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梁颖做好饭，一起吃饭时催了赵建安一下。
“你待会儿就把它拆了吧，弄好了好洗衣服，衣服都还堆着呢。”
“嗯。”
赵建安埋头吃饭，含糊地应了一声。
吃完饭他就出门了，梁颖不知道他出去干嘛，好在没多久人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瓶油污清洁剂。
梁颖看了眼那清洁剂，又看看他，然后茫然地看着他走到阳台，拿着清洁剂扒开胶圈开始喷。
“……你喷这个？”
她愣了一会儿才问。
“……”
赵建安没答话，又是她的问题让他不耐烦了。
梁颖抿唇，从鼻腔里出一口气：“你不拆下来吗？就这样喷喷不干净的，里面那一圈弄不到，我昨天在这儿刷了一下午都刷不干净，而且你这个是除油污的不是除霉的啊？”
“总好过你用牙膏。”
赵建安语气硬邦邦的。
梁颖努力让自己耐心道：“我的意思是拆下来放盆子里，我用白醋兑小苏打，那样泡一下然后刷，比牙膏或者油污清洁剂都好用，你研究一下怎么拆……”
赵建安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就非要拆它，拆它多麻烦？我都搜了，就这样洗就对了，这个清洁剂可以弄干净，你觉得不行那你再去买别的啊，你去哪里买得到专门除霉的？而且这个还能顺便洗一下厨房，你看你那个厨房都脏成什么样了，你多久没擦灶台没洗油烟机了？”
懒得再听她说话，他直接一句：“行了，你就别操心了行吧，你快走远点！”
“……”
梁颖一下子没了说话的力气，“你昨天不是说拆个胶圈而已，很简单吗？”
赵建安没理她。
半晌，见她还在一旁没走，他语气变得格外恶劣起来：“是简单，花钱就简单！省点不行吗？就这样弄干净了就行了！我在做事情，你不要在这儿指手画脚的行不行？”
“……”
梁颖转身，回了房间。
她想，算了。
他要这么搞就这么搞吧，随便他，能弄干净或弄不干净也随便他。
她不操心。
她躺上床，对着手机半天，却什么软件都没打开，只是对着桌面发呆。
怎么赵建安永远都是这样呢？
他永远都让人失望。
把桌面划过来、又划过去，最后，梁颖没点开视频软件，也没去刷朋友圈，而是直接关上手机，被子蒙住头，打算睡个午觉。
可惜，只半梦半醒眯了不到一小时，到底是睡不着，她一边听着客厅和阳台那边的动静，一边在床上发呆。
忽然。
“吱——砰！”
大门的声音。
梁颖皱了皱眉，坐起来。
出门了？
这么快就洗好了？
她走出房间，往阳台上一看，顿时就深深吸了口气，阖上眼睛，然后快速眨了几下。
阳台上满地的泡沫，眼看都要越过门槛到客厅里来了，而洗衣机还在不断地往外吐泡沫。
走近看了一眼，才看到是赵建安开了洗衣机的筒清洁功能。
梁颖昨天也用过筒清洁，但发现这个功能洗不到胶圈里面，用完了霉斑一点都没掉，而且她昨天没倒洗衣液进去，如果用筒清洁功能还倒洗衣液，就会像现在这样，漫得满阳台都是泡沫。
她不知道说什么，在原地呆了两秒，又去厨房看了看。
她刚才听到赵建安在厨房喷清洁剂的声音了，果然还是不能对他有任何期望，一进厨房，化学清洁剂的刺鼻气味就扑面而来，梁颖就这样看着原模原样架在灶台上的铁锅，它没被拿开，而且连锅盖都没盖，上方油烟机上被喷上了清洁剂，正混合着被溶解的点点油污，还在不断地、一滴一滴地直直往锅里滴。
往旁边看一眼，电饭煲也敞着，内胆被喷上了，电热水壶放在一旁，里面还有烧好的水，不知道有没有被喷进去，另一面的墙上，菜板也还挂在原处，也被喷上了，旁边台面上还有一个小包装袋，是她拿来拌酸奶的椰子脆片，已经开了封，敞着一个小口放在那里，也被喷到了。
除了灶台，台面和挂菜板的那面瓷砖墙确实也有点脏，她最近都太忙，很久没大扫除，但她没想到，让赵建安来，他居然会搞出这样的事来。
……总之他就是什么都不管，只管一顿喷，他好像看不到锅、看不到菜板、看不到电饭煲、看不到热水壶、也看不到那包椰子脆片，根本没有把东西拿开的意识，就这样直接喷上去了。
梁颖感觉，自己胸口长久以来的闷火烧得更高了。
她拿起椰子脆片，塑料包装袋上带着奇怪的清洁剂的滑腻感，对着小口闻了一下，一股浓浓的清洁剂味儿，梁颖将它扔进垃圾桶，然后看着铁锅发呆。
……真烦。
而且赵建安为什么就这么出门了？到处喷了又不弄干净。
她正想给赵建安打电话，忽然听见洗衣机响了，想起那一地的泡沫，只得赶紧先去把那边弄干净。
拿着盆，把阳台冲了好几遍，那堆得过高的泡沫还是没完全冲干净，她只能又拿着抹布一点一点地抹，然后再用水冲，反复好几遍才终于把阳台清干净。
