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林唐将原本靠在展风旁边凳子上的拐拿了起来，自己顺势坐下，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说给你送饭，你非要来食堂吃，现在吃好喝好就回吧？”
这一套说辞好像是在埋怨家里的老人为了省2毛钱非要做好几站公交去早市儿买菜结果被市场门口赚吆喝的小伙哄着买了几捆破布头一样。展风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我也不能一直在教室呆着搞特殊嘛，哈哈。”
林唐挑了下眉毛，视线看向站着的男生，故意问道：“这位同学是？”
“你好，陈艺豪，我们是一起打球的。”男生微笑着回应。
林唐看了眼桌子上的桃子味气泡水，深色暗了暗，忽得换了种公事公办地语气，微笑道：“这样啊，我们家展筠多谢你照顾了。但是她之后要专注学习，就不和你一起打球了。”
“对吧？筠？”说完，林唐还伸手在女人的头顶揉了揉，提醒她配合自己。
展风被这举动麻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对着陈艺豪扯起嘴角点点头。“没什么事儿的话那就拜拜？”
展风和王秒选择的座位靠近食堂大门口，方便展风的移动。这里离食堂的窗户很远，本不会被阳光晃到眼睛。但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食堂就餐和走动的人便少了许多，大半的太阳都烤在了陈艺豪的身上。
男生挪了挪脚步，终于卸了气，低声说了句“拜拜”，便离开了。
王秒这时也终于控制住吃瓜捡乐的表情，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向“打发”走陈艺豪的那人。
女生长相精致，头上束着香槟色的条纹发带，趁得皮肤白皙而金贵，细长的眉毛被深棕色眉笔精准地勾勒出好看而流畅的线条，嘴上涂着一层薄薄的裸色唇釉，此时正浅咬着嘴唇，单手给面前的巧克力味盒装牛奶插上吸管。
展风看着林唐费力的操作，无语道：“放下我的拐吧女侠，不会有人拿的……”
林唐挑了下眉毛，终于插上了饮管孔，努力地吸了一大口，然后露出畅快的神色。她视线随意地轻扫，不经意间触到对坐女生投来的视线，抬眼轻笑了一下以示回应。
王秒的脸颊染上一层薄红，鼓了下嘴，憋出一句发问：“你也喜欢喝巧克力牛奶诶？”
这话没头没尾，像是没话找话，又像是一句不高明的搭讪。但不知为何，林唐却热心地回应起来。只见她郑重地点点头，笑着说道：“是呀，没人不喜欢喝巧克力牛奶。”
除了展筠。林唐想起自己每次喝味道浓郁的巧克力热饮，都被展筠皱着眉头躲得远远的，便在心里补充道。
“呵呵。”展风看着手里没有拆封的香蕉牛奶，摸着吸管上的包装塑料，干笑了两声。她也喜欢喝巧克力牛奶啊！
林唐将展风摩挲牛奶包装的动作尽收眼底，眼光一闪，没说什么，而是接着有意无意地问向王秒：“你刚说还有其他人也喜欢喝这个吗？”
王秒轻声“嗯”了一声，展风了然般地调侃道：“对，我们秒秒老师的网恋对象也喜欢喝。”
王秒吃惊地睁大了下眼睛，却没反驳，只是抿抿嘴。
“哦～”林唐适时地露出“懂王”般的神情，不过听到身旁人说出“秒秒”两个字时，眸子还是清冷了一瞬，随口道：“那还真是挺巧的。”
出了食堂，林唐将拐递给王秒，无视展风的口头拒绝，搀着肩膀给人半抬回了教室。展风原本觉得这样过于亲密而有些抗拒，但长时间拄拐，腋下和手掌都被硌得不太舒服，因此她被抬着走了一半操场就开始坦然了，甚至开始主动用林唐的胳膊借力，而后又似乎感受到对方胳膊和手掌无意间触碰自己腰间的动作，浅浅皱了下眉毛。
好在路途不算远，几人终于走回了教室。
展风也得空腾出手理了理因持续发力而稍显狼狈的发梢，然后无奈地盯着自己脚上名为石膏的自由绊脚石。
二中高三的放学时间表要比其他年级晚一些。林唐让展风放学后等自己一起回别墅，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才终于在午休的喧嚣教室中离开。
王秒回教室后，放好展风的拐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坐好。这时确认林唐离开后，又悄声走到展风身边，随意侧身坐到女人身前暂时空着的座位上，说道：“你表姐好酷哦。”
展风身子向后一仰，禁不住又向后瞥了眼季达楠的座位，而后回身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我表姐？”
王秒眨了眨眼睛，解释道：“你之前被找家长的时候，几乎都是她来的呀，我在老师办公室拿作业的时候见过。”
“哦。”展风点点头，心里却起了褶皱。
也许一般家庭里，父母对于第二个孩子的教育会松弛很多。虽然展风不是亲生的，但一直以来，她能明显感觉到家里对自己学生时期的教育会更上心，而对展筠则是半放养的状态。
