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你们居然是一伙的
“跟紧我。”
无数白色浮光从一个黑暗的洞口涌出，像是无数条鱼飞过，密密麻麻。
管木楠的眼睛惊奇地看着这些浮光，忍不住伸手触碰。
“嘣——”那浮光像是调皮的孩子，上下浮动了两下，最后落在管木楠唇瓣上，发出一声轻啄声，随后跟着大部队飞走了。
管木楠浅浅笑了两声，“当真是有意思，”慢慢地她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她走到萧听雨身侧，道:“那是什么？”
萧听雨没说话。
她的眉眼都被前面的刘海遮住，管木楠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看见她坚挺的鼻梁和水滴型的鼻头，她似乎又回到了不说话的时候。
管木楠暗地里撇嘴，什么玩意啊，我又没欠你钱，你不会觉得我要偷你东西吧。
黑洞已经近在咫尺，萧听雨一步踏了进去，黑暗淹没了她半个身子，只有五官和手臂露在外面，她向管木楠伸手，语言浅显，“是这里了。”
管木楠犹豫地伸出手，整个人没入黑洞的时候，眼前的空白逐渐被一片萧瑟取代，无数色彩描绘着眼前的图层，这是一个与人类世界很像的空间。
一片黄叶从枝头摇摇摆摆，最后落下，草像是被夺走了气血蔫在了地上。
管木楠转身的时候身后的黑洞已经消失不见，这一切给人的感觉就像她们是凭空出现的，充满了不真实感。
周围的房屋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低矮，门上的红漆似乎已经好多年了，再过些年差不多就要全部脱落，露出里面发黄生黑的铁锈。
门前的树叶在落叶，被风吹得飘荡了一下，就像在海浪上。
风把萧听雨的碎发吹得更加凌乱，但是依旧只能看见她的下半张脸，她的声音吹得有些碎，可能是声音本来就小，“帮我助一只恶鬼还愿，成功之后我送你回去。”
听到可以回家，管木楠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她兴致勃勃地凑凑手，干劲十足，“快，恶鬼在哪里!”这鬼地方再新奇，爷也一秒都不想呆，错过了期末考试我挂科了，你替我考吗，我请问呢。
“你昨晚见过。”萧听雨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话，脚下步伐没停，一直在沿着路走，踩过枯树叶，发出沉脆的声音。
“啊？”管木楠嘴角一扯，看着萧听雨的背影感觉有些摸不着边际，她见过什么了？这一路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去了，她又不能每一样都记得吧。
这时几个妇人装扮的女子从管木楠身侧经过，她们盘着头发，服装的款式和中国古代某些朝代的服装有些相似，但是管木楠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中国古代，因为那些妇人都佝偻着背，眼睛都是白色，没有一点黑。
“听说那周谦家的娘子还没等到她丈夫回家。”
“可不是嘛，都快有十五年了吧。”
“说不定早就死外面了，毕竟人丈夫是个士兵，不过要我说啊这年头四处征战，我也没听说有过什么败仗，这仗怎么就打不完呢，真希望战争快点结束，我昨日看见那周谦家的娘子，只觉得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了，啧啧啧。”
“战争要是真的结束了，那些个将军还怎么建功立业啊，最后苦的也就是我们这些底层百姓了。”
她们三三两两念叨着，佝偻着背从管木楠身侧经过。
不知是不是萧听雨会什么障眼法的原因，她们丝毫没有看出管木楠和萧听雨的异常。
一片黄叶落到管木楠的肩头，管木楠轻叹一口气，“果然无论是哪里，都会有苦难伴随，还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在，那个，萧听雨这件事办完可得快点送我回去，我想念麦当劳的蛋挞了。”所以听懂我的暗示了吗？有点良心就快点把我送回去!
