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陈望卿脑袋上冷汗一茬又一茬地冒,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有虫在吻痕上爬动,于是下意识地伸手进去挠了挠,顺便反驳道,“我每天跟个修行的尼姑似的,也没做什么坏事,怎么可能引来脏东西?”
陈望卿结婚前一直把老太太当成人生中的贵人,如果不是老太太去美甲店看上了自己,给李瑞和自己牵线,她也不会嫁给有钱人。
虽然她不太敢说自己有多孝敬,但一个儿媳该做的,她都做了。
老太太对她也一直不错。
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妈。
照顾老人她义不容辞,可老人要指摘她的生活,那么她也不愿意替李瑞去做孝子,尤其是老太太精神状况不太好的情况下。
陈望卿耸了耸鼻子。
自从李瑞去世后,老太太就疯疯癫癫的,上一次还把李瑞的遗像摆在陈望卿的床头,说李瑞想媳妇了,要让他待在房间里,让陈望卿和他生孩子。
简直荒谬。
想起这件事儿,现在再看老太太往她房里上贡品,陈望卿不爽了。
她瞬间把脖子上的吻痕抛在脑后,转而快步走过去,捡起香炉和新鲜的冷米饭往客厅里走。
老太太站在边上,小姑娘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陈望卿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专门在东南角设了一张桌子。
上面摆了黑白的遗像。
遗像里的男人长得英俊,眉眼却带着几分女子才有的秀丽,微微的倦容削弱了他容貌自带的气势,但却也赋予了他几分别样的魅力。
“妈,下次到我这边来,贡品都放到这里就好了。”陈望卿换掉不再新鲜的水果,转而将香炉和冷米饭放到了桌子上,“还有,没人抢贡品......”
本想说世界上压根就没有鬼,但想到老人自儿子去世后就浑浑噩噩,陈望卿突然有点心软,于是硬生生转了个话头,“说不定是李瑞用了贡品呢。”
“不可能......”老太太嘀咕,粗糙的拇指拈着佛珠,喃喃道,“祂才不会那么用贡品呢,分明是什么脏东西抢了我端过来的贡品。”
“还有,祂想你了,想和你生孩子,你们俩分开了,还怎么生?”老太太神神叨叨的,她走过去,颤颤巍巍地去够桌子上的遗像,想要把遗像放到卧室里。
陈望卿深吸一口气,她盯着老太太蹒跚的背影,头疼。
她又不可能跟老太太抢,要是跌倒了、受伤了,那可怎么办?
但是她又不能坐视不管,任由老太太将好好的房子捣鼓成灵堂。
好不容易才从李瑞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她怎么可以重蹈覆辙?
陈望卿想了想,还是觉得老太太不能在她这儿待着,于是只能从通讯录里翻找李家司机的联系方式,希望他能来把老太太接回李家老宅。
可不知怎得,她的视线却停驻在了一个电话号码上。
伍佑。
手指几度徘徊于这名字之上,却迟迟没有摁下去。
心底里莫名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丈夫死后,她总是竭力规避他的那些朋友。
事实上,她也做到了。
陈望卿基本上每天都是两点一线,按照她的记忆来说,她应该很久没有见过伍佑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攥着手机,盯着那串号码。
她却陷入了被悬置到高空中的失重感。
176xxxxxxxx。
突然很想摁下通话键。
打不打?
脑子下意识发出疑问。
心底里却有一个声音,歇斯底里地叫着:
——不要打!
为什么不能打?
——因为......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陈望卿像是坐完长途飞机后骤然着陆一般,慌忙地走过去,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谁啊?”
粘腻沙哑的嗓音在男人的喉咙里滚了一转,从口中脱出:“望卿,是我,帮忙开一下门好吗?”
他原来就这么称呼自己吗?
还有......
伍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来拜访她,明明自从李瑞死后,两人就没有什么联系了,可奇怪的是,陈望卿却并不觉得这个声音陌生。
甚至于一听到,就能辨别出他的身份。
心里嘀咕着,陈望卿把手放在门把上,正准备开门。
沙哑苍老的声音却从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呵斥道:“不能开!”
佝偻的老人站在卧室门口,拈动佛珠的手越来越快,嘴里喃喃着什么咒语,脚步很快地窜到门前,因消瘦而高耸的颧骨,让她看起来刻薄又严厉,“不准开!”
“妈!”陈望卿无奈道,“这是伍佑,是李瑞的朋友,李瑞的婚礼和葬礼他都有参加的,你让我开门放他进来好不好?”
“不行!”老太太执拗地攥住陈望卿的手腕,“你不准给他开门!这是祂的家,我不会允许脏东西踏到这里来!”
陈望卿无奈。
老太太像是怕她开门,攥住了她的两只手腕,陈望卿又不敢挣脱,毕竟老人身体已经不算好了,有的时候稍微的推搡都会让老人摔倒。
她可担不起这责任。
“好好好,”陈望卿答应,“我不开门。”
但话是这么说,可总不能让伍佑就这么站在门外。
家里装的是密码锁,当初结婚的时候,伍佑送了不少东西布置婚房,为了方便他频繁搬运,所以密码也就连带着告诉了他。
大抵李瑞与伍佑的交情不错,后续李瑞也没有提过改密码的事情。
“伍佑,你要不自己开一下门吧,密码就是李瑞的生日。”
“......”