能下脚了，梁颖顾不得旁边被泡沫沾到的扫把、拖把、挂烫机、和其他杂七杂八的小东西，首先去把洗衣机擦了一下，然后打开——
果不其然。
胶圈里面，大片的霉斑一点都没淡，最内层翻开，甚至还能用抹布抠出黏糊糊的、黑棕色的脏污。
赵建安大概是把油污清洁剂喷进去，大致擦了一下，然后开了筒清洁就当完事儿了，人就走了，这当然不会有任何效果。
梁颖甚至忽然有点想笑。
还真是劳烦他花时间在这里糊弄一下了。
她拿起手机给赵建安打电话。
“喂？你出去干嘛了？”
赵建安那边有点吵：“朋友喊出来喝个下午茶。”
“那你厨房喷的那些就不管了？”
“等我回来再弄，那个要泡你不知道吗？等它泡久一点才好擦。”
“嗯，那等你回来弄，我不动。”
梁颖语气平静道，“不过你那个洗衣机我看了一下，还是没洗干净，筒清洁洗不到胶圈的，而且筒清洁不能放洗衣液，刚才我才收拾了满地的泡沫……这个洗衣机我们自己可能洗不干净了，我还是打算请人来洗一下。”
“……哈。”
赵建安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就好像从胸腔里深深、深深吐出来他的肝火、他的不耐、他浓浓的厌烦，他实在是絮烦到了梁颖可以想象到他一边抵住牙膛一边偏头过去翻白眼的样子。
“我真的……已经好了！已经洗好了！那样就已经干净了！你非要完全去掉怎么可能？有一点霉斑正常的，我都问了售后了，用那个筒清洁，那是高温消杀，用完你看着还有霉，其实已经干净了，就行了！你不要那么犟行不行？”
“……”
梁颖沉默半晌，忽然也提高了声音，就像连珠炮一样，几乎是发泄式地吼道：“明明就没干净！明明用帕子擦都还有脏东西！我之前明明都跟你说，那样刷不到、刷不干净，要拆下来，你怎么就是不信？现在事实证明了，确实洗不干净，你又为什么非要说已经干净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我说的话就这么不管用，你从头到尾没听进去过一点，也完全不在乎？”
“你真的有病，梁颖。”
赵建安冷笑，“我只能说我已经洗得很干净了，你非要去花那个冤枉钱那你就花，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爱花钱你就花。”
梁颖只听前半句就觉得他可笑：“现在这样和我昨天洗完时有什么差别吗？你一下午就是装装样子喷了两下又开了个筒清洁就糊弄过去了，还成了你洗的已经很干净了。”
“你怎么这么多的事？这也要挑出来说？你的意思是全是你的功劳呗？”
“那不然呢？而且是我事多吗？这洗衣机难道只有我用，你就不用吗？花钱难道是只为我自己花，洗干净了之后这洗衣机你就不用了？”
“反正现在这样，你把我衣服放进去洗，我没意见，我不像你那么多的事儿。”
“……”
“好好好。”
梁颖不想再争执，挂了电话。
她后悔了。
早该知道的，她就不该去找赵建安，本来就没有任何事能指望他的，明明以前有那么多例子证明了他有多么靠不住，他根本什么事都做不成，她却还是想着家庭是两个人的，还是想跟他商量、想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就只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到不说，还会又把她气得手脚发麻。
梁颖心跳得特别快，大脑也响着嗡鸣声，一股强烈的憋闷感在她胸中东冲西撞，她却找不到发泄口。
平复了半天，勉强压下脑袋里的“嗡嗡”声，梁颖才感觉到刚吵架吵得有点口渴。
她一边压抑着呼吸，一边拿杯子倒了杯水，灌下去，后知后觉喝到了明显不对劲的味道，她才恍惚反应过来，热水壶也被喷到了清洁剂，里面的水大概确实被污染到了。
……这样的水，不仅不解渴，还会把人喝坏。
梁颖想洗一下壶，重新烧壶水，但想了想却又放下了。
让他回来洗吧。
他不是说等他回来弄吗。
不是讨厌她指手画脚事情多吗。
她回了卧室，又一次躺上床，这次不再没兴趣刷视频，而是疯狂地刷了起来，只想沉浸进网络的世界里。
……
大概晚上七点，赵建安回来了。
梁颖没出卧室，只是继续刷手机。
厨房大概叮叮咚咚响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才听到赵建安回房间的声音，梁颖本来想让自己无视的，她想让自己完全不在乎，但熬了十几分钟，还是耐不住，走出房间，去厨房看了一眼。
