会再换同桌的。
MIN：……［鼓掌］
MIN：那就是没事了。他知道你记得的事吗，所有？
YI：他今天问我，我坦白了。
MIN：可以啊，胆子大了，不要我这个狗头军师出主意了？
许乐意勾着唇笑，打字：
“滚，你也知道你狗头啊”
MIN：啧，好歹半个军师呢。行了，太晚了，不打扰小少爷你刷题了，你抽空找冰袋把脸敷一下，明早某人看见了要愧疚一天。
YI：你……
MIN：别憋屁话，你从小到大，哪一回，她急了不是巴掌招呼，小少爷，别把脑子学傻了，想看书就去看，你管他做什么。
MIN：我这个人就热衷带坏所有的三好学生，早点睡，我关怀关若梦去了。
还是没忍住，浅发一小章，下一章有甜甜的糖磕
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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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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