萧听雨停下了脚步，垂眼看着管木楠，然后朝她的肩头伸手，那动作是要拂去她肩头的黄叶。
“呼——”管木楠直接一口气吹开。
黄叶被扬起，从指缝中划走，黄叶刮过指缝间的软肉时有些痒，还有些刺痛，萧听雨沉默片刻，伸出的手调了个方向拂了拂身上的浮土，声音有些低，“那你就快点走，八卦就这么好听？”
“你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想快点吗，你也不说你在找什么，我就一路跟着你埋头走，死人也会无聊的。”
萧听雨没说话，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透露着一股血腥味，无数黑气从地底升腾起来，黑气以萧听雨为中心蔓延，风吹得衣服呼呼作响。
她偏过头，流畅的下颚线，白得几乎透明的肤色，这些在黑气的衬托下都显得有些邪性，还透露着颓靡。
手心处的X诡异地闪烁几下，无数黑气慢慢凝固，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也越来越熟悉，到最后布满血窟窿的人出现在二人身侧，他脖子上的匕首还在发着寒光。
管木楠看见那黑影，恐怖的记忆就像是放电影一样涌入脑海，她依旧记得那晚的雷雨有多冷，她脸色发白，但是胸腔内有着说不出的憋屈，她躲到萧听雨身后，害怕到走不动路的脚居然还有力气踹了萧听雨一脚:“日了狗了，萧听雨你个混蛋，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那一脚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如同管木楠这个人一样，即使敌不过也要虚张声势一下。
黑影出来之后，周围的黑气开始慢慢变淡，风声也在渐渐减弱。
“让他走啊，啊啊啊啊，萧听雨，萧听雨……他怎么还在!，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啊啊。”
萧听雨将管木楠所有的叫喊声都忽视，道:“恶鬼。”
这一声很轻，混在管木楠激烈的叫喊声，但是也可以被管木楠听到。
“啊？”叫喊声一滞，管木楠显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细细一想，萧听雨的意思是说眼前的黑影就是她们要去还愿的恶鬼。
管木楠擦了擦那含在眼眶里的眼泪，仿佛极力忍受着内心的恐惧，探出萧听雨的后背，伸出一双眼睛看向那黑影，实则眼底的微光开始渐渐加深，好多血，如果把萧听雨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按进血里，给她洗脸，会不会很有意思，但是这个鬼真的好可怕，放他的血会不会被杀死?
成股的鲜血还在从发臭的血洞里往外流，黑影呲着他的大白牙朝着管木楠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也像是哭。
“不行。”管木楠低下头，小声道。
萧听雨看着管木楠脸上的恐惧，不由伸手拍了拍她僵硬的后背，力度很轻，就像是棉花一样。
“他叫周谦，活着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周谦这个名字有着几分熟悉的感觉，管木楠想了想才发现刚刚走过去的几个白眼妇人说的那个士兵的名字好像就是周谦。
管木楠吞了吞口水，发硬的喉咙湿润了些，她道:“是刚刚过去的人说的那个周谦?”管木楠的手指向了白眼妇人们离开的方向。
萧听雨还没说话，周谦就激动地叫了起来，他发声的时候喉咙上的匕首都在跟着他的语调颤抖。
“咯咯咯——”
回应管木楠的是那诡异的笑声，笑的真挺难听的，是不是喉咙没割干净?管木楠听着那笑声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但是心中也有了数，应该是同一个人。
最后回家的**战胜了所有，管木楠压下心头的恐惧和不适，对着又开始含无名指的萧听雨道:“走吧，去完成他的执念。”
无名指从嘴里拉出，萧听雨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继续朝前走。
周谦在前面飘着，拐进一个偏僻的小道。
地上铺着枯败的黄叶，踩在脚下沙沙作响。
管木楠脑海里已经开始回忆刚刚走过去的几个白眼妇人说过的话，将军，娘子……血窟窿家有个等了他十几年的娘子。
想得入了迷，管木楠看着周谦的背影眼神变了又变，心中暗想他这般模样只怕要把他的娘子吓死，或许他娘子早就忘了他的模样，还留着这个执念干嘛，换做是她干脆当年就不娶了，让老婆等个十几年也算不得什么好男人。
想到这管木楠眼底带上了几点郁闷，这年头别人都是成双成对，连死过的人在阳间都有老婆，她管木楠的命定之人在哪呢？想她长得也不丑，谁见到她都会夸一句俊秀，唉，干嘛和一只鬼比，就算月老没给她牵红线那又怎么样!活的开心最重要。
思考的时候，步伐忽快忽慢，最后脑门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后背，她眼前一黑。
