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侍女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比她是公主时还要小心、仔细。
素商看了看这些面孔,目光所到之处,引起跪地声一片。
叛军入城时,她们争夺财物的狰狞面容和可怖嘴脸还历历在目,若不是、若不是影子,她估计早就被这些人杀了。
“我不想吃,撤下去吧。”
满桌珍馐一筷未动,什么样子端上来,什么样子端了下去。
门外传来行礼的声音,此起彼伏,浩浩荡荡的队列从朱红大门延伸到殿外。
陆谦挥退了身后的侍从,抬脚跨过门槛,织金衣摆掀动晃人眼。
“怎么不吃饭?”
殿内的侍女弓着腰退出殿外,半掩上门,殿内仅剩他二人,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不合口味吗?我记得这都是你喜欢吃的菜......”陆谦坐在素商身侧,拿过她一只手握着把玩,却被素商用力抽回,敛入袖中。
“就这么讨厌我?”
素商没有言语,只盯着半掩的门,透过门缝看着殿外乱跳的兔子,不过她巴掌大小,小小的躯壳中满是活力。
陆谦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殿外,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殿外传来侍从隐忍的低咳,才打破这沉默。
“我想出宫。”素商哑着嗓音喃喃道。她没有看陆谦,视线仍旧盯着殿外的小兔,兔子蹦蹦跳跳,跳出她的视线,被半掩的门遮掩。
“......你好好吃饭,明日下了早朝,我带你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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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床上躺着养伤的影子,他的伤已经恢复了,还没醒是因为昨日我又冲他施了个昏睡咒。
怎么把他放出去?放在哪?成了我现在纠结的点。
放到大街上估计会引起路人恐慌,青天白日突然出现个人。放到宫中估计是死路一条。
思前想后,我把他丢到了竹林外,竹林已经烧毁了,地面焦黑扎着些半高枯竹。
他躺在焦黑的地上,头靠着竹根,我捏了个诀,少顷他长睫微颤,而后睁开了眼。
我急着赶回素商身边,后续没有再看,至于他睁眼看到的景象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去找素商?能不能找得到?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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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清云淡,马场空旷,初夏有些闷热,没有树木遮挡,所有人都眯着眼睛不敢直视白的晃眼的日光。
追云和逐月头碰头,姿态亲昵。
素商骑着逐月慢悠悠地走着,荡起的微风驱散些许热意,鬓角微湿,发丝勾着卷搭在白皙的颊侧。
马场门未锁,大敞着,像是在向她发出邀请,只要穿过那道出口便可以离开所有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人——陆谦、殿内的所有侍者、见到她时瞪圆了眼睛的官员及其亲眷......
她握紧了手中的缰绳,逐月踏了踏地打了个响鼻,陆谦正拿着茶盏向她走来,距离稍远。仿佛一切都刚刚......
“驾——”
逐月兴奋地嘶鸣,像是终于放开限制,让它可以肆意地狂奔,耳边狂风肆虐,微潮发丝在风中狂卷。
近了,近了!
场外无人把守,所有人都离她很远,包括陆谦。心跳加速,光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激动得有些恍惚,呼吸都放慢了。
变故总是发生在一瞬间,尖利的哨音回荡在整个马场,有些刺耳。逐月骤然止步,扬起前蹄后重重落下,激起一片尘土,呛得素商不住地咳嗽。
尘土飞扬,眼前昏黄一片,逐月落脚急促,素商有些坐不稳,手中缰绳用力握紧。
下一刻她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箍入怀抱,熟悉又陌生的衣物熏香笼罩着她,像是一个牢笼将她牢牢禁锢,她挣扎着要摆脱,换来的只是更狭小的空间,腰间的手臂紧紧环着,背后的手掌用力地将她按进面前这个她使出浑身力气想要逃离的怀抱。
不肯放手,不肯就范。
侍从慌张惊呼,却又被陆谦冷厉泛红的眸光骇的不敢上前,熙熙攘攘地挤在两人身旁,听着素商无力地哭泣。揪着陆谦衣领的手指最终松开,无力地垂落身侧,好似被困在陷阱中渐渐放弃挣扎的猎物,无力地接受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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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低调,在街市上缓缓行着,微风掀起窗帘,长街市集映入眼帘。
素商眼眶红肿,黑眸水润,盯着外面的繁华街景,看着往来的有说有笑的世人,妇人抱着婴孩与马车擦肩而过,婴孩好奇抬头盯着素商,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乳牙。
卷起的食肆旗帜遮了妇人的半边身子。
“我饿了。”
陆谦看出了她的意思,笑着叫停马车,凑近素商低声询问。
“在这儿吃?”
