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吗？”褪色者嘟嘟囔囔的将手抽了回去，借着死魂虫朦胧的光晕，只看见她身上板甲有着干涸的血迹。
“是妖怪的血啦。”她注意到我的视线，然后说道。
日子就好像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我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不问问我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吗？”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问我呢？
“你要是想说的话，那你就告诉我好了。”她说，“况且谁又没有两个秘密？”
就只是秘密吗？
我无法再看她的表情，只能去看飞舞的死魂虫。
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选择将现在发生的事情告知给了对方。
我想知道，作为神明又该怎么评价我这样的所作所为呢？
是觉得我自私，还是什么别的？
我想要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便没有更多的起伏了。
“桔梗，”她喊着我的名字，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递过来一样，“想活下去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你为什么会觉得，想要活下去这件事，令你感到痛苦呢？”
我无法回答。
因为我本该死去，而现在苟且偷生，甚至都没有办法回到曾经的村落。
我无法回答她的提问，或许我就应该死掉才好。
愁苦的情绪像是湿掉的棉絮一样塞进了我整个胸膛，连呼吸都是潮湿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下一刻——
她的双瞳流露出来更纯粹的金色，“我赋予你灵魂完整的回路，”我听见她向来轻快的声音变得庄重，眉心被她触碰，有一种更为温暖的力量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赋予你生生不息的激荡。”
“我赋予你金色的双眼，令黄金与你相连。”
那温暖的力量一点一点在改造我的身体，明明是陶土和骨灰制造的身体，在这一刻像是内里终于长出了五脏六腑那样。
这就是奇迹吗？
她庄严的看向我，气势如同高天之上的神明。
“我赋予你，”她说，手指仍然触碰在我的眉心。
“拒绝死亡的权利。”
灵魂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那些空虚的，痛苦的，仇视的部分都被补充完整。
如果之前我只是从戈薇那里得到了部分的灵魂，而现在，面前的人为我补充了完整的灵魂。
灵魂的重量实在过于厚重，令陶土之躯变为血肉实物，令人偶长出五脏六腑。
这句身躯当中，如今真的长出了心脏。
而身体当中流淌着的力量，是区别于灵力的另一种更加厚重且强大的力量。
我呆立在了原地，无知无觉般的伸手触碰了自己的胸膛。
里面的心脏真的在跳动。
如今的我，似乎真的活了过来。
我木讷的抬起头，看向对方的脸。她双眼中的金色归于平淡，然后收回手，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您不是掌管毁灭的神明吗？”我如此询问道。
褪色者思考了一下说，“也没有啦，我能够使用的律法还挺多的。”
她又看了一下我的脸，默默的转过头，突然笑了一下。
“怎么了？”我问。
她摆了摆手，迅速切换了话题，“今天我去附近的村民家里买了种子回来，明天我们开始种地吧？”
“种子？种地？”
“对啊，”她态度理所当然的回答，“我还蛮喜欢自己种点什么东西的，况且每次都花钱买食物也太浪费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做的还挺难吃的。”
原来是这个原因。
说起来，前段日子因为河妖的事情，褪色者的名气在附近广为流传。附近的村子和城镇若是出现了妖怪，他们就会派人过来请褪色者出手。
“我才不想出门呢。”褪色者态度倒是相当的无所谓。
“那我去了。”我说。
当自己说完这种话的时候，褪色者又会变换态度，“算了，我去就好了。”
她在附近的村落接取除妖的任务，任务结束时，村民会给一些相应的赏金。拿不出赏金的村民则会用食物抵债。
她像是对这些食物非常嫌弃一样。
“太难吃了，怎么会有味道如此贫瘠的东西？”这便是她的评价。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现在才想自己动手吗？
“哦对了，桔梗你会种地吗？”她从兜里掏出了被布包裹的种子，塞给了我，“这到底是什么种子啊？我有点认不出来。”
“会倒是会，”我并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在乡下村庄长大的我对种地确实有那么一两分心得。
打开背部包裹的种子，“是大根的种子。”
“原来是萝卜啊。”
进行着日常对话的我们，在天完全黑透的时候，终于回到了神社开始休息。
而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不过，等到我从清水的倒影当中看清自己的样子，才明白褪色者昨晚为什么会突然笑一声。
清水的倒影当中依稀能看清楚我的样貌，与之前别无二致的样貌，但原本黑色的眼睛却变成了黄金的色彩。
“……我赋予你金色的双眼……”想到了昨晚上褪色者说过的话，眼睛居然真的变成金色了吗？
“这就是黄金的赐福的副作用哦，”褪色者在我旁边洗漱，顺道解释了眼睛变为金色的原理。
“昨天晚上是用黄金律法给与了你赐福嘛。”
她一边解释，一边又说，“我可以在神社附近种一些花吗？”
“什么花？”
“嗯？从交界地带过来的花怎么样？”
“我倒是没有意见，”不过，神明居所盛开的鲜花真的能在人间盛开吗？
“种在咱们神社前面怎么样？”她又往神社前面空地的方向努了努嘴，“反正那里种菜不太美观吧？”
这倒也是。
得到了许可，褪色者立刻兴高采烈地琢磨起了种花的事宜。
而直到现在，我都对自己已经活过来这件事情而感到匪夷所思。这跟复活不同，而是真真切切的，作为人类再次活过来。
意味着以后再也不需要死魂虫带来少女的灵魂就能继续活下去，唯一付出的代价，那就是和对面的人产生了无法隔离的羁绊而已。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承受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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