门外的男人沉默了片刻,轻笑一声,无奈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忘记了,所以恐怕还得麻烦望卿开一下门。”
也是,就算是好兄弟,也不见得连这些信息都能记住。
陈望卿也能理解,她点点头,道:“840811!你输入一下!”
伍佑似乎叹了口气,朝陈望卿道,“望卿,监控应该可以打开吧?你开一下,我手上提了东西,有点不太方便,恐怕真得麻烦你开一下门。”
磨磨唧唧的。
陈望卿咕哝着,哄了老太太好一阵,本想虚晃一枪去开门,结果老太太直接挡在了门前,把门把手藏在了身后,这一下陈望卿只能转过去,找到遥控器,打开监控。
嵌入房门旁侧墙壁的显示屏亮起。
只见高大的男人朝着斜上方的镜头挑了挑眉,尔后伸出手,展示他满手的购物袋。
“今天陪女伴出门,买了许多东西,但不小心聊崩了,所以买的这些化妆品和首饰,可能用不上了,我想着不能浪费,索性就过来麻烦望卿,帮我处理一下。”伍佑笑了笑,他生得俊美,且身材高大,很有男子气概。
但与他俊美样貌相反的,是他腔调里若有若无的撒娇意味,“所以......望卿,开门。”
语调暧昧,含着蛊惑。
况且他声线低,如此呢喃,更像是情人絮语。
陈望卿登时红了脸。
她嘴唇嗫喏了几下,扭头就见一脸防备的老太太。
于是悸动转瞬间就变成了被他人挑逗的恼羞成怒。
尤其是这人还成功扰乱了她的心。
“你把东西放下,自己开门。”陈望卿蹙眉,声音透着些不耐烦,“你应该也听到了,妈在家里,她不准我开门,我怕我开门会推倒她。”
显示屏里。
男人沉默了好几秒。
镜头自上而下,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黑色的发顶。
陈望卿头脑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男人,真是脾气比头发还硬。
可等这念头闪过,她却彻底愣住了。
她......
什么时候接触过伍佑的头发?
她连老公李瑞的头发是什么样子的都记不清,怎么会透过有些模糊的监控,判断出伍佑头发的软硬程度?
回家前的恐惧呼啸着卷土重来。
陈望卿的牙齿开始泛酸,口腔里的唾液开始被体温蒸发,浅色的瞳仁开始收缩。
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的显示屏。
仿佛是因为注意力集中到了极致,陈望卿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开始觉得这显示屏里的画面,很违和,仿佛......缺少了什么。
正在她苦苦寻觅的时候。
男人放下了满手的塑料袋,但是他的下一步,却并非是摁密码,而是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莫名的惶恐顺着心脏泵出的血液漫流到全身。
陈望卿哆嗦着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到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尖叫着让她挂断,但她却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将电话放在耳边。
“望卿,今天的下午三点二十分,可以开门让我进来吗?”
哭声从鼻腔开始酝酿。
陈望卿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她想起来了一回事儿。
柳城有一个祖传的鬼故事,家长们经常讲给小孩听。
道行不够的鬼想要进到房子里去害人,就必须得到房子主人的亲手开门或是主人直白的许可。
小时候她的体质虚,经常生病,有一天晚上她发高热,在家里睡觉,深夜听到有人敲门,她迷迷糊糊地问是谁,听到门外妈妈叫她开门。
她下意识地准备开门,下一秒,就被爸爸甩了一巴掌。
那次甚至打掉了她的一颗牙。
后来爸爸虽然停手了,但却说了一番话,这话她往日根本不记得,今天在脑海里却格外的清晰。
“你他妈的就是个讨债鬼,不仅不带把,还是个招鬼东西的脏货!”醉醺醺的男人胡子拉碴,满脸惊恐地指着床上的陈母说,“还他妈差点害死人!睁大眼睛看好了,生你的妈在这儿!”
“你说说你刚刚差点给什么东西开门?”
脑海里的声音振聋发聩。
儿时的记忆与现在重叠。
此刻,陈望卿的眼角泌出了眼泪,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夜。
只是,这一回没有家暴的醉鬼父亲阻止她了。
她的声线颤抖,鬼使神差地说出一句话:“好......”
男人满意地笑了。
他整理了衣领,庄重地输入密码,修长的手指在密码锁上跳跃,如弹奏钢琴般熟稔。
门打开。
阳光透过楼道里的窗子打进来。
男人轻轻地将老太太推到一旁,但却并非是对老人的动作,而是对一件阻挠了他视线的物品的举动。
老太太嘀嘀咕咕的,站在原地,过了几秒,开始发呆,没了动静。
伍佑走上前,用拇指拭干女人的眼泪,歪了歪头,调笑道:“望卿,你怎么哭了?”
接触到她眼角的指腹,粘腻湿滑,像是阴冷的蛇在她的脸颊上爬过。
陈望卿哆嗦了一下。
视线不自然地下移,不期然地注视到自己被阳光拉长的影子。
黑色的人影细长。
仿佛是瘦长的鬼影,但那只不过是陈望卿的心理作用,她现在脑子又开始发热,思绪也开始黏黏糊糊的,她低着头,视线到处移动。
诶。
自己的影子好可怕。
幸好......
幸好伍佑和老太太......
都没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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