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大概是“果然如此”的啼笑皆非还有想把赵建安这个废物狠狠辱骂一顿狠狠侮辱他一顿的暴躁感混杂在一起，她靠住墙壁，闭了闭眼。
灶台、台面、瓷砖墙、还有油烟机的确都洗干净了，但，铁锅里、电饭煲里、热水壶、菜板，明显是一动没动。
再往水槽里一看，底下全是黑的黄的油渣子，已经把下水口的过滤眼全堵死了，一层水堵在水槽里下不去，他用过的抹布也没有清洗，只是拧干，然后就那样沾着一层老油，黏黏糊糊地挂在那里晾干，梁颖只是拿起来都觉得粘手。
为什么呢？
梁颖想不明白。
赵建安是真的没看见铁锅里都快被清洁剂腐蚀出小点了吗？
他是真的没注意到水槽堵了吗？抹布那么粘手，也不洗，就这样拧干挂上，他不觉得有问题吗？
客厅里异常安静，安静到梁颖能听见赵建安房间里的声音。
他似乎在跟他朋友打电话，说到激动处，隐约传来他的声音。
“刚大扫除……我媳妇平时不干，放假了也不干，还喊我来干……”
“你别说，还真累人……不过我擦得可干净了，我家厨房现在就是焕然一新知道吗，一键恢复出厂……哈哈哈……”
“唉，就是太累了……我腰疼死了……我直到现在才休息，真劳碌命……”
“是啊，你说是不是，我天天都够可以的了，结果她……唉，你下午也听到了吧，那个吼得多厉害啊，不知道她天天哪来这么多不满，到底是对我哪里不满，真惹不起她……”
梁颖听着，也生出几分疑惑。
到底哪来这么多不满？到底是哪里不满？
她问自己。
确实啊，他都已经干活了，在这里忙活了这么久，也确实做了个七七八八，大部分地方确实都弄干净了，她到底还有哪里不满？
不干活的男人多了去了，他至少还会干活，已经很难得了，所以他才能理直气壮给朋友打电话，明着抱怨暗着吹捧自己，不就是因为他确实已经做的比其他男人更好了吗？
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
梁颖质问着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她就是不满，并且这种不满还比以前更为强烈了，难以形容的躁和郁在胸口里烧，没完没了的烧，越烧越旺。
他是干了活，可这些活干得她瞧不起他，干得她觉得他好像智力都有问题。
她就是不满。
梁颖没再听他打电话，转身，把锅、菜板、电饭煲、水壶都洗了一遍，又把水槽弄干净，把抹布搓干净，把屁股都给他擦好了，然后回房间，躺在床上搜了一下洗衣机清洗和拆卸教程。
看了好几个，慢慢感觉会了，第二天，她就坐地铁跑了远一点的超市，重新买了一管专用除霉剂，回来拿着工具自己研究了一下午，总算成功拆掉了胶圈和筒身，拆出来，里外清洗得干干净净，一点霉斑都不见了。
顺利地把胶圈和筒身都安装回去，确认它们依然能像原本一样正常工作，梁颖就把自己堆了三天的衣服扔进去洗了，心情愉悦地微笑起来。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但看了眼刚从房间里出来的赵建安，梁颖语气平静道：“你的衣服在那边，还没洗，你自己看怎么办，你要用洗衣机洗，那就付我清洗洗衣机的钱，毕竟你什么都没付出，完全是我洗干净的。哦，还有，我弄了一下午，太累了，不想做饭了，我待会儿煮点汤圆吃，你自己看你吃什么吧。”
说完，她没去看赵建安的脸色，便抻了个懒腰，往沙发上一窝。
打开手机，是朋友发来的邀约：「假期都要结束了咱还没见一面呢，明天出去喝个咖啡不？顺便逛逛街。」
啊……
看了眼日期，梁颖又渐渐消沉下来。
怎么这么快假期都要过去了？总感觉假期就是这个杂事、那个杂事，最后还是没有休息到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回复道：「好，明天见！正好，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感觉我有点（皱眉.jpg）我不知道我是想通了，还是想错了，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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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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