展风理解养母作为乐团成员，经常出差演出，而养父对子女教育更是毫无主见。但此时她有些生气。高中这样重要的阶段，父母对展筠还持着如此放养的教育态度。
正午的阳光刺眼，遮光窗帘被窗外传来的夏风随意吹起弧度，王秒见状眼疾手快地拿起展风桌子上的一叠书本压在窗台上，轻呼一口气便回了座位。
女人的视线晦暗，从兜里掏出没打开的香蕉味牛奶，摩挲着上面的塑料吸管包装。等再反应过来时，展风才被充斥口腔和鼻尖的香蕉饮料的味道拉回现实。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打开包装喝了一口。
女人单手捂住脸，皱着眉头，硬着头皮快速将手中的饮料喝完，轻呼了口气。
阳光渐地被厚重的书本和单薄的窗帘一齐杜绝在外，教室逐渐安静下来。展风从香蕉海洋中游上岸来，茫然地抬眼扫了一圈，学生们都陆续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展风揉了揉脸，也用双臂垫着头，侧着脸趴在了书桌上，闭了眼睛。
远处依旧有零星打球的喧闹声响，但已十分遥远。体内心跳的颤动和脉搏的呼吸仿若展风柏林公寓里二手淘来的机械钟表，步履沉稳而迟缓，苛繁的铜制机芯敲演着锁旧的记忆，让人得以安心入眠。
弗洛伊德曾在《梦的解析》一书中有过类似这样的阐述。
人的梦境中出现的一切，都是现实经历过的事件和看触过的事物的拼接和组合。意思就是说，人不会在梦境中，真正创造出新的东西。
而午睡的展风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发生在一个偏僻的山路，四周是丛林，天下小雨，路面微湿。
山路的一侧，一辆红色的轿车倒翻在扭曲的栏杆旁，轿车旁边，一个女人挣扎地通过车窗扒拉着里面的什么东西，嘴里呼喊着什么。
展风将视角拉近，看清了女人的面容——是长大后的展筠。
展风伸手要将展筠拉远危险的事故车，但指尖接触对方时却变成了透明。
展风呼吸微滞，用力喊了一声，但无人听见。女人有些纳闷，绕到另一侧通过前挡风玻璃去看展筠扒拉的是什么。
车内副驾驶上还有一个女人，被安全带束在座位上，睡得十分沉稳毫无意识。
展风心里一颤，这时才忽然听清展筠呼喊的内容，声音带着无助的哭腔：“展风，醒醒！展风！”
是我？死了吗？
教室内，女人猛地惊醒，目光所及是窗台下方雪白色的暖气片。
展风感觉头疼得可怕，用力揉搓着额头和太阳穴。梦境过于真实，但自己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难道是预知梦吗？
梦里只有两个人，自己坐在副驾驶，展筠就是开车的那人。可展筠已经会开车了吗？
展风皱起眉头，努力回忆起梦中的场景。梦里的展筠样貌与五年后没有什么变化，穿着一件褐色风衣，一双黑色皮靴，画着沉稳的淡妆，不像是大学生的打扮。
难道真的是预知梦？她梦到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肯定能穿越回去呢？
但另一种可怕的猜想又冲出脑海：或许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庄周梦蝶？其实自己已经死了，所以灵魂才会穿越。
展风的手有些发抖，她努力让自己冷静，并确认自己穿越之前的记忆：没错，在来到这里之前，自己明明是在柏林喝酒，根本没有和展筠在一起，更不可能去那样一片荒山。
尽管这样想，展风的下午还是过得有些浑浑噩噩。
下午的课很快过去，晚上放学，与季达楠和王秒辞别后，展风独自一人坐在教室等林唐。
高二的教室都在这一层，只有展风所在的班级开着灯。初夏的夜晚并不冷，但这会儿也是黑了天。
展风学不下习，盯着作业发了会儿神呆，还是收拾好书包，打开自己一侧的窗户。女人透过打开的窗缝看向室外，此处外面一排高矮有秩的树丛，夏虫成群，但追寻灯光撞进玻璃窗内的轨迹并不高明。展风对着这渺小生物观察了一会儿，又起身关窗堵上了通路。
就这时，展风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窗户里的成像，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瘦高的人影，正盯着自己。
展风：自己吓自己
作者说：下一章是展筠视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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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蝴蝶与大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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