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燕在楼下和守门侍卫交谈，素商轻声上楼，那侍卫斜着瞥了一眼，没有阻拦。
二层小楼似乎有些年岁了，木制楼梯已经有了些裂痕，时不时发出吱呀声，素商小心翼翼地落脚，像是怕惊扰了楼上人浅眠。
楼上昏暗，刻意加密加高的栏杆挡住了日光，室内昏昏沉沉，矮榻上侧躺着的身影看着略微消瘦。
素商缓步走近，拾起落在地上的薄衾，搭在浅眠的少年身上。
少年直而长的睫毛微颤，阳光打在他面上，于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素商收回手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手腕，那只手力气极大，素商疼的吸了口气。
浅眠的少年睁开双眼，浓黑的瞳仁定定地盯着素商，看清面前的人后，他眼神从锐利变成惊喜，而后变成迷茫，最后无力垂下头，松开手。
“又做梦了......”少年左手手背遮眼，缓缓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素商眼眶微红，伸手按住陆谦垂放在腿上的右手，轻声说道：“不是梦，陆谦，是我......”
陆谦下意识紧握右手，将柔软的手包裹在自己手中。身体微僵，手掌微微颤抖，慢慢放下遮在眼上的手，满眼的不可置信，看着素商。
他右手用力一拉，素商跌坐到他怀中。
陆谦抱的很紧，把头埋在素商肩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味。
素商也伸手抱住陆谦，眉眼分明在笑，但无端留下眼泪。
“你怎么来了？你有没有受伤？你这些天有没有受苦？刚刚那些守卫有没有伤你......”
素商只是摇摇头，闷声道：“我没事，没有受伤，没人伤我。是江夫人带我来的，她有求于你，待我很好。”
满脸泪痕，素商将头埋在陆谦肩上，陆谦感到肩上的湿意，松开紧抱的手，推开些距离，伸手替素商擦了擦眼泪。
“我母后死了，影子为了保护我也死了，陆谦......我以为你也死了......”
素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滑落，室内静谧，仅余素商压抑的哭声和陆谦低声的安慰。
情绪平静后，素商坐在软榻上，看着陆谦拧帕子的背影。
“陆谦，江夫人让我来当说客。”
帕子拧出的水落在盆中激荡出声响，但遮不住少年清朗的声线。
“唔，那素商打算怎么劝我呢？”
陆谦拿着拧的半干的帕子走到榻边，示意素商躺下。
素商躺下身，头下软枕轻柔，包裹住整个后颈和后脑勺，素商浑身放松下来。
“你都不问她让我劝你干什么吗？”
湿帕子敷在她哭红的双眼上，清清凉凉，遮住视线让素商有一瞬间慌张，她伸手抓着陆谦垂在榻边的衣摆握紧，但陆谦直起身，衣摆从她手中滑落。
手掌空了，她有些无措，手掌无意识捏紧，下一刻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撑开她紧握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瞬间抚平了她内心的慌乱。
“左不过是想让陆家残余力量归顺她之类的。”陆谦在榻边坐下，伸手细致地理着素商有些乱的头发。
“她说不久后会有人受命去围剿各州的陆家军，她想要陆家军配合围剿之人演一场戏，装作两方对峙，实则主动投降。”
素商捏了捏陆谦的手，笑了笑道：“我答应劝你是骗她的，她告诉我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太开心了，我想来见你，就装作答应她了。”
陆谦一声轻笑，眉眼柔和至极，俯身在她额角亲了一下。
素商面上瞬间起了一层红晕，像是黄昏的云霞落在了脸上。
陆谦亲完后并没有退回去，而是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出去了。”
他声音极轻但十分坚定。
素商掀开敷在眼睛上的帕子，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离她不过一拳距离的陆谦。
陆谦被她的神情惹得发笑，在她侧脸又轻啄一口，羞得素商捂脸翻身朝里。
江夫人说的果然不错，这里衣食都是上等，素商看着满桌佳肴，询问的目光投向陆谦。
陆谦向她安抚一笑，从拂燕手中接过白玉碗舀了一碗鱼汤放到素商面前。
在陆谦的陪伴下，素商吃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顿饱饭。
晚间拂燕敲门，进来向二人行了一礼后，毫不避讳陆谦，当着他的面走到素商身边低头说道：“姑娘今日可有什么话要奴婢带给夫人吗？”
素商和陆谦对视一眼后，陆谦挑眉一声冷哼，将手中玉杯摔落在地，上好的玉杯被摔成碎片，拂燕腰弯的更低了些。
“回去告诉你主子，想让我陆家人做出这等事，下辈子吧！”
素商面色为难，带着些受惊后的忐忑不安，拉着拂燕出了门。
“我今日刚告诉他江夫人的想法，他便黑了脸，我好不容易哄好他，你又来触霉头！”素商轻声说道。
“你去告诉江夫人，陆谦自小性格执拗，吃软不吃硬，让夫人不必着急，我多同他磨一磨，待有进展我再同你讲。”
拂燕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听见她声音恭敬：“有劳姑娘了。”
回到二楼时，地面的碎片已被陆谦清理干净。
二人对视一眼，无声笑了笑。
就寝时，陆谦主动把床铺让给了素商，自己卷着上午的薄衾睡在软榻上，他身高腿长，缩在软榻上看着有些可怜。
素商看了看宽大的床铺，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只吹熄灯盏，躺下了。
夜凉如水，月朗星稀，凉风吹动院内院外繁密的枝叶，沙沙作响。暮春树木枝叶繁茂，稀疏月光把树影拓在地上、墙上，孤寂清冷。
我取出从月渚那抢来的摇椅，准备在上面将就一晚时，周遭空气瞬间凝固，我浑身紧绷，一丝细微的波动出现在身后，熟悉的气息抚平了我的紧张。
我转过身扑到来人怀中，仰头笑着看他：“你怎么来了？”
元御伸手揽住我的腰，低头看着我，唇角笑意分明，眼底的温柔漫开到眼角。
“正巧路过。”
“上神的正巧和路过怎么和别人的不一样呢？”他身上茶香浓厚几乎要遮掩了莲香，这茶是他常饮的，是他书房常备的茶。
“在云海天池的书房喝茶也能正巧路过人界？”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消失不见，只搂紧我，低低说道：“想你了，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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