萧听雨转身看着她，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下。
管木楠揉了揉额头，暗想长得那么瘦，是想用蝴蝶骨戳死我吗，嘴上干巴巴地道:
“喂，萧听雨，他不会是带着我们去找他娘子吧？”
“嗯”
“他都这幅样子了，你说他娘子还能认出他吗？”
“十二道门里的人是看不见已经死过的人的。”
【思考（后话):听说蚂蚁的世界是二维的，而人的世界是三维，因为蚂蚁的视角太狭小了所以它永远无法理解人的视角，但是如果有些人的世界是四维，五维甚至十二维，那么她看三维世界里的人和蚂蚁又有什么区别？】
出了巷子又拐了几个弯，直到视野的尽头出现一个矮屋，矮屋的边上靠着一条小河，哗哗作响，似乎也就没那么萧条了。
管木楠站在萧听雨的左侧，看着右前方那团黑影，疑惑道:“他怎么不走了？话说这路可真远，他居然没有迷路，换做是我早就找不到家了。”
萧听雨瞥了她一眼，“嗯。”
周谦的身影站在那矮屋前好久，久到管木楠都以为他宕机的时候，他终于迈出去了几步。
“跟上。”萧听雨没有看管木楠，直接朝着矮屋走。
这时一个女人突然从屋内跑了出来，周谦突然就开始咯咯地叫，但是女人听不到，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潜意识里呼唤她，于是她便走出来看看。
“你们是?”女人看见萧听雨和管木楠的时候微微一愣，她好多年都没有看见过什么生人了。
女人眼眶凹陷进去，发黑发青，再配上那对白瞳，显得有些诡异，但是周正的五官告诉别人她以前是个漂亮的女人。
“姐姐好，我们路过，路过。”
“不是路过。”萧听雨按住管木楠的肩膀打住了她的话，眼睛看向那憔悴的妇人道:“我曾和周谦有过交集，他说他有位夫人一直在家中等他，让我替他看看你。”
“周谦，”女人的白瞳染上了血丝，她朝着萧听雨身后望了望，似乎要把她望出一个洞来，“告诉我他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当然是死了，蠢!管木楠笑着想。
“咯咯咯。”周谦摸着女人的脑袋，嘴里说这什么东西。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诡异了，一个女人几乎崩溃要见的人其实就在身边。
女人几乎就要跪了下来，但是萧听雨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任由面前的人哭着，等哭声小了点才说道:“过几天他会见你。”
晚上管木楠躺在硬板床上看着矮矮的墙头，微微发愣。
那抹叫做周谦的黑影自从看见华珊之后就像是影子一样跟在她的后面，华珊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管木楠看着那黑影在房间里团团转跟着华珊，一时间脑子有点晕，分不清这是丈夫还是狗?
“喂，萧听雨，你今天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以后就会见到?”
“字面意思。”
管木楠和萧听雨躺在一张床上，因为这张床太窄了，管木楠躺在里面，萧听雨躺在外侧，后者半个身子都几乎悬空。
管木楠还想再问，但是萧听雨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
她额前的头发微微向两边分开，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长长的睫毛。
管木楠心生好奇，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萧听雨的全貌，好奇心促使她伸出手指欲撩开她的刘海。
“嗯。”萧听雨嗯哼一声，自然地翻了一个身，白色绷带包住的手心压住了管木楠跃跃欲试的手指。
管木楠一动不敢动还以为是被发现了，结果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身侧之人的指责声。
“还真的是睡着了。”管木楠暗想，余光瞥了压住她手的手一眼，她的手心温凉，还挺舒服的。
但是心中还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管木楠也觉得有些困倦，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窄小的床榻上，一双眼睛缓缓睁开，红色的瞳孔耀眼夺目，却也泛着冷气。
萧听雨看着管木楠的侧脸，身子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但是又不敢太靠近，她朝后弯着身子给她让出来很多的位置，但是脸却忍不住凑了上去，近到后者睡觉的呼吸几乎都要洒到萧听雨脸上。
“姐姐，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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