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你说姐夫？他和姐姐又要去南方了？”孟修源好奇问。
孟鸷出奇愉快，“可不是么。”
“哥，那南方都有什么？”
“嗯……”孟鸷的快乐收敛几分，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可绞尽脑汁半天究竟只憋出几个平平无奇的词，“估计就是好喝的酒，好吃的饭，好看的景，漂亮的人。”
孟修源眉毛一挑，心中暗骂：敢情你是打算去玩的吧？
穆姐姐的住处离孟家实际不远，骑车也不过二三十分钟的功夫，但在这座小县城里那就是从东关到西关的距离。这座小城实在小得可怜，又不是那么富裕。
行至西关福禄街，这边行人来往频繁，路口却又狭窄，孟鸷刻意将车速放低。
“哥，穆姐姐比你大多少呢？我不太能记得清了。”
“大两岁多，她一月生，我六月嘛。”
到了三十三号院，孟鸷靠边停车，让孟修源在这儿看着，自己去敲门送东西。
“哎——您家的东西上门啦！”孟鸷的声音慷慨高亢，即使隔着一小段距离也让孟修源觉得清晰，比校合唱团里男生的声音还要好听。
不出片刻就有人从门内出来，笑着说句“小伙子，谢谢你啦”，孟鸷再答“生活愉快”，一次运送就这样结束了。
“哥，刚刚那个姨姨认识你的吗？”孟修源觉得两人很亲切，以为先前认识，是什么熟悉的亲戚。
“不太认得，两年前这边住着的是个老太太，以前听说她有个闺女常年在外面打工，或许就是那位了。”蹬车上路，觉得后座一重，孟鸷清楚弟弟已经上车，须得再等几秒就可启程，“坐好喽。”
孟修源嘟囔道：“那你对她笑的那么开心，我还以为那是咱们哪个亲戚呢？”
“你这学生，不是亲戚就不能笑？你思想很狭隘呀。”孟鸷听清了，笑骂道。
恍恍惚惚，孟修源觉得哥哥真的变了很多，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又似乎和以前一样乐天。
孟鸷的性子里多了份真诚，只是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再往前行个三五分钟就到了穆林住处。两年前这条胡同裸露在外的长条下水道崎岖不平，上面的砖瓦磕磕碰碰坏了很多，汽车驶过容易卡住轮胎，自行车行过容易翻跟头，但如今再看却是另一番模样。
门口的砖瓦经人修齐，水泥地重新翻修平整，完全遮掩住了下水道，也闻不到一点地下水的臭气了。
“这什么时候修的？”孟鸷好奇问。
“我记得是你刚走，还是妈跟我说的。”
“你记得？什么意思？你不会两年都没往这儿来过吧？学习这么忙？”
“没怎么来过，因为姐只在过年的时候回来，而且多半不是我过来，是他们来咱家串门。毕竟咱妈是长辈。”孟修源撇嘴。
“说的也是。”孟鸷不住地点头，“路修得真好。”
两人边说笑边走，车子就在胡同口停了上锁。人还没到杨家，那边门已经打开了。
“都来了？等你们很久啦！修源也放假啦？”穆林热情迎接，身后跟着一个成熟的男人。
这个男人眉目冷峻，眉骨锋利，英气张扬，五官一点也不收敛，净往立体与俊丽的方面去长。孟鸷想，如果他能多笑一笑就好了，现在看着只有冷冽。
“给姐姐姐夫带了点心，我妈亲手做的。”孟鸷拉着孟修源上前喊人，孟修源这才注意到他怀里揣着一兜点心，牛皮纸包装上缠着白色细绳，仔细看会发现绳子上绕了三个结。
这个缠法……这不是家门口王福记点心铺的么？怎么成妈亲手做的了？
孟修源心里再次暗骂。
谁料穆林开心得不行，慌忙接过东西，让二人进来说话。
趁穆林去厨房倒水，杨无复上楼收晾晒的被子，孟修源拉住孟鸷悄声道：“哥，你骗姐姐，良心不会痛么？”
孟鸷愣了几秒没反应过来，“骗什么……？噢，我知道了，你说那个点心？那就是妈做的，她说她当时不小心划着手，叫门口王大姐的老公帮忙包了一下，他手巧，包的好看。”
正好穆林端着茶过来，转眼孟家小儿子就忘了自己“诬陷”哥哥的事，他哥哥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拉家常，穆林倒是有一手，但和这俩小孩实在说不了几句，因而主要说的还是南下一事。
杨无复收好被子出来，四人在客厅说话。
三伏夏日，烈日灼心。但杨家的房子不朝阳，客厅很是爽快，甚至有一点凉意，这对孟鸷来讲刚刚好。
“姐夫，我去了都做什么？”孟鸷看向杨无复。
杨无复习惯性说话前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上，但他这次抽出来愣了片刻又收了回去，或许是想到这里有小孩，不方便抽烟。
孟修源也看向姐夫。
“噢，原先我和穆林在那边租了个五十平的小房子卖东西，那房子正好是我一个朋友的，租金便宜。前年在家里跟人开面粉厂赔了钱，后来跟着一个老师傅学做馒头，学完就自己开了馒头店，中间赚了一点儿。南方没人吃馒头，但做面食基本上就那些方法，我们现在在那边开着面馆，只是赚的太少，糊口也不够。最近半年我和老同学打算一块儿开个设计公司，送货缺人手，你去帮我们送送货行不？”
“那当然没问题。只是姐夫，你这干的活儿跨度这么大，现在怎么就想着开公司去了？”
“以前小打小闹哪能赚到大钱？开公司赚的才多。”杨无复道，“我以前多少有点积蓄，我出钱，我有几个同学是学这个的，他们还找来一小批设计师。”
“这样啊……那行，姐夫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信你。”孟鸷道。
“挺好，那先这么说——对了，你会开车的吧？汽车。”杨无复又问。
“会，当然会！姐夫，我们什么时候走？”
“就下周吧。”
穆林看两人聊的正欢，也不打扰，只去找孟修源说话。
“修源，明年高考了吧？我们再回来你可就是大学生了！再过几年你可就要工作了！有什么打算吗？”
“志愿大学已经想好了，就是隔壁省的，离家近，也是个还可以的学校。至于工作还没想好呢，看家里怎么想吧，估计是找地方上上班，但我只想去开个书店。”孟修源中规中矩地回答。
穆林笑了，“挺好，你从小就爱看书，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学校，到时候也叫姐姐沾沾你的喜气呀！”
“高考完肯定请姐吃饭！我出钱。”孟修源也笑了。
他们的生活如歌，一曲缓缓流淌而永不停息的歌，是小城里微弱的回响，其中透着人世间磅礴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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