素商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陆谦只笑着看她,眼眸中溢满柔情。
马车虽简朴,但跟着的侍从个个高大威严,面白无须的老人手持拂尘立在车旁,神色恭敬。店家拘谨地搓着手,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车帘打开,陆谦下了车,向车内伸出手,素商探出身子,并未理会伸到她跟前的手,只撑着车板跳下马车。
陆谦也不恼,只收回手背在身后,跟在素商身后进了店内。门口的食客身长脖子往里看,似乎盯着看便能看出到底是哪个大人物。
倩影去而复返,素商走到店外,找了个空着的桌子便坐下了。想要替她擦凳子的小太监僵硬着收回手,退到他师父身后。
陆谦随着她坐下,姿态洒脱,凳子较矮,他身高腿长,曲着让人看了别扭,他自己却浑然不觉。昂贵布料裁制的锦衣垂落堆叠在地,看的老太监挤了挤眼。
头发灰白的店家颤颤巍巍地端着吃食走上前来,被侍从伸手接过。银针试了试确认无毒后才被放到桌上。
素商从筷笼中取出筷子,略微擦了擦便夹起个小包子咬了一口,内里汁水滚烫,她慌乱地张开嘴,端起一旁的凉茶喝了一口。
再抬眼时却浑身僵住,手中筷子落地发出声响,咬了一口的包子滚落在地,停在陆谦脚边。
陆谦看了眼脚边的包子,抬头顺着素商的视线看过去,看清的一瞬,瞳孔微缩,面上温柔不再,眸中似被寒冰侵透,死死盯着那人。
素商反应了过来,用尽全力冲那人喊道:“快跑——”
下一刻却被陆谦紧紧抱在怀中,她挣扎却挣不开。
那人不退反进,拨开人群一步步向二人走来。
侍从拔出刀剑,发出刺耳的刺啦声。人群尖叫着散开,周围食客忙不迭地躲闪,一时间乱作一团,很快便都消失不见。
侍从拦不住他,被他三拳两脚打倒。
“影子快跑——”素商挣扎着哭喊,陆谦单手握住她两只手,将她完全禁锢在怀中。
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窜出,挡在二人面前,将影子团团围住,长剑泛着寒光,明晃晃地闪人眼。
几人缠斗在一起,很快影子便落入下风,不过一盏茶时间,长剑便横在了他颈上,他被压制着伏在地上,清俊的面庞沾上了灰尘,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禁锢着素商的陆谦。
素商停止了挣扎,看着陆谦乞求:“放了他好不好?陆谦你放了他......”她忍着哭腔,但泪水却如断了的珠串。
面前人并不言语。
“陆谦,我求求你放了他,你放了他好不好......”她看着陆谦,不住乞求。
长剑锋利,划破肌肤,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和尘土混在一起。
“不要——陆谦,陆谦,你放了他,我跟你回宫,我不跑了,我不跑了......”素商将头埋在陆谦怀中,讨好地蹭了蹭,恳求伴着哭声从怀中闷闷传出。
陆谦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贴着她耳边轻声道:“好。”
“断了他的右手,丢出城外。”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素商不敢制止也无力说不,只攥着陆谦胸前的布料埋头痛哭。
隐忍的闷哼像是一把钝刀,捅进她心脏翻搅,痛的她喘不过气,抬起头只看着日光正好,那旗帜轻卷,食肆二字卷起又展开,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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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床上躺着的影子,焦躁地拍了拍脑袋,昨天刚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把他放出去,现在又半死不活地被我捡回来。
我熟练地取出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洒在他被砍的血肉模糊的右臂上,他睡得很沉,我那一手刀砍的很重,估摸要个几日才能醒。
地板上血迹还未凝住,珠串似的从院中连接到床上,我施了个小法术,将血迹清理干净后,看着影子长叹一口气。
怎么就那么轴呢?看着也不像个傻的,怎么做事情没有一点章法,不说从长计议了,你也不能当着面就往上冲啊!
视线再次扫到他的右臂,我打了个寒颤,想了想还是又施了个昏睡咒。
“如她所愿便好,唉,她所愿为何呀......”我趴在桌子上,单手撑脸。
当初月渚说约莫一个月,这都快三个月了,还是感觉前路遥遥没有尽头,再这么下去,我带的伤药都要用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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